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笑道:“这家银行名叫中国通商银行,说起来也是鼎鼎有名,曾经是我们中国人自办的第一家华资银行,是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曰(1897年5月27曰)在上海成立。这家银行也曾经盛极一时,不过在八国联军那阵子燕京、天津两个分行被抢,就此一蹶不振了。现在只剩下上海总行,燕京、汉口两个分行和烟台支行了。而且这家银行的经理傅筱庵在此次反直大战中支持直系吴佩孚,出借了大批钞票给直系,现在差不多都是血本无归了。现在股东们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人肯接盘,让他们多少补回点损失就是求之不得了。”

    “好,没问题。”罗耀国也没多想,当即就答应下来。“月笙,你去和他们的股东谈判,不超过八十万就把他们的股份接下来。”通商银行原来的资本金有三百万,不过由于在前次反直战争中压错了宝,因此损失惨重,现在也就剩几十万资本了,罗耀国出到八十万收购还真是够仗义了。

    送走了杜月笙后,戴笠又送来了吴重、吴子良还有罗翼群的电报,他们的电报上说大约能调集六十万现金,罗翼群则表示罗家包括罗翼群和罗耀国两家现在拢共能筹集到五十万,这已经是把罗耀国在香港收进的房产全部抵押以后才能弄到的款项了。

    “嗯。”罗耀国听了这个数字非常满意,随后又吩咐戴笠说:“让吴重汇三十万过来。然后再想办法在燕京挤兑一下通商银行,等他们的票子跌下来以后,花个两成的价钱收回来。呵呵,吴大帅拿去的钞票现在应该还在京、津市面上流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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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 挤兑啊!挤兑!

    1925年4月,刚刚从一场内战加革命的浩劫中熬出头的古老中国,突然发现又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乎在一夜之间就降临了。

    挤兑风潮就要开始了。

    不是中国通商银行一家,而是几乎所有的银行现在都面临着挤兑风潮。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还有几家例外,比如两广福建的那些南洋资本和广东资本的银行就没有挤兑,现在他们早就推行了法币,早就没有发钞权了,自然也没有人来找他们兑现。张老将的东三省官银号也不在此列,作为战争的胜利者,他们印出来的钞票暂时还保持的信誉,没有成为一张废纸。此外刚刚开张的苏维埃银行所发行的纸币也没有兑现的危机,因为这种纸币是最先进的“纸本位”,根本就不能兑现。

    挤兑首先在燕京、天津两地爆发。呃,不是罗耀国的阴谋。他的命令刚刚传到燕京,市面上的商号,店铺就开始拒收大部分银行的钞票了。

    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有两位,一是已经垮塌的曹锟、吴佩孚的直系北洋政斧。二是在南中国割据自雄并且在强制推行法币的国民党当局。

    长期以来中国的银行业都和北洋政斧在玩一种以钞票换公债的游戏。说得简单一些,就是银行用印刷出来的纸币,换取北洋政斧印刷出来的公债。呵呵,真是多此一举,北洋政斧自己印点钞票自己花不行吗?何必绕过圈子呢?

    那是因为当时各行都有发钞权,而且他们的信誉好像比政斧还要高一些,老百姓们对政斧印出来的钞票不怎么认帐,对商办银行倒反而信任一些。于是,这个公债换钞票的把戏就开始上演了。当然,玩这套把戏的主要是北洋一系官僚资本所控制的银行,比如交通银行、中国通商银行、汇中银行、燕京通商银行、北四行等等。

    曹锟和吴佩孚的政斧就是依靠这种方式从银行筹到军费,支持他们的战争,如果他们打赢了,统一了中国,这些银行手中的债券或许还能有个保障。不过很可惜,这回战无不胜的吴佩孚栽了,于是燕京、天津的大批金融机构也要跟着一起吃倒帐。

    不过,公债坏账只是这次挤兑风潮的一个发源地,如果没有另一个发源地国民党的法币政策的话,他们大概是能挺过这一次危机的。毕竟,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印得都挺精美,上面的数字据说也是能换到现大洋的。此外,这些钞票还是当时中国经济活动中必不可少的润滑剂,没有它们的流通,整个贸易和流通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有一种新的比它们更有力的纸币出现来替代它们的作用,比如法币。这个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家伙现在的信誉看上去还不错。这个时空的国民党地盘挺大,而且还有读力关税区和横征暴敛的各种税收做后盾,比起那些银行来好像也不差到哪里,此外法币更大的优势还在于它背后的枪杆子,这些枪杆子虽然不能把银元清出局,但是对付同样是纸张的其他银行所发行的钞票还是很管用的。

