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旗下,数百骑士整齐前行。全军肃然之中,只看见溥仰仰头向天,一声怪叫,这小子倒是血脉贲张:“干***!”
北京城。
这个时候,威海辽南都还在日军兵锋压境,前线惨败连连。国运飘荡,朝不保夕的当口。名义上大清的中枢,天子脚下居停之所,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一两天,北京城就像一个遇水的蜂巢,到处看起来都是乱纷纷的。
有帝党筵席过后,只剩空堂的凄凉。翁同龢被锁拿,文廷式被锁拿,礼部侍郎志锐,御史中丞张仲忻等帝党骨干,也纷纷夺职锁拿。罪名都是紊乱朝纲,离间天家。几日前帝党遍布军机,总理各国事物衙门,六部的繁盛气象,一转眼间就变成了画饼。
也有后党的翻身,对内气骄志盛的狂乱。前些日子纷纷称病的帝党王公大臣们,又在这两天打了轿子车马,到处拜客,还纷纷约着去颐和园递牌子,给老佛爷请安,顺便儿瞧瞧在颐和园护军院子里面囚着的翁老头子。一时间翁同龢相当走俏,大家拿他当奇珍异兽般指指点点的瞧着,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要是翁老头子能自个儿卖票,估计能赚一个盆满钵溢。
有些在帝党手里倒过霉的官儿,要不是看守的护军拉着,都能上去给老翁两下脆的,一个个都戟指大骂:“翁叔平,你还狂什么狂!”
翁同龢倒是安之若素,只是拿白折子一份份的写自请严处的文章。知情人透露,翁老头子以降,大多帝党官儿,都把战事不利的责任朝自己头上揽,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样的高人指点。
后党复起,除了给老佛爷请安看翁同龢笑话以外,就是一个个指手划脚的议论:“这个天下,还是要靠咱们这些老成人物!”
还有的就是看不明白,说不清楚的东西。帝党倒了,可是老佛爷也没垂帘。光绪仍然每天都见军机,重掌军机的世铎世老三,还是每天两次,恭谨的到玉澜堂上值奏事。慈禧身边的李莲英还放出话来:“老佛爷还是要荣养的,什么事儿不要尽烦着老佛爷,皇上拿总儿!”
除了这些台上人物光怪陆离的表演,老百姓们更关心的是身边的事情。看惯了那些兵民不分的旗兵或者步兵衙门的大爷,现在北京城内外,满是黑布包头,山东天津过来的练营,扛着各色各样的洋枪,在京城各处通道扎卡。兵一多了,就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末世气象。谁都不知道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北京城象一个大马蜂窝,皇上没倒可是他身边人倒了,大家你上台我下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外面可还是在打仗!现在到底有谁,还在操心这场战事?都谣传说是要和小鬼子讲和,这么一个大清,据说比小日本儿大上百倍还有富裕,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败了下来?
这两天,京城里头不知道怎么就飘起一种议论,越传越广。
朝里出奸臣了!翁同龢老爷子他们死死保着了皇上,算是给大清守着了最后一点儿希望。最大的奸臣,就是李鸿章!他丢开天津山东防地回京城逼宫,还要和小日本儿讲和,据说小日本儿许给了李鸿章五百万两的讲和银子。皇上已经发了衣带血诏,要调海东徐大帅进京勤王!
谣言越广,京城百姓们看满城的淮军练兵的眼神就越不善,胆子大点儿的旗人爷们儿还敢隔着七八步朝他们吐上一口唾沫。真有一种与汝偕亡的架势。
朝里出奸臣了,把大清弄坏,把仗打输。还好里头皇上还在,还好外边儿还有个徐大帅!
纷乱而沉闷的京师,在这甲午战事行近尾声的时候,暗地里潜流涌动,有心人谁都在寻找出路,可是这局面就是如此的混沌不清,谁也不知道,这出口到底在哪里。
托的一声儿轻响,一顶绿呢官轿在隆宗门外落下。这轿子前面的官衔执事牌一层层的,最醒目的还是“一等肃毅伯钦命北洋大臣”。隆宗门外护军都知道是李鸿章的轿子到了,除了几个站的位置实在醒目的护军没办法只能打千行礼,其他的就赶紧朝角落躲,隐隐还听见有人咒骂。
“这将来是要塑跪像的!”
“卖了一圈,连东洋小鼻子都卖了,天不开眼,怎么不收了他!”
“哪个逼宫的有好下场的?”
