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他一圈儿,都是军服笔挺的殖民地守卫部队的军官,警察局的高级警官。无一例外全是白人。他的副官德坦恩中校站在他的躺椅边上,已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大家都是满脑门子的大汗,屋子里面空气实在太沉闷了。
德坦恩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早就无声在旁边侍立的土著仆役,悄声没息的走到窗前,将四下的的遮阳百叶窗完全敞开,一阵海风吹进,顿时让所有人都精神一爽。
楚克沉吟着道:“各位绅士,你们怎么看?”
一个高级警官夹着他的木壳凉帽坐得笔直:“不能再让他呆下去了!下午他就已经开始宣慰那些华校,华人们热情得和要疯了一样。这样的情绪,并不利于女皇陛下对这片土地的统治!”
“……那个辫子国度,居然也出现了这样一个官僚,当真是让人想不到。我们都以为,他会拜访一下华人世家,拿着一些钱走路。谁管他是不是把钱揣到自己腰包里面。”
“当局已经忍让,但是不能无限制的忍让下去。文明世界的威信,不能再这么损失下去了!”
“我们应该稍稍放松一下对那些土著猴子的压制了……平衡木的另一头随着这个钦差的到来,已经向华人那边沉。为了维持秩序,必须也要让那些土著猴子有所表示……”
底下的意见看来无限趋向一至,楚克总督却总是沉吟不语。等着众人都看着他,他才轻声嘟囔道:“那两条清国的巡洋舰呢?”
德坦恩中校早就忍不住了,大声的道:“他们永远也不敢向白人的军舰开火!”
楚克轻声道:“作为总督,我祈求的是替女皇陛下统治的领土平安无事。奥兰冶的旗帜永远在这里飘扬……并不希望看到太多流血的事件发生。不管是土著人,还是华人,必要的时候都是我们需要警惕的对象。让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对立,就是我们统治的原则……各位绅士的意见,我认为还是有相当的道理。也许我们的确该有所表示了……中校,替我约见曹领事,将这位麻烦制造者的事情,也有必要让清国的高层知道一下我们的意见……”
德坦恩兴冲冲的行礼转身就走。楚克坐直了身子,正色的看着满座的殖民地高层:“各位,可以回去布置了。吓吓他们,但是不要太过火!这次行动的前后布置,都要汇报到总督府,等候我签字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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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忙着禁自己宣慰责任,荷兰总督府秘密商议如何化解现在局面的同时。泗水李家的大宅子正堂当中,也有密会在进行着。
李家如此气象,这正堂也是极其不凡。空间宽阔,铺着的都是用在兵船上的柚木甲板,足能隔绝当地浓重的湿气。几个南海沉香木的香炉焚着香料,烟气儿袅袅上升。大堂陈设是完全中式,可是又按照西法开着百叶窗,没有传统中式厅堂的阴暗。
李家二代的那些子女们,都坐在各自座位上面面面相觑。李大雄比较各别。穿着一身洋装,闭着眼睛在那儿养神。同辈的李大仁,李大义,李大信,李大智几个兄弟,都是中式袍褂,满身的富贵气息,他们多是李家各处生意的负责人物。在这个一个传统世家,掌握了生意的财权,就比单单只是替李家奔走联络,出头露面,还信洋教,娶洋婆子的李大雄地位高上了不少。要不是因为这次事关洋人土著和华校的矛盾,李大雄也许连这个家族核心的会议都赶不上呢。
家族几个兄弟都在低声的谈论着什么。也没人多看李大雄一眼。正低低议论当中,就听见里间儿咳嗽一声,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连李大雄也赶紧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堂中一个老人慢慢跺了出来,典型客家人的相貌,眼窝深深的。虽然胡子白了,但是看起来还是精干得很。扫视自己儿子们,眼神当中有说不出的严厉。一个丫鬟替他捧着银水烟袋,还有一个拿着椅垫。看老人要坐下,赶紧就将那椅垫铺在红木的太师椅上面。
“父亲大人……”底下问候的声音响成一片。儿子们的神色都恭谨无比。
这老人正是泗水李家的家主,将李家发展到如此富可敌国的地步儿。南洋李黄郑陈四大家联合宗堂的总族长,同时也是荷兰东爪哇省绅董局的董事,跺一跺脚儿,南洋华人社会都要乱颤的李远富。
爪哇华人,几乎没有不看他老爷子眼神儿行事的。
他坐下来,淡淡的扫视了儿子们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到底是谁提议要开宗堂大会的啊?”
