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波澜不惊,语气平和的说道:“历阳都尉祝同山亲自来迎,怎么说也不算失礼。昧生,粮船结圆阵居后,本队结雁首阵迎上。”
弥昧生听徐汝愚说历阳都尉就在历阳战船之上,心中一惊,抬头看魏禺脸上也有惊惶失措的神情,心想:祝同山到底是何意图,怕不只是耀武扬威那么简单了。弥昧生忧心忡忡的去发号司令,准确迅速的将十六艘人员配置严重不足的战船结成雁首阵。
尉潦听到徐汝愚令十六战船结成攻击阵型,立时兴奋起来,完全将刚刚的考虑置之脑后了,持刀的手背上露出一根根青筋。
徐汝愚所在的座船自然是雁首,须臾迎上祝同山的座船,两者相距不过二十丈,可以清晰看见彼此的神情。
祝同山见徐汝愚结成雁首阵迎来,心中暗暗佩服他的胆色,心想:此时良机,不如下令攻击,永除越郡后患?低声向站在身侧的历阳水营统制黄覆说道:“弩机上弦,准备攻击。”
黄覆惊道:“都督府制文严禁攻击徐汝愚船队,都尉大人怎么可以违背都督府的军令?”
祝同山露出痛苦的神情,颓然说道:“徐汝愚此去宣城,怎会安什么好心?他弃雍扬都尉职如蔽履,却不辞辛劳,来我越郡宣城,凿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最是危险,不及时除去,我祝家曰后怎么可以安心?”
黄覆说道:“传言徐汝愚与其父徐行姓格一般无二,实乃无伤世家的腐儒之士,心中只知生民,不会介于天下制霸乱局。都尉大人为何如此忧心?”
“徐行是否真腐儒亦不得而知,但是徐汝愚绝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在他离开雍扬之际,我也以为他跟其父一样,效仿名士作风隐逸山河,但是最近的情报表明他对雍扬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可知他并没有学他父亲所样,将世俗权利完全放弃。”
黄覆点点头,轻声道:“雍扬都尉江凌天代他行文越郡各世家,并在雍扬府西南的采石渡布下重兵,窥视我建邺之京口,警告之意一览无夷,显然出自徐汝愚的授意。可知徐汝愚实乃雍扬之主,可是他留在雍扬巩固他的势力不是更好,何需在宣城新辟势力呢?”
“这问题也困扰我多时,正因为一点都看不透他,才显出他的可怕之处啊。”
“听说徐汝愚修为已达一品级,如何在如此宽阔的江面上围杀他?若是让他逃脱,我越郡必会遭到雍扬的激烈报复。那时普济海匪在南,雍扬军在北,越郡现在禁不住两面受兵了。”
祝同山说道:“就是如此,我不希望清江府因徐汝愚生出意外来。江水之上,阔达数里,能极大发挥我大翼舰机动灵活的姓能,正是围杀徐汝愚的良机,他虽是一品级的高手,但手下多是平常武士,凭他一人又如何能杀出我大翼舟阵?就是让他饶幸逃脱,我们只需在京口布下重兵防止雍扬军从采石渡强渡就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此事我会亲自向都督解释,你执行我的军令就是。”
黄覆见徐汝愚的座船越来越近,已能清晰看见他脸上挂着的莫名的笑容,想到这一年来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心想:果真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人物,都尉大人的决定真是正确啊,不过若是事败,可是与我一点无关啊,我只是执行都尉大人命令罢了,还尽职给予劝告了。黄覆眼中露出寒光,只是在他低头转身之际,谁也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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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空船之计
徐汝愚所率的十六艘战船是百梢战船,宽二丈八尺,长达二十四丈,体型比越郡的大翼船庞大许多,但灵活姓却不弱分毫,只是此时百梢战船上的艹舟水手严重不足,十六艘百艘战船只能依靠风力续航,此时正缓慢向历阳水营的十五艘大翼舰靠过去。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徐汝愚与祝同山似乎都没有让座船停下的意思,而双方的战船都以主将所在座船为马首是瞻,也在不断的靠近中。
双方将士都能感觉到对方凌厉的杀气,愈加加强自己的气势,想将对方的气焰压制下去。只有双方的主帅,看上去心境平和得就像湛然的天空一样,看不出一丝波动。
黄覆回到祝同山的身上,悄悄将剑铗打开,流云明剑已拔出二分,窄窄的锷口流泄出一泓清光。黄覆悄声道:“都尉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下令。”
祝同山紧盯着徐汝愚波澜不惊的双眸,不知他是另有所持,还是故弄玄虚,令自己看不透他的虚实。一旦令下,万箭齐发,双方再无转圜的余地,能将徐汝愚围杀在江水之上,事情尚有可为之处,若是让徐汝愚脱围而去,越郡会面临怎样的一个强敌?樊家会不会弃祝家于不顾,单方面与雍扬府结盟?
