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后,楚万里才笑道:“两位,我们这些手下如何?”
戴君和陈彬对望一眼。看来还是那个叫陈彬的心思细密一些,口才也好一点儿,笑道:“雄壮!官军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听号令的,手脚也快。扑我们弟兄两个的时候,是把命都舍上的架势!佩服!”
楚万里淡笑:“门面话儿就不用说,我瞧着光这走夜路就比不上两位。有什么不足,痛痛快快儿说出来,男爷们儿非象盘头开脸的小媳妇儿一样做什么?”
陈彬还没说话,戴君就已经开口,估计被戈什哈们按住的气儿还没消干
马上功夫不成!料理马,收拾东西都慢,手脚也生,个腿都是直地!哪像老骑马地?披着白斗篷放明暗巡哨,明哨不说,暗哨没有在雪窝子里面呆上半晌不动地方的功夫,还放个什么劲儿?扭来扭去的八里外面儿就瞧见了。马队地功夫,就要来去象风,出现的时候象鬼,哨探放得勤,打得跑得耐得…………他们,约莫着是好步队,好马队…………不成!”。
楚万里只是一笑,两人瞧着楚万里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又对望一眼,还是陈彬试探着开口:“楚兄弟…………咱们要是归了官家,大当家的能赏个什么官儿?您瞧着咱们兄弟,又能赏个什么差使?说起来大当家的和徐……徐大人也是一家,这个话儿怎么说来着……”
楚万里还是笑,半天不说话。直笑得陈彬和戴君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楚万里才慢慢的将脸板了下来,伸手指着周围的戈什哈:“……你们说我们这些兵马上功夫不成,耐寒不成……但是只要大人一声号令,马上让他们在雪地里面趴上一夜,骑在马上十天半个月不许下地,他们就会毫不考虑的执行命令!军队就是令行禁止的地方,两位投身我家大人,首先要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论私情怎么都好说,军令一下,老丈人也没有情面好讲!“
戴君和陈彬马上就变了脸色,沉着脸只是不说话。
楚万里却放大了声音:“杜麒麟带着你们厮杀半生,为的是什么?只是快意恩仇?不过就是在无路当中,想带着弟兄们过点象人的日子罢了。杜大当家义气之名天下有数,又得到什么了?在我们大人麾下,只要有一点才能就不会被埋没,只要卖命就有前程。前提就是你们要心甘情愿忍受这一切的约束!我跟着大人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千总的前程,现在已经是加提督衔总兵!堂堂的红顶子二品大员!上万的人都听我号令!
功名富贵,等闲事尔…………不过都要好汉子拿忠心,拿命来换!你们要是能活下来,就能成家,就有将来,你们的子女就不会再顶一个贼名,堂堂的官宦子弟…………这样的机会不过稍纵即逝,要不要把握,就瞧着你们自己了!”
楚万里说得慷慨激昂,但是他身边前行的戈什哈们却如同未曾听见,不曾有半点离开自己的位置,不曾有半个人向这边张望,只是沉默的继续前进。这已经是一支完全用近代化的纪律性武装起来的军队,而不是只是装备了西洋火器的散兵游勇。他们经历的严苛到了在普鲁士人眼中都认为无谓而且过分的训练,早就让他们视服从命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不会思考上官命令背后是什么东西。
裹在这么一支队伍当中,戴君和陈彬明显不寒而栗,却又心头火热。
远处的徐一凡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楚万里说的,将将是这些马贼能理解的玩意儿。洗白出身不过是起因,拿功名富贵,成家立业诱惑他们才是画好的大饼。其他的,将来再慢慢儿说,不怕他们在禁卫军这个团体当中不就范。上了贼船,想下来就不那么容易啦…………
…………只是楚万里这个家伙,想的和他说的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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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行程,一直走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稍稍停顿下来。每个人都已经是人困马乏,李璇几乎趴在了马上了,星眼困觞。还是在徐一凡的示意下,马背上面长大的杜鹃和身体底子一流的陈洛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这才坚持到现在。至于那两个朝鲜小丫头,能自己不摔下去就不错了。咬着牙齿也不敢吭声儿。
徐一凡自己也够呛,大腿内侧火辣辣的。不过一时没见着杜麒麟,将事情搞定,他一时就放不下心来。章渝骑马或左或右的跟着他,这半老家伙,别看死样活气的,也跟黏在马背上一样,好像还好整以暇的在打盹儿。马术好得出奇,不过对于自己这管家到底还有多少功夫,徐一凡早就懒得去猜了。
眼见得前面隆起两座白色的山丘,将一条小路夹在中间。丘上稀稀疏疏的都是松林。戴君和陈彬瞧见这处,大声的就朝徐一凡回报:“大人!过了这处,再有六七里就是当家的歇马地方了!紧一把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饭!”
