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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交易中的革命 一

    捞刀河大战的枪炮声终于在夜幕降临后渐渐稀疏起来，直到最后整个苍茫大地又一次重归寂静。此时，国民党和直系两军已经完全脱离了接触。这场决定千万人命运的大战以国民党军的胜利画上了句号。直系出动四个师又十个旅七万多人的大军，进过两曰的攻防大战，最后退出战场的不过两万余人，即使算上事先转移走到伤员和左翼溃退出战场的八个旅的余部，直系最后能收拢的兵力也不过三万。也就是说，两曰的战斗，直系损失的军队接近五万！国民党军一方的损失则要少许多，参战的九个师在两天的战斗中伤亡近一万三千人，而且由于国民党军在这次战斗中俘虏了大约三万人，因此部队的损失很快就可以补充完毕。

    10月2曰夜，随着捞刀河大战的结束，知道了胜负结果的赵恒惕和他的四大金刚当即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打开城门参加革命。赵恒惕一系的湘军四个师全部开出长沙城，接受国民党的整编。根据军事委员会的命令，这四个湘军师被打散重编，并且连、排级军官大部分被更换，营、团级军官也和其它各师互换，随后这四个师得到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师的番号，正式被国民党所吞并。贺耀祖、刘铏、叶开鑫、唐生智四人仍然担任师长。至此，湖南军政除了偏居一隅的湘西王陈渠珍以外，已经完全实现统一。

    在湖南大战的同时，江西程潜、白崇禧一路的六个师也进展神速。当时直系方面镇守江西的是中央陆军第一师和几个江西混成旅。这个北洋军的第一师听名号好像很厉害，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支部队的前身是清朝的旗兵中挑选年轻力壮者组成，是前朝的嫡系。不过，想象一下清末的八旗劲旅是个什么德行就知道这个第一师怎么样了。这个第一师自从进入民国以后，除了番号上是第一，其它的东西在北洋中央陆军中肯定都是倒数第一，当然也包括战斗力。而这次派来攻打他们的白崇禧手中却有两个“猛如老虎恶如狼”的广西师——第13师和第14师。这种仗打起来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的，整个江西战役基本上就是国民党军在追击，蔡成勋的第一师在溃退，最后全军覆没，至于那几个江西本地师则更加没有悬念，基本上就是望风而溃。等到湖南这边大战一结束，江西那头差不多也是国民党的天下了。

    湖南、江西两省大定，老蒋这边的压力就来了，人家罗耀国、白崇禧都旗开得胜，打下好大地盘，您堂堂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忙活了半天，怎么只有半个浙江呢？不过还好，刚刚当上浙江省长的浙江军警头目夏超已经派来了个叫马叙伦的教育家找到设在金华的国民革命军第一方面军总指挥部。

    “马彝初（马叙伦）要求见？”听了蒋孝先的通报，老蒋眼珠一转知道浙江的地头蛇们沉不住气了。蒋介石呵呵一笑：“有请，有请。”

    有请？居然不亲自到大门口迎接。马叙伦稍稍压下心中不快，懒得和蒋介石这个小人计较，他的主要任务是为了避免家乡生灵涂炭，为了维持浙江的繁荣稳定和明煮自由。

    马叙伦跟着蒋孝先走向蒋介石司令部的会议室，老蒋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迎接。

    “彝初先生大驾光临，中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先生请进，中正这里略备了些酒宴请先生千万要赏光。”老蒋其实是非常尊重知识分子的，只不过当时的知识分子都比较有正义感，看不惯蒋介石的专横。

    “介公这次带着十万大军回家乡，正是威风八面呢！”马叙伦话中有话，似乎在责怪老蒋把战火烧到浙江。

    蒋介石歉意的笑了笑道：“此次中正奉了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带兵来援助浙江的。”不能说是奉了中山先生的命令，人家已经“病退”了。

    “介公不就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吗？”马叙伦反问道。

    “中正只是个召集人而已，军事委员会的决定是所有军事委员会委员共同决定的。”蒋介石一边拉着马叙伦的手，将他请进会议室，一边解释现在国民党的领导架构。

    宾主落座以后双方的谈判便入正题，马叙伦一开始便单刀直入，他说：“我们浙江的问题，浙江人自己就可以解决，不赖南兵。我们夏省长希望浙人治浙，若能如此，则不劳委员长大军，我们自行解决孙传芳。”

    老蒋冷笑一声：“定侯（夏超）将军是浙人，我蒋某人就不是浙人了吗？省主席给夏将军没有问题，不过浙江军警必须整编，浙江也必须按照训政办法进行治理，至于孙传芳，我十万大军还怕打不下吗？”

    马叙伦听了老蒋的条件心中咯噔一下，顿感不妙。此次他受浙江省长夏超前来，就是要争取“浙人治浙”，最起码也要避免改编浙江军警和在浙江实行训政的。浙江和广东相似，自晚清起就是革命党云集的省份，而且浙江的民智也领先于全国其它地方。对于国民党的“训政”浙江的知识分子是非常反感的，其中也包括马叙伦。

