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坏消息收下来,叶志超已经是呆若木鸡。

    怎么办?将盛军调上去,开打?他有八成可以肯定,是徐一凡搞的鬼。但是他怎么又有这么大本事,将朝鲜人也煽动起来跟着闹事?朝鲜人一起,他坐镇平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推说乱事未靖,文报不畅,就和朝廷北洋有一阵子官司打了!

    杨士骧呢?难道给徐一凡害了,他真的想和北洋扯破脸,和朝廷对着干?现在盛军能调上去么?饷在哪里?军火在哪里?名义在哪里?人家是在平乱!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到了最后叶志超脑袋都大了。只知道一件事情,这件差使,他算是办砸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能上交,责任四下推卸,也是官场妙方。叶志超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才猛的跳起来:“叫师爷来!我要给中堂起稿子!徐一凡真***是个扫把星!”

    ~

    雪地当中突然一动,就看见一个脸上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盛军士兵悄悄地摸了出来,看看对面没有动静。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被大雪掩盖的一匹死马身上,他一边天老爷地菩萨的祈祷了半晌,一边摸出匕首,拨开雪块,跟砍铁块一样地拼命砍着一条马腿。

    在被严密封锁住的谷口对面,已经层层叠叠的树起了鹿,掘开加深的战壕外面,翻出来的黑色冻土分外的醒目。在对面绵延的战壕当中,看不见人影,只看见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一股土豆熬牛肉的香味飘过来,刺激得那盛军士兵发疯一样凿砍着那冰冻的马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砍下两条,掉头撒丫子就跑,在雪地上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跑得太急,呼出的白气就笼罩在他头上,像是冒烟了一样。

    对面战壕里面,一个白毛巾裹着头脸的禁卫军士兵默默的撤下了架在隐蔽处的步枪,并没有开火。因为这小子只是来觅口吃的,不是想逃出去,积点阴德,放他走得了。

    一个弟兄将他的金属饭盒带过来了,南洋生产的好玩意儿,外形像个望远镜盒子,还有棉套包着饱暖。这些配套的装具,对面的淮军多咱时候有过啊!

    那弟兄笑问:“怎么,又放生了?”

    士兵打开饭盒。看着半饭盒烧得烂烂,冒着热气儿的土豆牛肉:“都快饿疯冻死地一帮家伙,反正命令就只要围着,打死那么多人做什么?都是自己一国的,命令是命令,良心是良心。”

    “咳,里面还有一个道台!据说是李中堂……李鸿章的心腹,我瞧着。咱们大人这次是铁心和北洋掰了!欺负人也太过界了。哪带这样儿的?看着。和北洋有官司打!”

    嘴碎一些的是个庆军出身的老兵,默默吃着饭的是华北招募来的新兵。他瞅了对方一眼:“当心军棍!咱们地天职就是服从……扯那些做什么?不关咱们地事儿!”

    那还不知道自己拣了一条命地盛军士兵冲回谷道里面,早等着他的兄弟们就是一阵低低的欢呼。谷道里面一片狼籍,能够得着的树全部砍了下来,连杨士骧的马车板子都给劈了,生火的痕迹一处又一处,都是用来取暖的。眼看着这点柴也快用光了。取暖也不敢了,只留着一点烧水烧饭填肚子要紧。

    大雪将这谷道盖得满满地,有些地方高出来一块,还能看出盖着的人马痕迹,都是早死了的。十几匹死马已经拖了出来,割得干干净净。那些好命还活着的盛军已然没有了编制,各自解体,分成一小拨一小拨的各自聚居在一块儿。互相如临大敌一般的守卫着各自不多的食物和柴禾。

    这已经是被围困的第十天了。每个人仿佛都处在寒冰地狱当中。到处都是高一声儿低一声儿地咳嗽。那是些冻病地人,丢在一旁,也没什么人照料。有同乡的在,偶尔还给块干粮,递碗热水。

    那抢马肉士兵所在的小团体,已经在架锅烧雪水,大块地马肉丢进去,加上干粮泡泡,就是上好的一餐。香味飘起来,人人瞧着眼热,守着锅的士兵们,手上已经抓着了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周围。

    杨士骧和叶忠君俩人在一处,躲在一个树根底下,披着挂着,能上身的东西全裹起来了,清鼻涕长流的看着人家开饭。

    两人的官位威权,在这个天寒地冻被困十天的时候儿,已经没了什么用场。叶忠君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那些人是我亲兵,能分一点儿过来?”。

    今儿他祈祷灵验了,等马肉熟了。今儿分量不少,士兵们犹豫一

    是给叶忠君送来一份。叶忠君眼睛都直了,身边杨水。叶副将犹豫一下,还是分了杨翰林一点儿。当时杨士骧那个感激模样,简直描画不出。

    两人好一阵狼吞虎咽,几个杨士骧的家人都饿脱形了,要望主子这儿凑。他们在包围中境遇最惨,人人讨厌,别说吃的,不挨打就算不错了。这么一过来,连杨士骧都一边吃一边踹他们,接着又给几个士兵扔远了。

    东西下肚,两人有了一点活气。叶忠君长叹一声:“要不是那日纷乱,马跑了大半,咱们现在多半还有吃的…………只是烧的快没了…………杨大人,您说是徐一凡搞的鬼,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为什么不干脆崩了咱们,一了百了,这活罪,到底要受到什么时候儿?”

    现在杨士骧和他是患难的交情,语气也不在那么高高在上:“叶大人,徐一凡在等整个北朝鲜乱起来!”

    他呆呆的看着远处,语调更是有气无力:“……伏击我们的人,说的是朝鲜话。就是要把这事儿望朝鲜人身上推。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这脸就看谁来扯破了。朝廷扯破,就得马上剿了他…………才签了中日天津续备条约,还架得住再剿一个朝廷的钦差大臣?如果钦差大臣都作乱了,这朝廷的脸面又放到哪里?