这俩人不知不觉的已经改口叫大人了,看来楚万里的话儿不是没作用。徐一凡在心里一笑,支起酸痛的腰背放眼看去。都被山丘上面的松树林挡着了,看不到远处。只有个什么东西一动,定睛细看,***又是一头白鹿!
昨晚看到,还跟上天在启示他什么一样,现在看到,徐一凡只想尝尝鹿肉!他向身边戈什哈招招手,顿时就递上来一支马枪。枪刚才还裹在戈什哈的怀里,没冻上。拉开枪膛,五发黄铮铮的圆头七九弹在漏底弹巢里面躺得好好儿的。
再瞧瞧那白鹿,好像还在灌木里面找没给雪盖掉的叶子。徐一凡抬枪瞄准,不知道为什么,呼吸一下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若中此鹿,则这逆而夺取的道路将…………
他猛的咬牙击发,当的一声焦脆的枪响回荡在这茫茫雪原,震得松树林洒下一片雪雾。徐一凡瞪大眼睛,似乎就清楚的看见子弹划过弧形的弹道,正正没入那头白鹿的后脑!
此鹿,我志在必得!
随着这一声枪响,两处小丘之上,突然翻出了几十个雪洞,一个个身影冒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是洋枪。枪声爆响而起,弹雨如大雪一般,向已经走在小丘之间的前队倾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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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不一样的甲午 第十一章 飞雪连天射白鹿(下)
宴之上,热气蒸腾。一头完整的烤羊放在桌子正中,备,凉热酸甜,聚于一席。一个戴着回民白帽子的厨师正小心翼翼的片着烤羊的羊肉。分到一盏盏的银碗里面。每片羊肉都是油汪汪的,飘动着诱人的香气,加了孜然和大料之后,更让满座的客人食指大动。
在座冠带,全是大清淮军总兵以上武官,加上两个实授提督叶志超和丁汝昌,都笑得和花儿一样。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着杨士骧。象邓世昌这样的官场毒瘤,根本没给他露面的机会。
叶志超指着烤羊和厨师,笑道:“莲房大人,这厨子是京城牛街出名的一刀香,回人弄出来的东西,就是有特别的香气,也干净。朝鲜这地方太薄,羊里面照理还有母鸡,乳鸽,鹌鹑蛋,咱们一概都简慢了,莲房大人是自家人,该得体谅咱们怠慢不是?”
杨士骧笑得云淡风轻的,看着那些羊肉微微皱眉。他是讲求惜福养身的翰林,和这些上桌就是酒水淋漓,大快朵颐的武官们吃不到一路去。加上心里存着事儿,竟然略略觉着有些反胃。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扫了叶志超的面子,敞笑一声,也不拿象牙筷子,伸手就拈起一块儿咬了一大口。
武官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叶志超,说实在的。他们和这位北洋红人,淮军陆师营务处总办坐在一块儿,也都有些拘着。往常十分手段使不出三四分出来。看着杨士骧来得豪爽,个个都是喝声彩。伸手就去拿肉。
叶志超含笑看着杨士骧举动,拍拍手,那厨师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叶志超指着麾下将官,笑道:“杨大人,这次您先期亲赴平壤,标下当得竭力巴结。跟着您的戈什哈队长,是我一个侄儿。还有把子气力。当差也勤谨。挑地戈什哈都是出过兵。放过马的主儿,在越南打法国人都不含糊!要是伺候杨大人有半点不周到,回来我就砍了他脑袋!”
随着叶志超话声,坐在席末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武官笔直起立,手上油也不擦,平胸就是一个军礼:“标下尽现副将,盛军营统叶忠君听候杨大人差遣!标下为杨大人挑选了三百精壮卫士。全部用着德国漏底五子洋枪,大帅又挑了六百匹好马,加上原来朝鲜大院君的车驾,要不了七八天,准保杨大人舒舒服服的到平壤!要是伺候差使有半点差错,不要大帅军法,标下自己就抹了脖子!”
