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师兄一摆手:“没功夫没功夫!现在咱们香教子弟,要群集天子脚下!这是要上京辅保皇上去,你要有心,可以掉头回京城,到时候开的坛多,你只要提康庄刘大师兄,别人自然会给你指引…………眼瞧着咱们香教就是国教,错过这个机会,就是你自己没缘法了!”
他还在那里准备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就听见饭铺外头突然传来车马之声,由远及近,轰隆隆的似闷雷一般卷过来。袁世凯沉下脸静静的听着外面动静,那刘大师兄却丢掉了一直拿着的神棍架子,一拍大腿:“车马队来了!咱们也有上京城当官的一天!弟兄们,到时候儿,咱们也捞一个二毛子的大宅子住住!”
外面响动声越来越大,马蹄起落如暴风骤雨也似,一个声音在外头大喊:“康庄刘大侉子!出来归大队了!过时不候!”
那刘大侉子刘师兄,早就跳了起来,大家伙儿手里的茶碗茶盅摔了一地,挨挨挤挤的就冲出门去,袁世凯和手下对望一眼,也轻轻走到门口向外看去。
他们来时还安静清冷的通口外大道上面,已经满满的都是车马,更有无数盘辫子系红腰带的汉子骑马坐车,夹杂其中,一面面八卦旗在空中招展,卦像各各不同。更有一辆极大的马车上头,设了不知道哪路神仙的香阁,黄布罩着,前头一个长香炉,烟雾四下缭绕,搞得乌烟瘴气。
这些汉子们服色杂乱,各有各的特色,有的大冷天还光着半截膀子,皮肉都冻得乌青了还强撑着,有的里头还夹杂着女子,一身红衣,站在驮轿上头一手拿扇子一手挎着篮子,尖声不知道在叫还是在唱,有的大锣大鼓,一路就这么吹吹打打过来。当真称得上群魔乱舞!
要不是一些一身灰袍的精悍汉子骑在马上,前前后后的维持着秩序,真不知道该乱成什么样子!
这些灰衣汉子,有个把个袁世凯他们认出来,就是当初曾经进过禁卫军的大盛魁子弟!几个人都朝门里面缩了一下,避开这个队伍。
情势分明得很,各地香教,陆续会合,在大盛魁北地商路系统的支撑下,汇聚于京师!这里已经靠近南口了,算是直隶很偏的地方,居然都能集中这么多香教,在直隶腹心之地,更不知道是什么场面!
难道说朝廷真的指望用这些牛鬼蛇神来对付徐一凡?还是有心人拨弄其间,准备掀起一场谁也没料到的风暴?
袁世凯脑子飞速的转着,目光只是看着这支乱七八糟的队伍前头那面大旗。
白底上头四个黑色的大字。
“扶清灭徐!”
在他身后,那个掌柜的抱着没舍得砸的洋油马灯,也看着眼前这个场面,他只是嘀咕了一句:“要是这些人能保得了皇上,那才真是老天没眼!”
~~~~~~~~~~~~~~~~~~~~~~~~~~~~~~~~~~~~~~~~~~~~~~~~~~~~~~“韩老爷子,现在各地香教骨干,已经陆续而来,直隶总督刘坤一却出了示,说不得进入冀中和京城一带,还他手下防营守在了四处要道,我们是硬闯呢?还是先退一步?”
说话的是章渝,他笔直的站在韩老掌柜面前,神色不动的低低禀报了眼下情况。
韩老爷子还是住在京城的那个小院里头,但是他只要一封手书发出,就有几百骑快马为他在直隶大地上奔走传递!
韩老爷子比起原来那个富态样,也显得憔悴多了。年节里头,他就守在这个冷冰冰的小院子里面,可是一双眸子,却是亮得出奇。听见章渝禀报,他坐在炕上,淡淡笑道:“刘坤一就挡得住了?宫里头谭康二人正在用力,外面咱们也不急。徐一凡会掀起风潮,咱们也会!
京师左近,咱们先不硬闯,就在冀中冀南先落下脚来,继续起坛!先把地方占住了!逼地方官儿都来拜坛,声势越大越好,扶清灭徐的四字法诀喊得越响亮越好!瞧吧,徐一凡动作越大,燕京城迟早也得为咱们敞开大门!三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一年半载的么?”
说到后来,韩老掌柜竟然格格的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也越笑越是疯狂!
徐一凡哪徐一凡,老头子真该谢谢你,没有你,如何能让我终于等到了能报仇雪恨的那么一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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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末世老将(上)
“谭复生!谭复生!出来!你说说看,你这搞的是什么玩意儿?我老头子瞎了眼睛,看错了人!”
隆宗门内军机房外头,新任直隶总督刘坤一老头子正跳着脚在骂,他今年是六十五岁的人了,当年追随曾国藩平太平天国的时候儿是一员悍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见识下来,已经变得惜福养生,什么事情都不大动气。加上久任封疆的大臣气度,这种暴怒跳脚的样子,近二十年,已经从未发生在他身上!