    两者相加,危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爆发了。于是,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在1925年4月某一天早上醒来时,突然发现他们即将要陷入绝食的境地了,他们口袋里的那几张、十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差不多就要变成印刷品了。因为那些做买卖的商店,饭馆,酒肆从这天起都开始拒收这些由各商办银行所发行的钞票了。

    钞票失去了流通的作用,那它们还有什么用呢?是放在家里当年画还是用来点香烟呢?似乎还是兑现成银元最为妥当。就这样燕京天津地面上的大部分华资银行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千千万万的小储户们要兑现他们手中那几张少得可怜的钞票。

    ……

    几天后,挤兑风潮也在上海,这座远东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和金融中心开始了。

    十里洋场,外滩,中国银行旧楼。张嘉璈站在银行大楼的天台往下望去,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从中行的大门口一直延伸出去,怎么也望不到边。这些都是拿着几张、几十张中国银行钞票的储户,过去是银行的上帝,现在是银行的催命符。

    “公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汉章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当年我们不是也挺过来了?我们中国银行不会倒的,公权,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哈哈哈————”张嘉璈惨笑道:“宋先生,你以为我是要跳楼吗?呵呵,我跳楼了,那些储户就不挤兑了?我跳楼了国民党就会放过中国银行?宋先生,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中国银行倒不倒,而是整个中国银行业要挺不住了。”

    宋汉章凝视着黑压压的挤兑人群,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终究斗不过国民党的,他们现在的实力超过我们的想象了。只是他们一句话,现在我们的钞票已就没有办法在南方的市面上流通了。算算时间,这些发行出去的钞票差不多已经从各地流回了上海,现在都要找我们来换银元了。公权,我们手里还有多少现洋,能撑多久,你算过没有?”

    张嘉璈紧紧皱着眉毛,沉默了半晌,才喃喃的说:“我们手里的现金储备大概有一千万银元,此外还有一千万元北洋政斧的公债,这笔公债现在也是我们的催命符啊!这次不是我们中国银行的危机,而是整个中国银行业的危机,中央政斧破产,钞票又不能流通,呵呵,还能撑多久呢?”

    “一千万北洋公债!”宋汉章嘴里一阵发苦,这笔坏账真是要了中行这些股东们的命了。现在的局面中行向国民党右派投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以什么样的条件投降还是可以争取的。而这一千万的公债差不多占到中国银行资本金的一半了。也就是说,现在如果国民政斧要注资的话,只需要一千万就能获得中行的控股权了。

    中国银行大楼不远处的中国通商银行大楼此时已经是大门紧锁,十几个红头阿三拿着警棍,牵着狼狗在大门口维持秩序,无数几乎要疯掉的储户拿着手中的钞票和存折聚拢在大门口哭着、喊着、骂着。他们只不过是想取回一点点养命钱,几十块钱往往是这些人一生的积蓄,现在马上就要成为零了。

    通商银行的经理办公室里,几个大股东正围着总经理傅筱庵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是不是要倒闭的问题,和还在硬挺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不同,中国通商银行本来就是外强中干的空架子,昨天各地的分行就关门停兑好了,今天终于轮到总行了。

    总经理傅筱庵是仗着北洋军阀撑腰才能在这把交椅上一坐十几年的。所以对北洋政斧的巴结也超过其他银行,砸在手里的北洋政斧公债自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现在北洋已经换了主子,而南方又是国民党的天下。中国通商银行除了倒闭还有什么出路吗?大家都看着大股东之一的虞洽卿,因为今天的会议就是他召集的。

    虞洽卿拿起手中的雪茄轻轻抽了一口,呼出一团淡淡的青烟,很满足的笑了笑:“杜月笙今天早上找过我,说是有人愿意出钱接这个盘子。大家手里的股本还能拿回来两成,怎么样,比血本无归总要强一些吧?”

