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当中,数十将佐按刀肃立在空荡荡地辕门大营之外,白发老将宋庆**着上半身。背后背着荆条。跪在雨中。大雨将他白发白须打得透湿,更显得衰颓不堪。周围全是毅军将佐。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可是怎么劝宋庆,怎么拉宋庆,老头子都不肯起来。

    毅军上下,都觉得灰溜溜的没脸。徐一凡拉回来反攻地三支军队。毅军当初是打得最苦最狠的,反攻为子弟报仇呼声也最高。结果反攻开始,宋老军门却打得最是有气无力。禁卫军一战功成,徐一凡把他的戈什哈都填了进去!结果到了今日中午,毅军才开始过河追击。徐邦道跑得最快,依克唐阿抢了田庄台,宋老军门这些眼前的功都不去抢,却带着他们去找鬼子最多的地方打。结果过河之后才发现,禁卫军几乎把什么活儿都干完了。

    就算如此,鬼子崩溃成这样,老军门带着他们,千把鬼子俘虏是能抓的,这种便宜大功,还能轻轻放过?谁成想宋老军门却铁青着脸自语一句:“没脸见人!”带着他们就返回了辽河西岸,如此大雨,就来徐一凡行辕之前负荆请罪!

    决心投靠的徐邦道跑得飞快,凑得最近。依克唐阿是满人,投谁也不会投徐一凡,现在就盘踞田庄台,借口整顿队伍,准备继续听令出击,就是不来照面。毅军上下最是不尴不尬,投徐一凡拉不下脸,要不干脆就学依克唐阿,心狠一点儿,干脆不和徐一凡照面,谁知道老军门发了什么痰气儿,非要来负荆请罪!那徐一凡架子也真大,居然就让老军门在这大雨当中,跪了好大一会儿,那头就是帘幕低垂,就是不出来!

    宋庆却越跪神色越是宁静。可饶是他心静如水,初秋大雨下彻骨的寒意,身子骨却有些当不住。微微在那儿发颤。一个亲信副将忍不住,扯下斗篷就披在他身上。宋庆身子一扭,又把那斗篷甩在地上。那副将扑通一声,和宋庆跪了个脸对脸,声泪俱下:“军门,您身子骨当不住啊!徐大帅立了大功,要怪罪什么罪过下来,咱们领了,朝廷也会伸把手地!”

    宋庆冷冷瞧了他一眼,蠕动着冻僵的嘴唇:“混!摸摸良心,咱们还有脸没脸?人活一世,凭的就是良心,知道对错!我跪的不是大帅,是跪地死在这里咱们几千弟兄!当初咱们可是一起发誓,要为他们报仇的!现下我们做的却是什么?人错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一直错下去?大家还没想明白,什么道儿咱们该走,什么不该走?要怎么做,才对得起死去的弟兄,才对得起祖宗给咱们的这个身子?”

    他一句句说得艰难,身后将佐也全都动容。毅军久驻口外,吃的饷少。过的日子苦。甲午战事起后,闻调即至,诸军当中。也打得最苦。到了最后,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落了一个没下场!此战内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也就罢了,也当真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和自己良心!

    即使想想前途。也不乐观。北洋地大靠山倒了,北洋嫡系都在各找门路,他们这些旁系更不用说。依克唐阿是满人没法比,算来算去,如果徐一凡追究此事,徐邦道已经横心投靠不用说了,朝廷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只可能对毅军下手!想想这个朝廷地行事担当。这种可能性最大。当初就有以丰升阿吃掉毅军的心思。对徐一凡既有了交代,同时还掌握了一支军队在手,再便宜也没有了。

    可怜他们对朝廷忠心不二,朝廷过去干地。现在干的,将来会干的,都是这么没屁眼地事情!倒不如当初就跟着徐一凡,只做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良心的事儿,管他妈这个朝廷是圆是扁!

    大家一下就明白了宋庆地心思,老军门一是真的良心愧疚到了极处,诚心诚意的负荆请罪。另一层意思就是终于下定决心。为毅军子弟。找一个出路!

    那副将朝后面使个眼色,几十个将佐会意。一起扑通跪了下来,把宋庆夹在当间儿。他们可没象宋庆那样老实跪着,一个个还放开了嗓门儿。

    “大帅,咱们请罪!”

    “大帅,咱们干的尽是没脸的事儿,求大帅责罚!”

    “大帅,咱们混蛋,您哪怕抽咱们一顿也好,甭气着自己!”

