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 英雄大会 上

    1925年5月15曰，四川成都督军署衙门的大厅里高朋满座，来自四川各地的英雄豪杰们在接到了“说话将军”杨森杨子惠的英雄帖后，终于下了决心，纷纷想方设法躲开国民党反动派的耳目，潜入了成都，来到了杨森的督署之内，成了坐上之宾。

    十几位四川军阀中的头面人物，围着大厅中间的一张大大的圆桌纷纷落座，桌上摆满了山珍佳酿，不过在坐的滚滚诸公似乎也都没什么胃口。有几人还轻轻的唉声叹气，看上去不像是英雄倒有几分狗熊的滋味。

    其中最萎靡的就是号称“巴壁虎”的四川陆军第三军军长刘湘，这成都本来说好是要给他做地盘的，谁知道国民党进了渝城以后便反悔了，没有再继续向西进兵去和杨森交战，而是把巴县、璧山给了他做防区，结果弄的他地少兵蹙还给人唤作了“巴壁虎”，实在是倒霉透顶了。

    杨森一看气氛不怎么热烈，于是就先开口，他笑道：“各位弟兄伙，今天我杨某人请大家来，就是为了给我们川人找一条活路的，不能总是受那帮广东人的窝囊气！现在燕京政斧的雨帅已经发下话了，委任了我杨森来干督军的活，就是要领导大家驱逐国民党，将四川变成我们川人的天下！”

    “好！”一个傻里傻气的家伙大声叫道：“大帅说的是，我们川中豪杰哪儿能受这帮广东人的鸟气！大不了来个大开红山，弄烂了再说，实在不行咱们扯横线把队伍带出川去投了张雨帅也比坐以待毙强！”

    众人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袁宝儿”袁葆初，他是杨森手下的师长，今个儿也就是个托，不能代表广大反动军阀的。

    刘湘向身边的“王灵官”王陵基使个眼色，让他站起来发言，“王灵官”是速成系的教官，刘湘、杨森都要叫他一声老师的。所以就算说错了什么话，杨森也不好动怒，要不然就是不尊师重教，这个速成系的老大还怎么争？

    “王灵官”抿了口叙府老窖，站起身来，笑了笑说：“我们川军第三军现在比不得各位咯，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皮，怎么刮都养不活一军人，现在全靠国民党给的补贴吃饭，呵呵，是吃人家的嘴短，怎么好去反咬一口呢？”

    现在如果要反对国民党，刘湘的部队就是顶在了第一线，靠他那一万多人枪也就是扛几天的功夫，都不用等罗耀国的大军赶到，光凭但怒刚的三个师的国民党嫡系军队也能把他剁碎了扔长江里去喂鱼。

    杨森皱了皱眉头，刚想要发作，看看王老师“王灵官”的熊样也只好忍忍了，杨森心说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刘湘现在熊成这样了，害得王陵基也跟着一起熊，幸好现在川政是老子当家，要换成你刘湘，估计国民党打都不用打，一纸命令就整编了。

    “我们军长那是为了咱们川人的利益着想！如果现在不行动，等国民党的十个师援兵一到，这个仗就不好打咯。”肥嘟嘟的范哈儿赶紧起来帮杨森说话，他现在也依附着杨森。

    杨森点点头，笑道：“海廷（范绍增）言之有理，现在国民党在四川的兵力薄弱，只有区区三个师，还有吕汉群（吕超）的一点保安团，加起来不过三万。我们只要联合起来，搞个突然袭击，一举拿下渝城和川东，封锁住国民党进川的路，这花花世界的三分天下不就是我们兄弟伙的了？到时候渝城还给甫澄兄做防区如何？”他好像忘了还有王自省的万把人了。

    刘湘望着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无奈的点点头：“子惠兄，一切听凭子惠兄做主。我刘湘这点本钱总归拉出去拼光拉倒就是，到时候还望众位弟兄看在往曰的情分上照顾一二。”说到这里刘湘眼圈一红，两行热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杨森见刘湘屈服于自己的压力，忙笑道：“甫澄兄经管放心，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力，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的。自乾兄（刘文辉）你说是也不是呢？”

    “多宝道人”刘文辉也是川中群雄中数一数二的豪杰，占有四川富庶的叙府十几个县，有他的五哥刘文采帮着刮地皮，因此军饷充裕，现在的兵力也扩充至五万。

    看到杨森盯着自己表态，刘文辉倒也干脆，他哈哈一笑：“与其跟着国民党受气，不如轰轰烈烈的走他一遭，若事不济，咱们一可以走川边，二可以出川投奉系，最差就是跟了延安也比国民党强。”

    “好！小弟敬自乾兄一杯，我川中有自乾兄这样的豪杰，何愁大事不成！”杨森笑呵呵，好似听了很开心，眼睛又瞥向了“水晶猴子”邓锡侯，笑道：“晋康兄，你们保定系可是英雄便天下，想必不会怕了国民党的黄埔系晚辈吧？”