刘坤一现在在新军未起之际,是绝对的朝廷长城之靠。他带了原来在两江的部分防营精锐到了直隶,收拾在天津的北洋余烬也有数千人,再加上山东嵩岳军战后要遣散,他也行文李秉衡硬讹软要,大清督抚,不卖他这个老面子的人还不多,调了三四千本来要遣散的营头过来。拼拼凑凑,现在他有一万三四千人马在手底下。朝廷也许了他直隶厘金收入以饷军。刘坤一有兵有威望,直隶一带甲午战后人心惶惶的局面,一下就给他勉强镇抚了下来。光绪难得不隔几天召见他一次,刘坤一就干脆一月之内,大半个月在燕京,小半个月才去天津蹲蹲。
他也是谭嗣同全盘改良刷新朝局的强力支持者,谭嗣同三级跳似的现在又进了军机,差不多担起了军机领班大臣的职责――虽然他衔头还是礼部侍郎在军机学习行走。要不是刘坤一这个直隶实力派的全力鼓吹支持,恐怕绝没有这么顺利。
他和谭嗣同很有点将相和的味道,说话会面,差不多都快熟不拘礼了。今儿不知道老头子吃了什么枪炮子药,居然气呼呼的赶到军机衙门外头,一跳八丈高!
老头子也是一肚子气,他自从调了直隶,就知道自己担负的是一个苦差事。但是从湘军兴军起,他已经为大清卖命四十年,称得上是受恩深重。临了换条船,这老面子搁不下。反正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没什么所谓,不如博一个纯臣的名声。到了直隶,他再没有都督两江时候的悠闲,殚精竭虑的整顿营头,梳理地方,调和各处,更支持谭嗣同在朝里的动作,累得快吐了血,结果南方声势还是越来越大,朝廷走了卖朝鲜这个昏招!
现在朝廷的昏招是一手接着一手,又有风声说是什么起团筹练新军。直隶地方本来就不安分,村村烧香,庄庄练拳,这个风声一传出来,原来还遮着藏着的地方拳坛,全部挂出了八卦旗,大师兄满地走,大师姐多如狗。钉了黄纸簿子一家家勒捐,不仅乡里,还到了各个县城里头,每家商户,都要出钱!不出钱的,就是二毛子三毛子,一直列了十等毛子出来。现在虽然还没有杀人的事情出来,可拖出来臭揍一顿,浇一头粪水压压各种毛子脑门底下藏着的十字印儿却所在皆有。
有的地方气焰大到了经过县衙,县里正堂必须出来焚香行礼,不然就围了衙门!
本乡本土的,已经闹得这么不可开交了,外路的拳会还在不断过来。谁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起这么大的人流过来的,到了直隶腹心之地,一个个拳会就有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软讹硬拿的,和本乡拳会磕磕碰碰的,围了各地教会产业鼓噪的,每天都是一大堆事情出来,刘坤一按了这头那头又翘起来,真的是苦不堪言!
老头子最后想明白了,这事儿都从根上解决。谁放出这个起团的风声,就得找谁去!他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光绪。只要朝廷下了诏书,起团之事,纯属乌有。他刘坤一在东直隶,宋庆二万毅军过来在西直隶,还怕镇不住这个直隶省份?
结果到了光绪那儿,皇上却是含含糊糊,最后还发了脾气:“你们要朕振作,朕就振作给你们看!可你们还是不满意,要朕怎么样才能是好?你就能保得了宋庆一定来直隶?毅军迟迟不动,谁不知道他们已经给徐一凡收服了!现在辽南朝鲜一支徐一凡偏师,绥远是叛降未定的毅军,南面就是徐一凡的大军,和直隶不过就隔着一个山东!他还有船,能走海路。三面下来,你刘坤一就能挡着他们?你倒说说,再从哪里给朕找兵出来!”
刘坤一当即就是免冠磕头:“皇上,您这是把天下其他地方往徐一凡那里推哇!地方搅乱如此,再发生教案,就连洋人都要支持徐一凡了!毅军那里,臣亲自去,怎么也要说得宋庆归心,以臣之所辖,再加上宋庆两万毅军,缓急间已经可以保住直隶,只要朝里面不大乱,徐一凡总得需要时间整合一下新投靠他的势力,我们不能给他这个进燕京城的机会哇!有臣和宋庆的营头,以之为骨干,练出新军来,才可靠得用得多!”
听到刘坤一拍胸脯担保可以说服宋庆而来的进言,光绪这才勉强点头:“你保的宋庆可到,这干系全在你身上!这起团的事情,是谭嗣同和康有为的首尾,你找他们说话商量去,看怎么个说法,起团的事情,毕竟没明发旨意么!他们先透露了风声也论不定,朕总得给他们个面子,这些事情,你和谭康两人商量去吧…………到底如何应对这些义民,商议定了,递个折子进来。”
刘坤一那时心中只有哀叹,怎么就摊着这么一个艹切急躁,昧于大势的圣君!可惜既然自己选了这条破船,也只有努力的望下划了。他的轿子又匆匆赶到隆宗门,侍卫们如何敢拦他,刘老总督到了军机处房子门外,心中一肚子邪火,下了轿子就跳脚大骂!