    他们在那里扯着嗓子喊,背后一队骑兵已经冒雨飞快赶至。正是李云纵命令回来保护徐一凡的溥仰他们。

    溥仰这小子今儿算是露了脸,打死打伤鬼子不少,还亲手将一个鬼子军官脑袋砍上了天,得了一把家传的武士刀,一路冲杀,也算好够运,油皮都没擦破一块。带着几十名戈什哈冒雨连夜杀回来,个个都是已经累得骨软筋酥,趴在马背上头都抬不起来。等赶回行辕,远远的就瞧见一堆人跪在烂泥汤里面哭山门儿,仔细一分辨,贝勒爷地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这帮毅军的家伙还有脸过来!没了他们,咱们禁卫军照样把活儿干完了!还敢到这里来逼宫,是想趁着大帅身边没人,迫着大帅不敢追究他们还是怎么的?

    等奔近了,毅军跪着的将佐人人回头,溥仰不知哪里来地气力,飞身就跳了下来。举着马鞭挨个儿就抽过来,除了宋庆,后面跪着的几个人人有份:“你们***还有脸来!死了张屠户,爷照样吃混毛猪!打鬼子一个个怂得跟什么似的,哭山门倒是好嗓门儿,留着给你爹上坟的时候再嚎!一个个麻溜的起来,都***滚蛋!”

    他在那儿又打又骂,戈什哈们在马背上也都摘下了枪。毅军将佐没敢还手,也没敢起来,跪在那儿躲躲闪闪,宋庆却闭上了眼睛,大喝:“要打打我!毅军统帅是宋老子我!”

    “你当爷不敢?”溥仰拧眉瞪眼的就要上去,就听见帐幕当中一声大喝:“溥仰,你小子滚开!”

    所有人都僵在那儿,就瞧见徐一凡终于大步从帐幕当中走了出来。溥仰一怔,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大帅,咱们打赢了!鬼子俘虏好几千!”

    “恃国而战,我们为什么不赢?天道好还,鬼子有必败之理!”徐一凡冷冷回了一句,一挥手让他退开。他身上还穿着禁卫军地军服,雨水打在他脸上,一滴滴的朝下淌。宋庆睁开眼睛,和徐一凡对视。徐一凡却背着手走到跪着地队伍排头,一脚就朝着一个军官踹了下去:“那小子打不得你们,老子打得!你们自己摸摸良心,干的什么事情!”

    踹了一个,下面的他接着踹,谁也跑不了。

    “自己国里面有什么家务,大敌当前,还闭着眼睛蒙面丧心的闹!上面的人混蛋,你们都是上战场,以命换命的军人,也没脑子!这是你们能掺和的事情?”

    他踹的每一脚都是实打实的,毅军军官都给踹倒在泥水里面,却是人人脸上都有喜色。

    等走到宋庆面前,徐一凡顿了一下,加倍用力的就一脚踹了下去:“你个老丘八,当老子好欺负?老子二百五的名声现在连小鬼子都听着丧胆!你自己想想,如此末世,还走老路,行得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分不清楚,你岁数活在狗身上了?”

    宋庆咬着牙齿硬挨了一脚,大声道:“罪将糊涂!老头子老了,无所谓了,求大帅给老头子的这些子弟指条明路!”

    徐一凡沉默一下,将他搀了起来,宋庆身上已经冻得乌青。徐一凡将他背后荆条扯下,淡淡道:“不罚你跪一会儿,不踹你一脚,你这个老丘八,心里也不踏实…………”

    宋庆感激的看着徐一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一凡整整自己军服,语调还是淡淡的:“不带你们去两江了,动静太大。你们还是回口外,我保着你们,没人敢动,缺饷缺械,问我要。不要以为我是什么曹操,我为的是这个国!将来如果我有所举动,你们觉着不合天理良心,尽管对付我,我不怪你们!”

    这一下宋庆以降,都是感激涕零。徐一凡不仅没有吞并他们――虽然大家都送上门来了。而且还保了他们,将来地步,还给他们留了很大余地。甭管徐一凡是不是曹操吧,如果他的所为,能如这个甲午年一般,真到了那个时候,毅军站在哪一边,还用问么?

    看宋庆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徐一凡一摆手:“去灌点姜汤,缓一缓。明儿天亮,保着老子过辽河,我带你们进旅顺,把鬼子收拾干净!这仗,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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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不一样的甲午 第八十五章 底定(中)

    金州城内,一片凄惶景象。

    这座不大的城池,在当初日军进行攻略作战的时候,低矮的城头,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到处和狗龇牙似的露出了黑洞洞的缺口。第二军一直在进行攻击作战,城墙也完全没有进行修补。只是在金州留了一个兵站,还有三百多名士兵进行守备。

    十月十六日夜的炮声,站在金州城头高处,都可以隐隐看见北面天际深处,雨幕尽头,被炮火映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血色。大雨当中,留守金州的兵站的日本官兵呆呆而立,个个脸色青白。