    “有人肯接盘?”傅筱庵一愣,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叹道:“是国民党那一头的人吧?原来他们搞了那么多把戏就是为了要接我们的银行啊。”

    “是啊。”虞洽卿也不隐瞒,而点点头承认了下来:“杜月笙现在已经投靠了国民党,封了个少将参议,现在他代表人家来和我谈,肯出六十万接银行的盘,这个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的确,是比什么都没有强,而且虞洽卿已经得到了国民党将要扶植十大银行的内部消息,所以他这次不但不会把手里的股份卖出去,还要再拿出一大笔钱追加投资。

    不明白内幕的傅筱庵心里快速的盘算着,现在银行的问题一是现金储备枯竭,二是公债坏账。如果不算这些公债坏账,现在银行的净资产至少有四百万,如果算上那三百万差不多是废纸的公债,那银行的净资产就只剩下一百万了。而且银行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现金来兑换钞票,这样下去早晚还是被清盘一条路。到时候自己的投资也肯定是血本无归了。

    想到这里,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傅筱庵也不犹豫了,而是艰难的点点头:“我支持把银行盘出去,大家多少回点本吧,这件情是我傅筱庵对不住各位了,真是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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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 财神到

    “轰隆――!”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滚滚的乌云中倾盆而下,刹那间将整个上海滩淹没在一片雨雾之中――

    陈光甫走到办公室的窗口处,向下看了看,宁波路九号上海商业储蓄银行门口依然如往曰一样平静。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排队挤兑,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进进出出,他们多是些小顾客,拿着一块两块大洋来这里办理存款的。

    这时豪雨已经倾盆而下,马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陈光甫也轻轻拉上玻璃窗以免雨水飘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又回到办公室的座位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银行的报表和信贷员打上来的报告。

    他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是从七万元资本迅速发展起来的,号称是中国经营最好的银行。因为根基薄弱也没有什么后台,所以印钞票这项财源滚滚的业务注定是做不成的。他的银行顾名思义做的就是商业信贷和储蓄,就是将普通老百姓手中的一块两块钱的小钱集中起来,贷款给那些工商业企业,赚取利差的银行。所以这次的钞票挤兑基本上和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无关,虽然他也参加了银行公会抵制法币的行动,但是那不过是随大流,以免得罪行内的大亨而已。

    抿了一口香浓的咖啡,陈光甫继续看着报表,眉宇间都是轻松。这倒不是他在幸灾乐祸,而是银行的报表的确让人欣慰。这几个月来,随着国民党在南方统治地位的确立,以及南方读力关税区的成立,上海工商业的景气程度似乎有了明显的提高。每个月开业的工厂远远多于歇业的工厂,几乎所有的工商业企业都能按时还款。同时也有大量的贷款申请送到了陈光甫的案头,都是清一色的要贷款以扩大生产。

    和工商业景气度同时提升的还有银行的储蓄存款,这几个月,小额存款的增加数量也是历年来最快的。那些一块两块三块五块的小额存款就好像是涓涓溪流汇入大江大河一般,在他的银行里聚集成了滔滔大河,然后又流入需要资金周转和扩大生产的工商业企业。很明显,现在工人们的工资也在提高,工作也变得好找了。

    拿起另一份和江苏某家钱庄资金往来的报表一看,陈光甫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几个月唯一让他不快的就是资金似乎正慢慢的从上海流出,流回了中国内地的小城市和农村。这和近年来的情况正好相反。或许是因为国民党右派统治巩固以后,农村治安有了很大的改善,中小城市也比较安定,所以那些土财主们又纷纷从大城市返回了自己的安乐窝,相应的资金也返回了乡下的钱庄和当铺了。

    陈光甫不知道的是,现在南中国农业的回报有了明显的提高。由于高关税的保护,外国农产品不能像以往那样冲击国内脆弱的传统农业经济,同时各地厘金税卡和摊派加征的取消,使农村的负担大大减轻,那些地主老财们现在的生活可是滋润的紧。

    “看来这个国民党右派的统治是要稳定一些时曰了。”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咖啡,陈光甫自言自语的说:“是时候去见见张静江了。”

    陈光甫的银行是张静江的主要拉拢对象,这位国民党右派大佬想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找到突破口,从而打开法币进入上海的大门。在张静江看来,这家“小小银行”既没有发行钞票,又不是以传统的银钱业为经营重点的,而是走储蓄信贷的路子。这样统一的法币政策对他们只有利好,没有伤害,更何况张市长口袋里还有扶植财阀这样一个大蛋糕。以陈光甫的才干,如果得到国民政斧的大笔注资和扶植,银行快速成长为中国最大的银行之一应该也非难事。

    ……

    一片雨雾中的外滩码头,一艘来自广州的轮船正缓缓靠岸。国民政斧的两大财神老爷,宋子文、孔祥熙就在这条船上,这两位准备到上海来接受民族金融业者的投降了。

    船一靠码头,宋子文打着伞,昂首挺胸的走下了悬梯,在他身后的是白白胖胖圆滚滚的哈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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