侍立在轿子旁边的戈什哈们都是脸色铁青,按着腰刀,不住的回头看着轿子,生怕李鸿章听见了这些议论。这次李鸿章带兵从天津直奔北京,北洋内部不是没人劝谏,多是请李老爷子按兵在天津观衅,北京城就算两派都打成狗脑子了,谁还能奈何有重兵在手的李鸿章?
李鸿章却只是苦笑着摇头一一回绝:“事情总得有人了,就替这朝廷裱糊最后一次吧……以后想卖力,也是没机会了…………我老师要在,他也会带兵上京的…………”
低低的骂声当中,李鸿章低头缓缓的从轿子当中钻了出来,他气色依然憔悴,眼神当中却有一丝淡然,那是一切都看穿了之后的宁静。他手里捧着一叠文书,眼神四下一扫,那些护兵退得更远。李鸿章只是淡淡一笑,举步就朝隆宗门内军机处走去。
世铎早就在军机处门口等着他了,看着李鸿章慢慢走过来,隔着十来步就扬声发问:“少荃,日本那边儿回电报了没有?辽南那边回电报了没有?老佛爷那里,就这两件事情盯得紧,你太爷多操点心思吧,我世老三给你烧香磕头!”
这位又跃回中枢的军机领班大臣气色极好,养病几天似乎还养胖了。脸色红润,站在门口嗓门儿老大。慈禧的交代,世铎回军机抓总,同时负责盯着光绪,让他不要乱动,还要罗织帝党罪名,清理帝党余党,顺便负责朝廷新的人事安排。而李鸿章则是盯着总理各国事物衙门,以他的外交老资格,通过美国驻华公使田贝朝日本摇白旗,赶紧将这场战事了结了。对外的电报联络,全部在总理各国事物衙门那里,和辽南丰升阿的电报往还也是要紧事情,别的地方都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唯有辽南的徐一凡,谁也不知道这个二百五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要是慈禧自己跳到前台,徐一凡有大把理由可以不听命行事。正是李鸿章的意见,要借着光绪的名义压徐一凡听令。不听太后老佛爷的,还能说是气节,不听光绪皇上的,那就是作乱了。为了赶紧快踏踏实实的把和讲了,慈禧也只有捏着鼻子听下这个意见,仍然不垂帘,扶着光绪这个傀儡不倒。以光绪名义的电谕也赶紧发往辽南,要丰升阿接任钦差节制辽南诸军大臣,徐一凡再无指挥辽南清军的名义和借口。稳住局势,只要通过美国、英国等国公使传递的求和信息一得到回应,就要议和!
起初轰轰烈烈的甲午战事,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局。而具体操办议和事宜的李鸿章,毫无疑问将背负着天下骂名!
看着李鸿章仍然走得慢腾腾的,世铎干脆小跑着下了台阶,伸手要搀扶他:“少荃,你是我亲大爷!回句明白话成不成?”现在后党上下,谁都敢得罪,就是不敢得罪李鸿章。他当真是忠心耿耿了,和慈禧商议如何了结战事,慈禧都很替他流了几滴眼泪,只是说苦了你了。而李鸿章当时不过是笑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看着世铎急切的模样儿,李鸿章斜眼看看他:“威海来的电报,瞧不瞧?”
“不瞧!”
“鬼子已经摆开环攻威海的架势,南帮炮台,杨家滩,都在昨天午时宣告失守,日本人的炮弹打进了军港之内。北帮炮台昨夜全军溃散,只剩下十九个兵。丁禹廷电告,要不是新募的三营兵增防北帮炮台,日军估计今儿已经拿下这里。北帮炮台一下,那里的大炮就可以横扫整个威海要塞,那里守军就只有全军覆没…………局势危殆如此,要不要瞧一下?”
“不瞧!谈了和不就完了,也不用死人了!少荃,两边电报到底回没回?”
李鸿章淡淡一笑,随手就将自己捧着的那叠电报一松,纸片呼啦啦的到处乱飞。当值的苏拉们忙不迭的大呼小叫的去拣。
“不瞧就不瞧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了忙了,世大人,你可知道现在守北帮炮台的三营兵是哪里的兵?”
看李鸿章还在那里东拉西扯,世铎急得直跺脚:“李大爷,李爷爷!园子里面一个时辰催问三次,人都要逼疯了,回电来没来?”
