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朝鲜解除禁卫军的武装?”
“咱们就算不成器,在辽南之地,也是死了几千弟兄!干这事情,祖宗都不让你入土啊!”
“生儿子没屁眼!老子脱了这号坎,也不干这事儿!”
文升再也撑不住,冬的一声双膝跪地,放声号啕:“张军门,咱们大帅不肯干的呀!求您看在咱们大帅曾经和禁卫军并肩打鬼子的份上,抬抬手吧!”
张旭洲容色如铁,冷冷回应:“依克唐阿如何,那要看他自己的了!”
~~~~~~~~~~~~~~~~~~~~~~~~~~~~~~~~~~~~~~~~~~~~~~~~~~~夜色渐渐低垂下来,旅顺城中,只有偶尔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成群结队的吉林练军俘虏,抱着头蹲在地上。旅顺城里面的基本一网打尽,城外头那些逛荡没归营的,禁卫军已经有若干分队毫不停留的开了出去,除了将旅顺周围尽量的控制住,前锋还要直出到金州,只要将狭窄的金州地峡扼住,几天之内,这里的消息是传不出去的。而徐一凡的全盘筹谋,也只是要保密这两三天而已。
旅顺的要害之处,已经全部为禁卫军所占据,电报局和码头更是重中之重。港里的轮船已经增加到五艘,正在卸出大队大队装备整齐的禁卫军官兵,还有大量的物资。一千多人的先遣部队,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整个旅顺,现在更是大队人马开过来,垂头丧气的吉林练军俘虏心里都明白,吉林练军这个番号,恐怕要成为历史了…………整个旅顺,到处都是禁卫军的官兵在动作,只有依克唐阿的行辕里头,他的大帅节旗还在飘动。
席卷整个旅顺的过程当中,只有在依克唐阿的行辕附近,才密集交火了一阵,双方各有不大的损伤。禁卫军动用了马克沁机关枪,顿时就将硬着头皮抵抗的依克唐阿卫队压回了行辕之内,随即就将这行辕团团包围。
夜色当中,行辕里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外面禁卫军哨位的口令应答的声音。李星蹲在一处墙角,一边瞅着深锁的行辕大门,一边借着火光大口大口的吃着晚饭――这晚饭还是吉林练军的厨子做的呢,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子。在李星周围,也是一片稀里呼噜的狼吞虎咽的声音。
好久没出来动弹一下了,在船上闷了几天,大家都是歪歪倒倒的,没什么胃口。可是席卷了旅顺之后,一个个却又胃口大开!
李星在心里头笑话自己,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当粗坯的命!当初在南洋的时候儿,怎么没觉出来?
接着他又不甘心的看看那行辕,今儿光跑路了,枪都没放几响。不过瘾啊大大的不过瘾,要不是妹夫大帅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就下令,对依克唐阿客气点儿,毕竟也是打过鬼子的汉子,控制起来就算完了――真要放开打,眼前这个破围子,不要半个钟点,他就揪着依克唐阿到张旭洲面前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身边传来纷纷起立的声音,李星转头一看,张旭洲大步的走了过来。这家伙和他一样,都是粗坯的命,上了战场那神采飞扬得,在江宁的时候,张旭洲简直就没几句话!
“张大人,下令打吧!围得围到什么时候儿?我在这儿立军令,半个钟点!您说要死的要活的吧?”李星也跳起来行礼,坏笑着怂恿张旭洲。
张旭洲瞪他一眼:“你别害我!布置队伍,围死就行了。明天天亮再喊喊话,问他们缺不缺吃的…………他妈的,这趟差使,就这桩不够劲儿!”
两人正交换着惋惜的神色,就听见身边士兵哗啦一声举起了步枪,对准了墙头。墙头那里,冒出了一个脑袋,挥着手中白旗:“别开火!大帅让兄弟传令,禁卫军此举带队的是哪位大人?我们缴枪可以,请那位大人先和大帅一会!”
李星破口大骂:“什么时候了,还玩这种花花肠子,叫依克唐阿自己走出来!咱们不会为难他!”
张旭洲皱皱眉头,摩拳擦掌:“走!进去瞧瞧依克唐阿现在什么样儿!朝里面喊,带队的是禁卫军第一镇总统张旭洲,这就进来!”
几个卫士死死拉住张旭洲,这怎么使得?他们给张旭洲当卫士,李云纵和楚万里两位大人都跟他们交代过,什么时候,都看好他们张大人,别让他脑子一热,哪里危险就冲哪里去了,看住他,有功无过!
张旭洲拉下脸呵叱了几句,那些卫士就是死都不肯撒手,李星还在旁边添乱:“张大人,要不抬举抬举我,让我去?”