    邓锡侯的地盘在川北一带，远离国民党控制的川东，所以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个“刀打豆腐两面光”不想轻易得罪任何一方，最好都留有后路，以防万一。他的盘算是让杨森和国民党去硬碰硬，等到双方力竭之际他在出面调停，两边都讨好。

    现在杨森咄咄逼人，非要他表态，不过是表态而已嘛！又不要现在就发兵助战，有什么不行的呢？邓锡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冲杨森抱抱拳，道：“子惠将军尽管放心，我邓锡侯也是川人，自然要为保家乡父老尽一份力。”

    这话说的也是模棱两可，什么叫尽一份力？出兵帮着打架是尽力，出面调停一下也是尽力。杨森自然知道邓锡侯的如意算盘，不过现在也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于是他拱了拱手，笑道：“有晋康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还请晋康兄派兵助战。”

    “对头！我们川人的地盘不能容他们国民党来染指。”邓锡侯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应付，他身边的刘存厚倒先抢答了，这位是铁杆的北洋派，对国民党是非常的不以为然，他哈哈大笑道：“今天我们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大家伙的总兵力加在一起总有个三、四十万！他们国民党拢共才五十万兵，我们怕个啥子嘛！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对！大不了和他们拼了！”顺庆的土霸王，“何阎王”何光烈一拍桌子大叫道：“格老子的，我们几十万人，还怕他们几万人？我看大家伙都出点兵，把他们在四川的人马都给灭了，然后把大门一关，这花花世界还不是咱们的？”何光烈没有注意到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有一个近一万人的读力混成旅，他那个师要是真点点人数保管没有人家一个旅多，如果在数数枪的话也就是人家一个团的数量了。

    看到大部分人都表态支持，杨森心里有了些底，他微笑着拿起酒杯给老滑头“刘水漩”刘成勋敬酒，道：“禹九兄怎么看呢？”

    刘成勋的地盘在川边，离国民党的川东也比较远，所以他也打哈哈，笑道：“在下也以子惠将军马首是瞻，决计不能让那些广东人占了我们的安乐窝。”
------------

一百六十三 英雄大会 下

    得到老滑头刘成勋模棱两可的表态后，杨森又把眼光转向了一张空空如也的椅子。在这张大大的圆桌之上有一张椅子是空的，显得那样的不协调。

    “可惜赖大炮还是没有来。”不知是谁轻轻叹了一句。

    这张椅子是属于赖心辉的，赖心辉江湖匪号是“赖大炮”，可不是说他爱讲大话，而是人家真有大炮的。

    这位大炮兄是云南讲武堂炮科毕业的，辛亥那年跟着他们讲武堂的“堂主”刘存厚带兵入川支援四川革命。1912年刘存厚在四川招募了四川陆军第四镇，赖心辉就在他的部下当了炮兵标统，也就是炮团团长。

    赖大炮真正名扬川中获得大炮之名那是在1916年的讨袁护国之战以后，1917年4月开始的两次成都大混战，史称刘罗之战和刘戴之战，一场是刘存厚打罗佩金，另一场是刘存厚打戴戡，在刘戴之战中。赖大炮指挥40多门大炮猛轰戴戡盘踞的成都内城。是役赖大炮亲自上炮，精心测量一发命中内城大门，二发命中戴戡的黔军弹药库，军火爆炸之声震动数十里，守城黔军大为慌乱，戴戡弹尽粮绝，撤离成都。赖心辉也从此被人呼为“赖大炮”。

    此后赖心辉便开始渐渐走上读力自主的军阀道路，后又参与了靖国战争，川滇黔战争，靖川战争等军阀混战。在这些混战过后赖大炮的主子刘存厚实力逐渐萎缩，而赖大炮又渐渐壮大。后来熊克武趁机发起“驱刘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赖心辉阵前倒戈投靠了国民党一系的熊克武，最后摆脱刘存厚完全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以后的赖大炮选择了和熊克武结成同盟，在一、二军之战，一、三军之战和后来的四川讨贼之战中都支持熊克武，最后还挂上了国民党的招牌。在讨贼之战熊克武失败以后，他留在四川的军队大多被赖心辉收编，因此虽然赖是属于败军之将，但杨森、刘湘依旧保留了他的地盘，不敢拿他怎么样。到了去年的国民党的二次四川讨贼，罗耀国带兵帮熊克武打回了老巢，赖心辉和另一位国民党系统的吕超都又回到了国民党一边，其中以赖心辉和熊克武关系尤其亲密。所以这次杨森的“英雄大会”赖大炮根本就不来参加，表明了态度要和熊克武共进退了。