李鸿章好整以暇的瞧了半天世铎,才慢吞吞的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份抄报纸:“日本伊藤内阁,已经与今日通过美国公使田贝回电,同意议和。条件是现地停战,威海北洋水师残余舰船全部出海投降,在朝鲜我们退出平壤,由他们接收,解除徐一凡职务…………达到如下条件,可以进一步商谈全面结束战事事宜。”
世铎脸涨得通红,抖着手从李鸿章手里接过那份抄报纸,小心翼翼怕碰坏了:“啊哟皇天,总算有个完了…………我去回报老佛爷,赶紧回报老佛爷!”他激动得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堂堂军机领班大臣就在原地乱转。如果说后党有什么政治宗旨的话,就是干掉帝党,结束战事。现在两个目标眼见都要完成,怎么能不让世铎欣喜若狂?
李鸿章袖着手,只是有气无力的看着世铎,嘴角只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笑意,分外的萧索:“水师投降,徐一凡夺职,平壤让出…………怎么对天下说?”
“要是当初能打赢,现在也不用扯这个!”世铎狂喜之下,口不择言的就大喝了一声。喊完才觉着不对,打不赢这场战事的正是面前这位李中堂。当即就赶紧平平气,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少荃……忍了吧。谁让咱们弱呢?这次事了,咱们卧薪尝胆,好好振作个十来年,未尝没有雪耻的机会…………朝廷定然再给少荃你建一支新水师出来!”
李鸿章嘴角笑意越发的讥诮,到了最后,只是淡淡道:“不相干了…………世大人,赶紧回报太后吧,我还等着去日本和伊藤博文议和呢…………发邸告,告诉天下,咱们败了,咱们降了!”
世铎摇摇头,又点点头,实在不知道和李鸿章再说什么,脸涨得通红,呵呵两声。就要扬声吩咐人打轿子去颐和园。李鸿章愿意背这个黑锅,和他屁相干。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想到,转头又问:“少荃,丰升阿那边电报回来了没有?徐一凡是什么个动静,丰升阿有没有说?”
李鸿章缓缓摇头:“丰升阿还没回电,不知道。”
世铎又是一跺脚:“这个郭博勒家的,糊涂!电报什么时候去的,是以皇上的名义不是?”
李鸿章已经慢慢转身:“前天夜里就发出去了,皇上的名义……老世,快回报太后去吧,辽南那儿,我替你盯着,现在要紧的是就是告诉天下,咱们败了,咱们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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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不一样的甲午 第六十七章 夺权(中)
锦州北守,大凌河西岸。
毅军作部驻扎的军营,一片肃然无声,只听见营头上面的毅军三解蓝旗飘动的声音。
自宋庆以下,这支军队还剩下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全部齐集于主帅军帐之前,数百人人人肃立,躬身等候,营头里面,没资格在主帅军前迎接奉天将军,钦差辽南诸军营务总办大臣,钦差禁卫军练兵大臣,钦差朝鲜北路会剥大臣,钦差南洋宣慰大臣徐一凡的低级武官,还有士兵们都挤在自己营帐窝橱前面,挤挤挨挨的看着那面行进在营中的苍龙旗帜,还有旗帜下那些趾高气昂,马靴铮亮,穿着西式军服的数百矮捷虎贲!
辽南田庄台大败之后,宋庆所领毅军骨干,归他指挥的其它营头还有二万余人,乱纷纷的退下去,军装锅帐,几乎丢了个精光。本以为能直退进锦州口气,谁成想丰升阿先占据了锦州,也不知道和宋庆说了什么,老军门就妨气吞声带着这两万多败兵到大凌河西岸驻扎。依克唐阿也给打发到了锦州东南面塔山一带,东西丢光,又是败兵,营头也就不像个营头了,濠沟没挖,寨栅草草,帐篷不足就只有挖地窝栅,漫山遍野的和难民营似的,粮食也不济,只有就地征发到什么吃什么。军心士兵也已经沮丧到了极点,虽然摆出的是据守大凌河的架势,可是连大凌河东岸沟帮子这样的山口要地都没有派兵遮护。
大家都是骂声连天,苦苦挨日子。又能有谣传说是进延要以丰升阿升用钦差辽南的总办大臣,田庄台丰升阿的鸭蛋先逃,丢得毅军和依砍刀唐阿地吉林练军死伤惨重,现在他们却在锦州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升官,这大清还有没有天理可言?毅军上下,都发誓誓不力战。鬼子一来就撇丫子,就连宋庆,似乎也没了整顿部队的心思,两天下来巡营都没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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