这边正在闹,那边行辕大门却吱呀一声沉重的打开,灯火之下,就看见依克唐阿全套袍服在身,还穿着黄马褂,按着御赐的佩刀大步的走了出来:“我当禁卫军有多大胆色呢,我依克唐阿不过是釜底游鱼,你们都不敢进来。好吧,老子出来!有什么说法,冲我来,别为难了我手底下的子弟!”
张旭洲猛的挣脱了身边卫士,大步就迎了上去:“谁会为难你手底下子弟!要不是你们要卖朝鲜,要对付咱们在北朝的弟兄,我们如何会过来!”
依克唐阿目光一动,认出了张旭洲,他冷冷一笑:“原来是张军门!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了朝廷,去朝鲜解除禁卫军的武装了?”
“你倒是不去,可是你能拦得住那个[***]朝廷不卖国?”
张旭洲大喝一声,目光炯炯,直视依克唐阿。这一句话顿时就将依克唐阿问住,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想看,这个朝廷对得起谁,对不对得起咱们死的那么多弟兄!我没什么废话,他们卖,咱们大帅来保!要保这国,辽南就得归我们镇守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旅顺现在掌握在我们手中!”
张旭洲傲然而立,腰背笔挺。在徐一凡麾下,不管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因为徐一凡从来不会逆这个时代的潮流所向!也不会背离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根本利益!
依克唐阿的腰似乎在这一刻,就完了下来。他苦涩一笑:“你们命好,跟了徐一凡……这英雄的名头,怕是跑不了了吧…………电报局,你们控制了?”
“这是当然。”
“前锋也前出金州,卡住这咽喉要道了吧?”
“废话…………”
“这样也不过就能保住两三天的风声,辽南易手,这么大的动作,瞒不了人的。”
“我们大帅的筹谋,不需要你来评点!”
对上张旭洲这个直脾气,依克唐阿也无话可说。也就是这等雷厉风行的猛将,才能闪电一般的控制了整个旅顺,徐一凡真是知人善任啊…………依克唐阿苦笑,缓缓解下身上佩刀,放在地上,又从腰里摸出了一支左轮。李星离张旭洲不远,他反应灵醒,刷的一声就举起手枪指向依克唐阿。
“放下枪!”
周围禁卫军官兵也同时举枪,枪栓拉得稀哩哗啦作响:“放下枪!”
张旭洲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冷冷的看着依克唐阿:“怎么?准备学荣禄,殉了你们的主子?”
依克唐阿孤身一人,站在禁卫军的枪林当中,苦苦一笑,扔下了手枪:“自从朝廷要卖了朝鲜,就值不得我为他去死了!我还想活着瞧瞧,咱们这满人天下,到底是如何轰然倒塌的!
张军门,这旅顺雄城,这辽南大地,是你们徐大帅的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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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三十。
在天津大清海关总署的西式会议室里头,双方代表各自落座。世铎领顶整齐,朝珠扳指三眼孔雀翎,东珠大帽子,一应俱全。他虽然也是含笑坐在清方一边的座位中间儿,气度俨然,可是右手不住的颤抖,却吐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他身边随员寥寥无几,这本来就是密约签定的场所,人越少越好。年关里头,不少世铎的随员都溜回了燕京城过年,不凑这个热闹,正是得偿所愿。说实在的,好多随员还不知道和小曰本到底谈的是什么呢。
世铎身边,坐着的正是谭嗣同,他在椅子上面坐得直挺挺的,只是扬着脸不看对面曰方代表。他同样穿着二品京堂的朝服,一样俨然大员。可是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在前襟上头,钉了一块白布条!在这会议室里头,说多醒目就多醒目,不光曰方代表目光只是落在那白布条上面,就连作为调停见证代表的各国公使,都不住的看过来。
世铎却是对谭嗣同这个打扮视若未见,今儿他还对谭嗣同客气得很呢。落座的时候,以他身份,还先让了让自己的副手谭嗣同。
密约的事情,谭嗣同咬牙忍下来了,不仅没有捅出去,还来陪着他一块儿背这个黑锅,世铎心里头还是感激得很的。往常都说帝党清流,是幸进小臣,是只会捣乱的家伙。这谭复生,倒是有大臣体,知道顾全大局!他们对眼前这个局势是无能为力了,是不是回燕京城述职的时候儿,给老佛爷进下言,干脆放手让谭嗣同来主持对付徐一凡的大局?
曰方代表以伊藤博文居首,伊藤博文今天看不出一点病容,穿着西式的礼服。比世铎他们提前到了一点儿,世铎他们进来,伊藤博文还带着随员鞠躬迎接,礼数周全到了极点,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样子。这个时候坐在座位里头,只是含笑看着世铎,气度沉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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