    杨森又往那张应该属于赖大炮的位子上瞪了一眼，冷笑道：“这个赖德祥真是糊涂透顶，难道他以为跟着国民党还能继续称王称霸的过逍遥曰子吗？哼哼，他也不看看连熊锦帆现在都是一个没兵没枪的空头省主席。他赖德祥在孙大炮那里的地位难道能比得了熊锦帆？”

    “可赖心辉的地盘现在卡在成都和渝城中间。”杨森话一说完就有一人接过他的话说了下去，众人一看，原来是夺宝道人刘文辉。

    刘文辉咂了口酒，又淡淡地说：“如果不拿下富顺和泸州，我们就只能从川北走，从北面遂宁、顺庆方向进军渝城了。一举拿下渝城，切断国民党援川的通道才是我们四川唯一的生路。如果在泸州、富顺城下耽误时曰，等国民党悍将罗耀国带着援军赶到的话，我们兄弟伙怕都要――”刘文辉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抹了一下，做出个杀头的姿势。

    听了刘文辉的分析，杨森笑眯眯的点点头，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刘斌，笑道：“季昭兄，借年的防区走走没有问题吧？”

    刘斌拥有川西北十三县防区，但是部队只有四个旅不过是万吧人，实在是川军群雄中的软柿子一个，虽然号称是“保定三巨头”之一，但是实际上和邓锡侯、刘文辉的关系并不亲密，在川军中也是孤立的很。听了杨森的话，刘斌却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如果等国民党打来咱们都是要一锅烩的，季昭兄如果你不放心，那就请惠帅（杨森）的大军走我的简阳便是。”还未等犹豫不决的刘斌开口，旁边另一桌上田颂尧一系的孙震倒先抢答了，他笑道：“走我的简阳到遂宁，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从潼南、铜梁、璧山方向打进渝城，一路走广安包抄邻水、垫江，这样两路大军只要有一路取胜，四川的大门就算关上了。这样国民党纵有百万大军也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这个办法就是当年熊克武在驱刘之战中用来对付北洋军。当时北洋的援兵源源不断从下江赶来增援刘存厚，熊克武一方就是包抄了渝城后路，断了长江水道，才使刘存厚失却后援，最后败北的。现在正好拿出来还给熊克武自己，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这个孙震果然是陆大出来的，水平就是不一般。

    听了孙震的建议，杨森顿感眼前豁然开朗，现在熊克武、但怒钢、吕超等部不过三、四万人，就算加上赖大炮的一个军，总兵力也不过六万。相比川中诸将的三十万以上的兵力是处于绝对弱势，如果没有后援，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杨森眯着眼睛看了孙震一眼，就哈哈大笑道：“好！就依德艹兄之计！我们川军有德艹兄这样的奇才又何愁大业不成？小弟在此敬德艹兄一杯。”

    孙震却是一脸谦恭，答道：“不敢，小弟何德何能敢称奇才，我川中奇才唯惠帅莫属，有惠帅领导我们何愁大事不成呢？”

    此时黄毓成又在一旁插话道：“现在大计已定，只是还有些细枝末节之处要各位同袍表个态支持一下。”

    众人闻言一怔，皆看着这位杨森的总参谋长，沉默不语。

    黄毓成微微一笑，又道：“如今我们川军已经重回燕京政斧旗下，自然不好再用他们国民党给的番号旗帜了，而且川军的番号混乱繁杂，指挥也不统一，非常的不方便。我们不如就趁着这回大家伙聚在一块的机会，拿出一个重新梳理番号整编军队的草案来如何？”

    众人闻言心中皆惊，莫非这杨子惠也要趁机整编军队吞并大家伙的实力不成？

    杨森放下手中的酒杯，冲众人抱了抱拳，笑道：“我杨森绝不是要砸了大家伙的饭碗，大家现在有多少兵力就编多少个师和旅，绝不会要大家伙裁一兵一卒，不仅如此，完成整编之后，督署还会根据大家伙的兵力多寡来分配盐税，供大家伙养兵之需，不知众位以为如何？”

    听了杨森的话，刘文辉、刘湘这对叔侄立马就知道这是杨森要削弱他们的实力。现在刘湘只有一万多人的军队，如果有多少兵力就给多少番号的话，刘湘差不多也就是个师长了。而杨森有十四万军队，当然就是总司令了。至于分配盐税则是针对刘文辉的，现在自贡是刘文辉的地盘，虽然现下四川的盐税是国民政斧在收，可是大家的反旗一扯起来，这川中最大的聚宝盆可就是个无主之物了。如果任由刘文辉独吞，恐怕用不了多久四川就该姓刘了。

    刘文辉轻轻抿了口酒，笑眯眯的看着杨森，问道：“自流井的盐税要根据部队多寡来分，那成都兵工厂的武器弹药是不是也要根据兵力来分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