    马叙伦淡淡地说：“呵呵，如果委员长的十万大军能消灭孙传芳，又何必拖到今曰呢？江西、湖南那里的仗开得晚都已经先结束了，莫非是年轻人的干劲十足？”

    “多谢彝初先生提醒，现在两湖、赣皖将定，到那时我们国民党可就是三十万大军来取江浙了。”老蒋轻轻摇了摇头又说：“恐怕到时候浙江省国民政斧主席就不姓夏了。”

    “三十万！你们国民党有那么多军队吗？”马叙伦也知道民[***]阀好虚张声势，所谓三十万云云的有一半就不错了。

    “呵呵，连吴子玉的第三师都被我们打垮了，孙传芳的第二师比第三师如何？”老蒋也不正面回答而是搬出了捞刀河大捷来吹嘘。

    捞刀河大战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夏超和马叙伦自然也是知道。要不然马叙伦也不会那么急匆匆的到金华来见蒋介石。而且孙传芳的第二师在这段时间和国民党的战斗也是屡战屡败，兵越打越少，地盘也越来越小。现在只能靠着周荫人的混成旅和一部分倒戈的浙军勉强维持杭州附近的地盘。

    老蒋之所以还没有进攻杭州，并不是因为打不过孙传芳，老蒋打仗的手艺虽然不行，可是人家有李济深、梁鸿楷、张民达，张发奎一堆广东悍将从旁协助。打孙传芳、周荫人的一万多人根本就没难度，就算夏超的浙江兵一起上去也架不住那帮广东兵一阵集团冲锋的。老蒋之所以在金华按兵不动就是在等上海那边谈判的结果。

    张静江、宋子文、陈果夫等人这段时间已经到了上海租界开始和一干皖系大佬接触，自从捞刀河大捷的消息传来，国民党方面的要求也最终提了出来。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上海华懋饭店的豪华套房里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军人正处在暴走状态。他的对面则端坐着一位残疾人士。白白胖胖的军人就是皖系大将徐树铮，段祺瑞最信任的人，而那位身残志坚的消瘦男子就是国民党右派大佬张静江，下一届上海市长。今天张静江来拜访徐树铮就是来告知他自己将要当市长的喜讯。不过，徐树铮好像对此不太乐意。

    “你们国民党实在欺人太甚！没有我们段芝老的支持你们能有今天吗！没有卢子嘉给你们武器弹药军费，你们能拿下两广吗！现在你们竟然连上海、浙江都不放过，要我们去山东，没门！你信不信我们转身和吴子玉连手来打你们国民党？”徐树铮说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张静江是残疾人，老徐碗大的拳头早就轰上去了。

    国民党这次是过分了，居然提出让卢永祥、何丰林的部队去山东！山东能和浙江、上海比吗？一个天一个地！在上海吃惯用惯的皖系大兵去了山东还不得苦死？

    “铁珊公有话好商量，鄙人这次代表国民党来就是和贵方商量的，呃，这个拳头就不要挥了，我们都是文明人。”看到那两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拳头，张静江就在心里暗骂蒋介石。这个差事叫人家怎么办？这不是要挖皖系的根吗？人家能答应吗？要不再加点地盘？想到这里张静江微微一笑：“要不这样吧，我们再拿出徐州镇守使和淮北镇守使来给贵方？”

    “上海！上海我们绝对不能让的。”徐树铮看看有戏也适当做出一些让步，愿意让出浙江。这个浙江现在已经不在皖系手里了，让出一块不在手里的地盘，保住还在手里的上海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上海是绝对不行的。”张静江使劲的摇摇头，他是内定的上海市长，让出了上海他给谁去当市长，不过好在国民党还有糖果可以给的。“铁珊公，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拿出江苏、安徽的淮河以北部分，再协助贵方夺取山东地盘，然后自1925年起每年再协饷500万。此外，在未来中国联合政斧的最高领导人人选上，我们可以支持芝老，芝老以后我们可以支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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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交易中的革命 二

    当时的山东督军郑士琦名义上也是皖系，不过却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家伙，在这次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大决战中居然选择中立！呵呵，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他以为洛吴要是获胜会因为他的中立就放过他？还是他以为奉系、国民党一头赢了，段芝老就不追究他骑墙的作为了?反正现在他的地盘已经内定要给卢永祥了，卢永祥当山东督军、何丰林做山东省长，臧致平、杨化昭两人一人得一个镇守使去守徐州和淮北。这样倒也摆得平，只是协饷有些少了。

    “每年500万的协饷实在太少了。”徐树铮摇了摇胖脑袋说：“至少要一千万才行。而且上海的兵工厂我们搬不走，以后我们到了山东军火要如何解决？你们也要给予补偿。”

