李云纵看看他们,转身向自己卫士走去,伸手拉过了卫士牵着的马缰绳。等他翻身上马,拉了一下马头,冲着那些也是接受了部分成训练的参谋军官们。
他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表情,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有眼神当中的目光,象刀一般的锐利闪动。
“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哪个民族的军队!只要为的是自己民族的利益,我不怕自己下地狱!传令,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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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夜色已经渐渐的笼罩了下来。白天的暑意,也已经消退了几分。
在清国宣慰钦差大臣公署后院,几辆马车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件件大人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川流不息的搬了上去。每个人都忙得是满头大汗,穿着整齐的巡捕官儿们,在队伍当中跑来跑去,大声的指挥着。
“慢着点儿!这是大人的水烟袋,烟嘴儿可是翡翠的,翡翠的!”
“不是这个净桶,是那个红漆的!这个旧了,谁还***留着的?你们这帮王八蛋,真是吃人饭不会办人事儿!”
“酒,酒!当心碰着了!原泡的老窖,千里迢迢搬到这儿,洒了碎了那还了得?追了你的功牌,撵你走路!出门当叫花,游回天津去!”
人们都忙忙碌碌,给吵得天昏地暗。不时有人撞在一起,就是各种口音的骂声响起。突然间不知道谁嘘了一声儿:“大人来了!”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忙不迭的打千下去:“大人!”
夜色当中,果然是荣禄捧着一个银水烟袋,在两个差官提着灯笼照路之下,一摇三摆的过来。看见众人行礼,还和气的摆了摆手。
看来今天荣大钦差,心情不坏。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原来老交涉公署的委员,只是弯着腰等着听荣禄的吩咐。
“到了白天,你们还是坐着有我钦差节旗的马车四处走走,飞飞片。让别人以为我还在汉城,这儿保不准有徐一凡的耳报神,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上路了!”
委员忙不迭的弯腰答应。
荣禄笑笑,拿起纸吹扑的一声吹着,就去凑烟窝点火。那委员却不长眼睛的加了一句:“大人,万一……您不在汉城的时候儿,有什么变故,属下们请谁的示?”
荣禄脸一下沉了下来,烟也不点了:“有什么变故?能有什么变故?来回半个月的功夫,天还能塌下来?你们都是老交涉了,我不在就不能应付了?拖着就是了,当官这么顶容易的事情,还要我来教着你们?真是混蛋!我去也是把禁卫军带回来,为了镇住汉城!我离开汉城这半月功夫,要是谁透露了我离开的风声。我也不参啊弹的,顶不痛不痒,有银就捐回来了…………老是军法治属员的,明白不明白!”
那委员斗大的汗珠都下来了,半个屁也不敢多放。唯唯连声的就退了下去。
荣禄没了抽烟的心情,将水烟袋塞给差官。背着手散步磨牙齿。
徐一凡啊徐一凡,你吓得住袁世凯,又能拉李鸿章帮你说话儿。这下老亲自过来,看你又怎么蹦达?一山不容二虎,老还想再朝上爬呢,能给你治住?
他抬头又看看汉城的夜空,天上有一点浮云,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黑暗中,汉城安安静静。
这么个小国,兔都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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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在朝鲜 第二十四章 溃局(上)
第二十四章溃局(上)
夜色渐渐的深沉了下来,乌云在夜空当中低低的垂压着。不时有隐隐的闷雷声在天空当中滚过。
朝鲜的雨季,正如期到来。
汉城街道上面,暴雨前的大风刮得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街头一片黑暗,只有垃圾被卷起。打更防火的人都躲在了街角,整个城市,显得空荡荡而又安安静静的。不远处汉江水也卷起了波涛,在黑暗中反复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哗的声音。
离景福宫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处荒凉的大宅。是原来属于朝鲜开化党人一个大臣的产业。甲申事变开化党惨败,在大院君的报复中,这位开化党大臣在乱军当中死去。宅子也空废了下来,因为有闹鬼的传言,也没人来占这里居住。永远都是静悄悄的荒废在这儿,似乎就从来未曾有人迹存在过一般。因为这种阴森的气息,大白天里,偶尔有行人经过,都绕得远远儿的,还加快速度快步通过那里。
在这个暴雨将来的夜晚里,这个宅子里,却隐隐有响动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原来主人的阴魂,借着大风回家了一般。
宅子里面,却是灯火通明,但是窗户和破损的地方,都用了黑布遮挡起来,一点亮光也透不出去。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或蹲或坐,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穿着短装。几乎没有人在交谈,只是心神不属的在那里沉默。
屋子里面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加上暴雨前的闷热,还有正堂上面供奉着香案上的烟火。让里面空气显得分外的混浊,几乎每个人都大张着嘴吃力的喘息。也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不好,还是紧张,有的人满脸通红,一副随时撑不住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几百个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堂屋后面通道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几十条汉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些人当中不少人看起来就是向来养尊处优的样子,都是一张张高丽扁脸小眼睛,穿着短装都显着别扭。有的人腰里鼓鼓囊囊的,别着的肯定是洋枪短铳之类的武器,有的人手里还捧着白布包裹的长条形兵刃,指不定就是家传的宝刀。朝鲜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正规军形同虚设,在汉城腹心之地,却出现了这么几百人秘密集会的武装集团!