大儿子李大仁陪着小心:“父亲,这不是大家都不摸底么。都担心着呢。华校给砸了十七家,华人青年都在底下秘密联合着。很有些咱们四家的子弟。其他三家,都来问咱们李家拿什么主意了……还有个钦差委员在这儿,闹的动静不小。要给他筹多少钱打发他,也是一个事儿,这些事情咱们拿不了主意,只有禀报父亲,最好开宗堂大会,大家商量一下儿。”
李大仁话一出口,底下人的声音就纷纷附和成一团。现在这个局面,哪怕这些人物,心思都提着呢。
李远富瞧了他们一眼,伸手拿过水烟袋,却不凑纸吹,重重哼了一声:“都是怕天下不乱还是怎么?这么些年也过来了,非要跟着那些小孩子一起和洋人对着干怎么?和气才是生财,这是李家的根本!这么大家当闹散了,你们去哪里要饭去?都是混!还要开什么宗堂大会!”
他拿着纸吹点着李大仁:“查查,查查,我们李家哪个子弟和那些家伙混在一起想闹事儿了……办华校,咱们没少捐钱。从来都是大份儿,但是别顶着干啊!洋人要关,就关好了,咱们再开不就是了?总之一句话,别凑这个热闹!”
李大仁偷偷瞧了李大雄一眼,老爷子眼神儿也转了过去:“是不是你家的阿星阿璇?特别是阿璇那丫头,招蜂引蝶的让四家小子都跟着她乱转。进不了祖坟的女鬼子!”
李大雄身子一颤,只是淡淡回答:“儿子不知道,回去就问问。”
“问个屁!”老爷子在儿子们面前威严从不掩饰:“赶紧再去帐房支钱,动用公项,给洋人上下打点去。只求约束那些土著一些,华校的事情,咱们是绝不插手!明白了没有?”
李大雄点头应是,李远富还在发作:“让你外出联络,大笔的钱经手。不是让你联络那些乌七八糟的人的,咱们就是花钱买个平安。连会党听说你也很有些来往,想干什么?”
李大雄只是低头:“都是儿子的不是。”他又抬头看着老爷子:“那个钦差委员,我们怎么打发?现在他似乎都成了泗水华人靠山一样。”
老头子叹息一声:“靠山又怎么样?国内一封电报,就得灰溜溜回去……见得太多了。这样的事儿包。不能多留在泗水。不然别有用心的一蛊惑,那些孩子还不知道做什么呢……一百万之内,你拿主意,花钱买平安吧……”
“是……”李大雄的声音,只是静静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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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暴雨将临
泗水的天空,依然蓝得让人似乎能融化其中。热带的阳光洒下,照得地面都似乎在冒烟儿一般。
在泗水培智华校之内,人群拥挤,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擦一下脸上的汗水。大家都扬着头,一张张热切的脸庞都看着人群当中,站在箱子上面的徐一凡。
学兵们同样满身满脸的大汗,有的站在徐一凡身边,有的站在这学校外面。维持着秩序,瞪着那些在学校外面蹲着坐着的大堆大堆的土著。
里面每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那些土著青年就不约而同的大声起哄。有的还拔出了巴冷刀,用力的在地面上,在椰子树上敲击。刀锋在阳光的映射之下,耀眼生光。
这几天来,徐一凡就在一个个华校演讲,宣抚。他只是要让这些盼望他能支撑他们这些游子的华侨们理解。大清至少还有一个徐一凡,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而且也将竭尽所能,让他们背后的祖国变得强大起来,直到能让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扬眉吐气!