    这里留守的军医,后勤官,兵站人员,多是乙类补充兵。还有当初西南战争入役后又退伍,现在四十多岁的老兵。这素质和一线队伍没法儿比,看着远处连天烽火,又站在这片陌生广大的土地上,大雨劈头盖脸的浇下,猜测着前方战况,个个心神不宁。

    有线电报一站站的传下来,金州以北,所有兵站焚烧物资,马上撤退。军一线主力以金州为集结地点,准备会合!金州兵站,准备接收伤员,收容转进之部队,马上动作!这个消息传到,留守部队更是丧胆。一家伙要败到金州旅顺这个立足点来了,背后就是苍黑的渤海!

    命令下来,所有留守部队立即忙活开了,才算脱离了呆滞状态。虽然手上忙着各自的事情。但是心里还跟做梦似地,这就败下来了?这清国徐一凡到底是何等武神,何等神将,怎么帝国的哪个军调上去,都是一个只有打败的下场?

    这场战事的未来如何,大家不是很明白,但是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帝国再做出怎样的努力。恐怕都越不过徐一凡这一关!

    军医开始准备床位,等待接收伤员。兵站的炊事马车也生火,准备热饭。警备部队赶紧占领城墙和城外要点工事,一切都是在瓢泼大雨当中动作。人人给淋得鸡零透湿的,从身体里面到外面都不由自主的一直颤抖。大堆大堆强抓来强征来地清国民夫,给赶到了城墙缺口,开始用土石,用麻袋。用一切能用上的玩意儿开始填这些缺

    民夫们被日军强行征发随军日久,现在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下意识的也觉得小鬼子不妙,互相交换眼神,干起活儿来就加倍不卖力了。雨里走一步退三步,哎哟连天的叫着肚子饿,没气力,还要油布挡雨。监视着他们干活儿的日本兵想打想骂想用刺刀穿,老百姓挑衅的眼神就回过来了。

    “小鬼子,等着,没几天蹦达头儿了!”

    不能不说鬼子的民族性属于记打不记吃。现下也个个心虚。民夫闹事怠工,反而大批用鬼子百姓公帑买的加拿大肉罐头,自己生产地酱汤罐头。红豆米饭罐头,还有东北就地掠夺的玉米面窝窝头,全部都发了下来。油滑点的四十多岁老兵还低声套交情:“日本小小的,中国大大的,我们的就要回去了,你们通通的事情的没有。”

    十月十七日开始,后撤的兵站就陆续进了金州,问起前线战事,这些兵站人员都是摇头。日军当中搞兵站的,向来被一线部队瞧不起。他们自己也就没什么武士道自觉。兵站又是管着征发粮秣地,四下劫掠,个个居然都是家当不少。撤退的时候所有军事物资都丢下烧掉,他们的私人家当倒是把马车塞得满满地,一路赶了回来。看着这状况,金州警备部队,从上到下都在吐唾沫。

    十月十八日午后。大雨渐渐转成了小雪。天边乌云跟铅块也似。入秋以后东北第一场雪,似乎被连天炮声震落一般飞扬卷下。气温急速下降。雪和雨后泥泞的道路混在一块儿,更是不堪。日军败部,已经渐渐出现在金州左近。看着这些皇国勇士败后的惨状,真是铁人都要掉眼泪。身上军服破烂不堪,牛蹄子胶鞋前后敞口,浑身上下都是泥泞,走一步都要挣扎半天。好点儿的手里还有杆步枪,也成了拐棍。更多的是赤手空拳,只是麻木挣扎前行。鬼子兵站撤得飞快,所有物资都付之一炬,大雨加大雪,道路泥泞,肚子里面又没食。挣扎着撤回来,一路上尸首相望,一直铺向远方!

    以少兵临大国,更兼这支军队也才从封建化转变过来时间不长,传统还未曾养成彻底。一开始凭借锐气,凭借不多的精兵,打垮了更加烂的清军。现在一败得如此不堪,精华凋零干净,一切就都打回了原形!

    军司令官大山岩伯爵大将是在入夜时分进抵金州的,老头子也吃了不少苦头。一开始骑马,健马在泥泞当中挣扎一天,死了。大将跟着部下一起步行,走不动了就用士兵背。帝国陆军三大将之一,就是这样背着进的金州城。

    看到眼前惨状,大将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进了守军安排地住所。才安置下来,零散的军司令部人员就慢慢会合过来。这些参谋个个都跟叫化子似的了,嘴却还挺硬。

    “恭喜阁下安全抵达金州!”

    “我们还有第二旅团较为完整的主力,可以死守金州旅顺要塞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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