杨士骧哈哈大笑:“雄壮!雄壮!一门都是虎贲龙骧之士!只是三百人的阵仗,太多了?我当得起这个仪仗?徐一凡瞧着不也觉着我杨莲房小气?给我安排车马。准备四个人赶车照料马匹。我轻身前往平壤,徐一凡还能把我怎么着?”
叶志超笑着接话儿:“杨大人是羽扇纶巾,谈笑间就让那二百五灰飞烟灭。但是也要让咱们尽一点虔心不是?再说了。杨大人在咱们北洋的地位,摆三百人的队子算什么?要不是军务在身,我叶某人恨不得带着盛军,亲自为杨大人牵马,摇旗呐喊来着!论心说,咱们当初在汉城,在徐一凡手底丢了点小小地面子。兄弟心窄,想借着杨大人地威气,先找点面子回来…………然后再让他们输个底儿掉!都是北洋地人,杨大人可能成全?”
杨士骧只是微笑着拱拱手,并不说话。
叶志超意气更盛,一个个将官点过去:“左宝贵,聂士成,卫汝贵,马玉昆…………四员上将,十九个步队营,五个马队营只要等徐一凡离开平壤,从陆路压过去。海面上是我北洋水师,几大远兵船,加上旅顺水雷营,威海水兵营横入大同江中…………。名将劲旅……咱们这是狮子博兔,势在必成!一举奠定我北洋在渤海黄海两侧不摇之势,也是我北洋与国朝始终的千秋大业!杨大人,这半个中国,还是要瞧着我们北洋,瞧着我们中堂的!”
一个个淮军将佐肃然起立,朝杨士骧行礼。杨士骧也早就站了起来,一个个谦和还礼。这次叶志超的布置,从李鸿章以降,都是极其满意的。特别是对于叶志超不争功,不争徐一凡禁卫军财货的姿态,都是赞赏有加。这次差使办下来,按照李鸿章私底下的话儿,不给叶志超一个钦差加衔,也太说不过去了。将来考虑替他活动一下,到南方放一个督抚什么地,再替北洋扩大一点地盘儿…………
要不是徐一凡太过招摇,加上帝党那些书生笨蛋煽风点火,北洋能有这最理想的结局么?老佛爷想来想去,最可以依靠的还是他们北洋,他们的李中堂!
此次事了,北洋地位,就真的是有深固不摇之势了。哪怕是老佛爷,恐怕也再也制约北洋不下了…………
他微微一个闪神,一个一直藏在心中,就是午夜梦回,都不敢想的念头突然在心中一晃。
国朝气数,在洪杨之乱,西洋侵逼之后,早就是物是人非了。旗人早就成了酒囊饭袋,大清国势,都是靠着汉臣实力派支撑。谁都知道这已经遭逢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但是大清还是凭借着自己沉重的惯性摇摇晃晃走了下去。当初曾文正公未尝未有逐鹿的机会。只是他老人家最后用一副对联表明了他自己地心境。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那些起自乡野地书生们,自解兵权,自去重势。延续了国朝下来。
而现在李中堂位已经太高,权已经太重。他手下的智囊重将,心思也比曾文正公的那帮书生更切。到了骑虎难下地时候,倚天照海可见的,只怕是旌旗飞舞。流水高山映照地。只怕是一个个妄图从龙的虎贲之士!
念头只是一闪,杨士骧就浑身一个机灵,差点失态。心中大骂了自己两句:“
想,慎独的心思到哪里去了?狂妄,狂妄!”。
才一抬头,就看见几个厨师仆役已经鱼贯从后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有托盘。每个盘中都是一个小碗,碗中紫红的液体如浆。散发着一种浓鲜的腥气。最后一个托盘。却是一个鹿头。头上是一双形状完美的大角,从鹿头眼睑的柔软程度,就可以确定是才切下来的脑袋。
杨士骧是文人,突然看着这个场面,心里就是一个激灵。扶着椅背不说话儿。叶志超却大笑道:“朝鲜这个破地方儿,没什么好地。参和鹿却是一等一地棒,你们这帮混球。看在杨大人今天地面子,各赏你们一碗新鲜的鹿血,烧得慌了,放你们一晚上大假!明儿再加倍谨慎办差!杨大人,丁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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