屋子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金玉均和朴泳孝两人。金玉均同样穿着短装,两条白布带交叉缠绕在背后,将袖子牢牢的扎住。整个人杀气腾腾,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穿着一条西式的裤子,腰带上面,一左一右两杆手枪别在那里。外面还缠了一条子弹带!在背后还佩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这个流亡日本八年,开化党的中坚骨干,汉学也有相当造诣的前朝鲜重臣,竟然已经是一副武装到了牙齿的样子!
朴泳孝在他身边就猥琐许多了,虽然也穿着短装,但是还拖着袖子。戴了一顶斗笠压在眉心上面,似乎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走出来的时候儿,腿都微微发抖。
金玉均的目光向满屋子的人一扫,啪的就并直了腿。所有人都是一阵骚动,哪怕最为紧张的人都站了起来,其他厢房的人也通过通道,涌向了堂屋,屋子里面人越挤越多。发出了嗡嗡的响动声音,有的人挤在前面,看着金玉均的模样儿,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这些都是甲申事变之后,仍然留在朝鲜的开化党残余!
八年以来,他们大量的投闲置散,甚是还遭到逼迫打击。要不是闵妃尽力维持,现在估计连在场人数的一半都剩不下来!八年前他们理想破灭,仕途不再,有的人还一贫如洗。等了八年,就等着现在这么一个报复的机会!
金玉均沉沉开口,声音又低又短促,震着每个人的耳膜:“八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今天!清国大军远在平壤,已经陷入了东学党起事的内乱当中。汉城重地,已经完全洞开。我们五百死士,这就是报仇和改变我们母国的最后机会!”
他猛的一挥手:“大院君挟持大王殿下,国事日非。现在世界一日千里,到处都有开化种族欺压未开化的种族。我们的近邻日本帝国,已经毅然维新开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面。他们就是我们的榜样!在大院君统治下,我们居然还要受到弱清的欺压!弱清现在,也已经处处烽烟,在开化大潮中远远落后。我们居然还要看弱清的脸色行事,高丽男儿,难道不觉得是奇耻大辱!”
他越说越快,声音虽然还是低沉,但是每个话音,都象是从胸膛里面爆发出来的一样!
“我朝鲜圣土,三千里如画江山,在历史上,清国国土的东半部分,都曾经是我高丽民族的国土!白头山是我们的圣山,黄海渤海是我们的内海。但是千年以降,却让现在那些拖着辫子的野蛮人,占据了我们的领土,窃取了我们的文化,现在还盘踞在我们民族身上,吸血,杀人,掠夺!这样的日子,我们一天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大院君的奴颜婢膝,我们也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我们必须站起来,重建开化党政府,和日本携手,夺回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荣光!让整个东亚大陆,颤抖在我们两个海洋国家的脚下!
朝鲜,必须自立自强!”
他语调颤抖,再也说不下去,眼睛里面的泪水几乎随时都会滴落下来。强忍着转过身去,冲着供奉的香案。香案前面,挂着的是朝鲜历史上最为伟大的世宗大王的神像。他拈起香烛,肃然的拜了三下。朴泳孝作为他的副手,慌慌张张的跟着他的动作。
堂屋中数百人马,全部都跟着肃然行礼。宅子里面一片安静,只有人偶尔哽咽两声。
闪电猛的亮起,透过遮挡窗户的黑布,让整个堂屋里每个人脸色都是一片惨白。金玉均缓缓转过身来,咬着牙齿下了最后的命令:“明天午时,张起义军旗帜,诛绝国贼!”
雷声轰然炸响,从远到近,绵延不绝。
暴雨在汉城街头,连成了一片。没有现代排水系统的古老城市,到处都是污水横流。天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晴朗时候的暑热,反而有点湿寒。闪电雷声,不断的在城市上空亮起炸响,而大团大团的乌云,就层层的压在城市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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