至少在之前,他们还要忍耐,不能激化太多的矛盾。大家要抱成一团,不要在分什么族什么堂,什么省籍。站在一处,顶住这最后的关头,等着国家强盛起来。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的支持国内的自强运动。练新军,建工厂,造更多的铁甲船出来。这样才能更好的维护他们的利益!
不能说他的演讲没有效果,每到一处华校,到处赶来的华侨就将他的队伍围得水泄不通。为他每一句话儿鼓掌叫好。威武的学兵队伍让这些华侨们大开眼界,摸着他们的军服热泪盈眶。因为徐一凡的钦差宣抚委员身份,荷兰殖民地当局也不得不派军队警察维持秩序。虽然每一次捣乱的土著都更多,但是都还好没有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设在领事馆的筹饷处,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华人。带着现钱,银行的本票,甚至金银饰物赶来,为这个在危急时候儿能站在他们中间的天朝钦差徐大人尽点儿心力。楚万里留在领事馆就办收兑的事情。本来徐一凡带了大批的空白官照,封典,追赠,功牌过来。一开始楚万里还带着几个人看多少钱就换什么样的实收。结果那些华侨往往丢了钱就走,名字都不留一个。楚万里到了后来也懒得这些废话了,每天就只是点头微笑,然后行礼送人离开。一天下来,比到处奔忙的徐一凡还要累得腰酸背痛。
几天下来粗粗一算,已经筹到了五六十万两关平银两的现金。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这已经是远远超过了以前如过江之鲫的那么多筹饷委员的成绩。而徐一凡只不过做了走到他们中间去,大声的宣传鼓动吹嘘的事情而已!满清官场的颛愚和不作为,哪怕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也足可以表露无遗。
曹天恩领事一边儿看着这么多钱眼热,一边儿又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打转。心里只是念叨着,这么多,该收手儿了吧?回去够有面子的啦!想着荷兰人背后和他打的招呼,脊背上面就冒冷汗,这二百五要是真惹动什么交涉出来,那他的责任可也跑不了!发到总理衙门,还有南北洋衙门的水电报,怎么还没回来?朝里那些大人真是,办事儿的效率,连他曹天恩都不如!他虽然大烟抽得不少,可是毕竟久办交涉,知道在这地面儿,洋人和土著看不得华人民气沸腾,别看现在这个样儿热火朝天的,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一出了事儿,那就是什么也当不住!
周围人等的心思,徐一凡也顾及不了。他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儿罢了。有些事儿,是不能太计较利害得失的。看着自己同胞这个样儿,你还不去宣抚,不去安慰,不去给他们点儿希望,那还成什么人了!
至于那些本来目标的筹款大户,那些南洋世家,现在人家沉得住气。他也分不开身,大家就这么熬膘着吧,到时候看谁耗得过谁。自己在下面越结这些华侨基层的心,将来掀起的风潮就会越发的剧烈。到时候有你们求上门儿的时候儿……
这些就是他现在心里转着的心思,这个时刻,嘴上却还是对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慷慨陈词:“华校风波一天儿不平息,兄弟一天儿绝不离开南洋!总要和洋人交涉到底,还咱们一个公道!可是……”
他话锋一转,才露出兴高采烈表情的那些华侨们就听着他换了更掏心窝子的口气:“……我能站在这儿和大家说话儿,外面没有人进来砸场子。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国家给的钦差身份儿,凭的是两条大兵船。国家弱,兵不强。有个钦差过来,洋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办交涉。不能欺负太过分了,面子得要过去。要是国家强呢?要是兵船多呢?那洋人还敢斜着眼睛看你们,卡着你们脖子么?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儿。国家强了,才有大家的地位!南洋是大家一手一脚建设出来的,凭什么要踩在咱们头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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