    既然他能伏击我杨士骧,就知道淮军跟着推进的计划。怎么阻挡?无非还是捏个朝鲜作乱的由头,他要平乱,他有责任,各种手段就有余地施展了…………我只是不明白,他这样能熬过下台之难一时,还能扛得住一世?现在下台,还不失富家翁,中堂再没有要他死的心思……这么一闹,眼前危机是过去了。可朝廷和北洋上下,从此就和他是不死不休!他能等来什么?他为什么非要争取在台上多赖一会儿时间呢?借着平乱的由头,文报往来,最多不过多拖大半年了不起一年地时间。一万人想造反,那是屁话。他一扯旗,底下人就散光。不造反,还得乖乖下台,朝廷应对他。就不是下台了事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听到徐一凡想造反的话。叶忠君早就面如土色。杨士骧听见他牙齿格格发抖。转头过来居然还笑得出来,拍了拍叶忠君肩膀:“老叶,徐一凡不敢杀我…………杀了我,他这转的戏也不好演了。这样侮辱到中堂,中堂哪怕决裂也不会和他干休!那他就是突破底线了…………他也就是围着我,等全盘布置完毕,他有充足理由了。然后再过来没事儿人一样当好人…………这个人…………”

    杨士骧沉吟了一下。最后咬牙下了一个结论:“是曹操!”

    徐一凡早就到了离杨士骧不远的地方,这个时候,他正在暖暖的中军大帐当中,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各处回报的消息。

    对于主持这里的袁世凯,他自然是予以嘉勉。当即委了一个差使,新的总参谋部成立,他就是情报处地首领。他保他一个道台前程!姜子鸣和朝鲜人负责地骚乱北朝地行动。现在就由他居间调遣。

    各处的消息一一回报过来,姜子鸣和南允容动作很快,已经分散到北朝和南朝交界两道。自从徐一凡进驻朝鲜以来。这里无政府久矣,先是旗人筹饷委员那帮大爷们糟践,汉城中央不敢过问,原来地方官跑的跑,走的走,要不就只能听徐一凡大营的话,接着就是汉城变乱,旧党下台,不少属于旧党的地方官,也被朴泳孝免职。但是汉城还是管不到这里!这片地带,近乎空白。不少在平壤大同江一带起事而败的东学党,都流散到这里。反正徐一凡也只是守着大同江基地,懒得管他们。

    姜子鸣和南允容一到,本来地方上已经是旧党经营了不少年,多有根基。南朝不过是淮军帮着朴泳孝镇着,政令才可以通行。北朝鲜这一带,打出故大院君,故南大将军地旗号,还当真有不少人望风景从!加上东学党余孽趁机起事,这两道烽烟,一下就弥漫得不可收拾。姜子鸣的马贼作为骨干协助这些朝鲜棒子骚扰缓缓前进,士气不振的淮军,真是让他们寸进都难!

    李云纵坐镇平壤,也调出了一队队的禁卫军,守在各处要道,作为另一重防范的手段。

    殚精竭虑,这个局终于布出来了…………

    徐一凡看着手中一叠叠文报,神情似笑非笑。恭谨的在底下等候着的袁世凯,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袁世凯自问,他再狠,也不过想着的是劫杀杨士骧地主意,到时候装什么也不知道。没想到徐一凡更狠,居然要祸乱全朝来保住他地权位!这种气量格局,让他不能不服气。在徐一凡面前,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徐一凡轻轻问道:“莲房兄…………没有死?”

    袁世凯也低声回话:“每日斥候都有观察,杨大人还活着呢…………”

    徐一凡淡淡一笑:“走,该去见莲房老哥了!天津一别,我还真是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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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不一样的甲午 第十九章 在哪里?

    声噼里啪啦的响起,一阵紧似一阵儿,激荡得山鸣谷也同时响起,震得雪动风卷,山鸣谷啸。缩在山谷当中又冻又饿的盛军残兵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动弹,也没有一个人想动。十天下来,人都已经半死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不少人反而抓起辛苦藏着的食物,和着雪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填,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叶忠君和杨士骧在坐在一起,叶忠君一张脸铁青,不住的瑟瑟发抖。他这个武夫,可真是半点武夫气节都没有,现在真是吓得不轻,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些什么,漫天神佛估计都求到了。杨士骧这个时候却是异样,捡起雪块细细的擦脸,还理了理纠结在一团的胡子,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服,觉着有点不得力,转头冲着那几个缩得远远儿的下人们大吼了一句:“死在那儿做什么?还不来帮我整理一下?”

    那几个下人这几天过得惨比地狱,冻饿下来,脑子都空白了,连枪声喊杀声都没注意,抱在一起只是取暖发抖,说真的,他们都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枪声震动得浮雪落下,瑟瑟的盖满头脸,听到杨士骧喊他们,下意识的就过来帮他们大人整装。

    枪声越响越大,奔跑声,喊杀声,惨叫声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从谷口向外看去,就看见一个个人影憧憧,发疯一般的向四下散去。远处还有马队出现,呼啸着,叱喝着,一面大旗在几十名骑士地拱卫下,猎猎而动,马上骑士,都极端潇洒的一手扯缰,一手架着马枪射击高速奔驰之下。子弹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天一发地一发的哧溜的到处乱溜。

    几名骑士一马当先。冲到谷口,扬手将一面大旗狠狠插在雪中,寒风一卷,漫天雪雾当中,旗面一下展开,上面赫赫好几个大字。

    “禁卫军钦差练兵大臣徐”!

    骑士吐气扬声,朝里面大喝:“徐大人亲领禁卫。前来援救盛军上下,有活的没有?出来迎接徐大人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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