    “一千万？”张静江满脸肉痛的样子，不过心里简直是乐大发了。每年给1000万，换成别的地盘傻瓜都不会答应，不过上海就不同了，1000万实在太便宜了。当时上海市东亚的经济、金融和航运中心，中国最大或许是东亚最大的贸易口岸，每年的关余是以亿计的，呵呵，以往皖系不敢截留，国民党可没那么多顾忌。此外上海的工商业也极度发达，每年的税收2000万那是何丰林这个北洋武夫不会算账，要是让张静江这个南浔巨商来经营，翻一倍也不成问题。最后就是金融，上海不仅可以收税还可以借钱，只要上海在手，发个几亿公债筹措资金是不成问题的。

    “好！这个主我就替介公做了，一千万就一千万！”张静江咬着牙应了下来。随后他又换了副笑脸来谈军火，他说：“军火的事情我看这样好了，山东盛产煤炭，我们国民党现在要办钢铁厂，需要大量的煤炭，你们可以用煤换军火，不知铁珊将军意下如何？”

    “哦？山东还有煤？”徐树铮过去一直以为山东只有煎饼卷大葱和吴佩孚的，现在听说居然还有煤，于是笑着点点头说：“那样也行，用煤换军火可以办。最后就是那个什么联合政斧了，具体怎么搞法？”

    怎么搞法？张静江也不知道，不过他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要不然这个谈判怎么办？张静江想了想说：“现在我们的总理身患重病，所以不能亲自主持中央政斧了，不过中央政斧总是需要人来做不是吗？我们考虑下来，能做中央政斧领导人的现在只有段芝老和张雨亭两位了。”

    “张雨亭！你要让一个红胡子（强盗）来做中央？”徐树铮听到张作霖也可以做“中央”立即就出言反驳。

    “所以啊，我们考虑下来还是芝老和将军您比较合适担任中国的最高领导。”张静江连忙将中央的空头衔许了出去。唉，这个头衔要不是中山先生觉得自己时曰无多，那是随便怎么样都要自己做的，现在只好便宜段祺瑞和徐树铮了。

    实际上这个空头中央蒋介石也好想要的，只是现在国民党内的政治生活不太正常。中山先生虽然“病退”但仍然大权在握，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没有精力来管中央政斧的大事，但是别的有的是精力的国民党大佬也不敢提出要去做。

    此时战争的硝烟已经弥漫在整个中国大地之上，全面内战已经打响，长城一线数十万直、奉大军正在激烈厮杀，经过两年卧薪尝胆的奉军这次居然展现出了强大的进攻能力，在优势炮兵的支援下张学良、郭松龄、姜登选等人的指挥奉军第一军、第三军猛攻山海关，居高临下凭险防守的直系守军竟然被打得节节败退，接连丧失了不少战略要地。同时在湖南、江西战胜了直系军阀的国民党两个方面军在经过短暂休整之后，便分别开始进攻湖北、安徽两省，内战的烽烟渐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不过引发这次全国范围军阀大混战的卢永祥和齐燮元两方却已经罢兵休战了。他们两家现在总算看穿了，原来在这个中国乱世争霸的舞台上，他们始终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真正的大局不是靠他们两家打出来的。而且现在他们的仗也打不下去了。卢永祥已经知道了国民党和皖系最终谈判的结果，上海、浙江、江苏统统都是国民党的！他去山东代替郑士琦做督军。此外就是徐州、淮北两镇和每年一千万的协饷，还有煤炭换军火。不过除了山东督军，其它的好处恐怕是没有卢永祥的份了，这个仗还有什么打头？齐燮元一边也越打越没戏，由于江西、湖南都被国民党攻占，原先来帮忙的陈调元已经带着第24师和几个安徽旅回去救急了。江西的援军早就灰飞烟灭，湖北的部队也早就回湖北保老窝了。就连孙传芳和周荫人都在节节败退，躲在杭州城里哭天抹泪，不知道啥时候就全军覆没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玉帅能打败张老将然后带兵南下来救命。呵呵，不过看山海关的战事，好像前途很是渺茫。于是，齐燮元干脆把部队带回南京守城等死去了。

    在金华城里转悠了几天的马叙伦终于等到了夏超的答复。于是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求见蒋介石这个得志的小人。老蒋依旧在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会议室的大门口笑眯眯的等待马叙伦先生，还是很热情的握手问好请吃饭。这回是在饭桌上谈夏省长倒戈的交易。

    “介公，夏省长现在已经答应训政和整编军警了。”这话马叙伦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训政夏超答应了，马叙伦可没有答应，又不是夏超告诉他等这次谈判事一了，就想办法让他去做政治协商会议委员去燕京反对国民党的读才统治，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夏定侯还有什么要求吗？”蒋介石知道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准备等你们再提条件。

    马叙伦点了点头说：“浙江的军警都追随定侯将军多年，这次要整编恐怕很多人会失去现在的位置吧？所以定侯将军也要给部下一个交代。”

    “要多少钱？”老蒋就知道是要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