才骂了没两句,就看见谭嗣同大步走出来,他一身朝服,红顶大帽子,宛然重臣。只是脸色憔悴了少许,他看着刘坤一讶然道:“刘老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谭某哪里得罪了老大人?”
刘坤一平平心火,狠狠一拂袖子,大步走进军机房,而谭嗣同也赶紧跟了进去。现下军机里头,世铎去了,倒是补了几个新人,体仁阁大学士徐桐,袭了敦亲王爵的载澜,这两个是后党,为了平衡谭嗣同他们,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后党现在名声不好,一些出挑的后党大臣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结果一个老得刚愎糊涂的徐桐,和一个少壮轻狂奢靡的载澜还愿意接这个担子,徐桐资格够,载澜血统贵,顿时就补进了军机。
军机里头,康有为他们一概没进,算是能和谭嗣同站在一处的,只有算是帝党的许景澄。他是办外交的老手,思想也算开通,谭嗣同进京以来,就和他很是谈得来。这次光绪还是顶着慈禧压力,硬把内阁学士衔头的他塞进军机学习行走,壮壮谭嗣同的声势。
剩下的人,就只有老得糊涂,万事都不通的额勒和布还有一个充数的孙毓汶。这几年军机里头风风雨雨,倒台的,罢斥的不知凡几。就是这个糊涂老头子的位置还稳如泰山,京城里头都说额勒和布有呆福。孙毓汶算是明白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懒了,那次甲午宫变之后,虽然还在军机,可是不是请病假就是来了也装聋作哑,根本派不上用场。
这么一个班底,不管从威望还是寄托之深,谁也盖不过谭嗣同去,可见慈禧这次在这上头,已经做了最大让步,几乎就是让谭嗣同做了军机之首!想起不过三年前他才白身被赶出京城,真是恍若隔世。
进了军机处房子里头,达拉密小章京们看着刘坤一老头子盛气而来,都躲得远远儿的。南北两铺大炕上面,几个军机大臣都在那里坐着,面前都是一堆折子夹片。光绪下了国事求是诏,这些天递上来的片子可多,都要军机这里汇总了,再转递上去。刘坤一进来,几个人都起来打招呼。刘坤一草草回了一揖,转头就看着谭嗣同:“复生,别让了,也不要茶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要扶保大清呢?还是毁了大清?练新军老头子是举双手赞成,怎么就把这些拳会都算到新军里头了?现在直隶通省,你自己去瞧瞧,闹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老头子的几个营头在燕京周围镇着,现在说不定都在皇城根底下烧香了!你这是恨不得徐一凡声势不大哇!我问问你,是不是你的主意?如果是,我这就动本参你!”
谭嗣同愕然:“我没传这个消息出去哇?练新军,要等宋庆那边确实了才能进行。而且新军就算要练,也得在地方起团里头裁选出精锐出来,练一营收一营之效,如何就让他们现在起坛起拳了?和皇上回的章程,我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刘坤一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来来来,我和你到燕京城外头瞧去!你自己看看,乌烟瘴气成了个什么德行!入娘的,烧香要是成得了事,当初就平不了长毛!”
听他们俩一来一往争得激烈,军机处里头几人,额勒和布和孙毓汶是不管大事小事,都不吭声,许景澄资格太浅,里头就他衔头最低,想插话也插不进去。徐桐资格老,载澜血气盛,两句话就插了进来。
徐桐老头子慢腾腾的整理着手头折片,递给达拉密小章京归档:“…………这份折子词句不驯,而且犯了圣祖爷的讳,不要朝上递了…………我听说,这些义民打的是扶清灭徐的旗帜么!当初国朝几次大乱,都是起团平下来的,湘军淮军,原来不过也都是团练么!现在直隶义民感国朝二百余年深仁厚泽,奋而起之,岘庄…………我瞧着这事儿不坏啊!除了徐一凡,圣朝这些年也不消停,西洋鬼子东洋鬼子接二连三的来,更有无数二毛子汉歼,用洋货,吃洋迷药,把世道人心都毁成什么样子了!这次起团,处处和这些二毛子汉歼作对,我瞧着也是正本清源的大事业!我辈读书士子,正因引导此等义民之一腔血勇,怎么反过来还和他们作对呢?”
老头子说得极慢,却极郑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儿。谭嗣同和刘坤一对望一眼,竟然不约而同都苦笑起来,和这过时而且一辈子没做过实务的老头子,什么都说不明白。
载澜在另一头歪在炕上,他是降等袭爵的敦郡王,世铎去后,军机处他最亲贵,人又不过才三十多,举止未免就有些轻狂,他靠着炕桌闻着鼻烟儿,哼了一声:“你们是没瞧着这个热闹!我倒是这几天去偷瞧了一眼,下人也帮着去瞧的,这帮人了得!说请神就请神,诀一捏,四瓣火的鸟铳顶着肚皮打,红都没红一块!别说他们是装的空枪,我挤进去瞧了,地上铅丸子都变了形状!要是这几十万义民都有这个本事,还愁什么洋鬼子和徐一凡?用他们来练新军,大可使得!到时候他们成了营头,我还要请老佛爷皇上赏兵呢,挂了帅下江南,征讨徐一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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