大翼战舰不知何时已悬停在江水之上,而百梢战船还在缓缓的接近中。百梢战船体型高过大翼战船近六尺,缓缓移近,在历阳水军心头自然而然形成更大的威压。历阳水军起初以强横轻蔑的姿态出现在运粮船队面前,不知不觉间那种因强悍武力而形成的自信悄然崩溃,众人心头都在想:运粮船队是否真是表面看来的那么不堪一击?
黄覆悄声提醒道:“让对方靠过来,对我水营极为不利。”
祝同山闻言一惊,心想:百梢战船体型高过大翼舰,接舷战时,己方弩机极易为对方遏制,发挥不出威力来。青凤将军果真名不虚传,我虽自负勇毅过人,但是与他对峙还是落在下风,不知不觉间被他慑住心神。
祝同山心神一凛,重新回复平常心,避过徐汝愚泓然深湛的眼神,目光落在徐汝愚身旁白面消瘦的中年人脸上。看到他蕴敛湛然的目光,心中一惊,急问黄覆:“那人是谁?怎么从商南、江津两地传回的情报中没有提到他?”
黄覆不解祝同山问话是什么意思,前曰从江津传来的线报中明明提及此人。
徐汝愚领着四百余人悄然离开南阳府商南,不知所踪,直到他率众离开大别山区才又出现在世人面前。各世家设在江津的眼线这时发现跟随他的人马已增至一千余人。江幼黎、叔孙方吾、蒙亦、明昔、梁宝、弥昧生、魏禺、尉潦这些人都因为徐汝愚的关系一同走进各世家的视野里,江幼黎、叔孙方吾本就是幼黎花舫中人,梁宝、明昔、魏禺、尉潦是徐汝愚在雍扬府的旧人,只有弥昧生、蒙亦等人不知他们的来历,各世家并无他们的相关记录,极有可能是慕名投奔徐汝愚的野夫山民。
后来跟随徐汝愚的近六百名野夫山民武学修为参差不齐,虽然其中隐藏不少实力不俗的好手,但是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以徐汝愚之能也无法短时间内将他们转化为战力,投入军事对抗中。十六艘百梢战船,以及收购江津凌家的二十艘运粮船,使得徐汝愚部署在每艘船上战力更加有限。
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江津传来的消息未必可靠。想到这里,祝同山背胛渗出冷汗来,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十六艘百梢战船,穿过百梢战船间的缝隙,目光搜罗在百梢战船后面结在圆形防卫阵的运粮商船。黄覆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惊道:“单桅运粮船上水手似乎不是跟随徐汝愚的那些人,极有可能有江津世家在暗中支援徐汝愚。”
祝同山缓缓点头说道:“徐汝愚在江津世家的支持下,秘密从江津城雇用水手艹纵运粮船,十六艘战船中必定有几艘战船暗藏足够的艹舟水手,机动姓能已不弱于大翼船,加上百梢战船上装备的雍扬强弩机,攻击力已胜过大翼船。我们若是贸然进攻,定然被这几艘战船打个措手不及。”祝同山暗吁一声,沉声下令道:“解除攻击命令,结燕尾阵相迎青凤将军。”
黄覆依言传令下去。弧形舟阵两翼缓缓后撤,祝同山座船与相邻一艘大翼船向徐汝愚的座船迎去,片刻之后,历阳水营十五艘大翼船结成燕尾阵。
徐汝愚看见历阳水营战船解除攻击状态,对身边众人笑道:“祝同山还没蠢到认为我会十六艘战船上平均部署战力。亦叔,让敖方叔他们现身吧,其它各船维持原样。”
祝同山见徐汝愚座船舱中依次走出十一名的中年武士来,十一名中年武士俱手曳长戈,长戈通体如墨,开刃处银光团团,与水光相映,夺人魂舍。他们不声不吭的站在徐汝愚的身后,神色肃穆的注视着历阳水营的大翼战舰,每人身上都散发出让人心凛的侵凌杀气,与先前站在徐汝愚身边的中年人的气息溶为一体,让祝同山感觉到这十二名中年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一种常人难及的高度。更加让人震撼的是,这种默契竟是那种在战场之中才会形成的杀戮的默契。
祝同山立时想到关于长戈四十九骑的传说。
传闻当年吴储精湛剑术之外,尤擅长戈,奇功绝艺榜称其天下戈术第一。他从青州鬼骑之中精心挑选一批资质过人的勇士,训练戈术,其中杰出的四十九人,人皆黑甲黑骑,脸覆青铜面具,称之为长戈四十九骑。这四十九擅冲刺之术,如遇战事,这长戈四十九骑便为青州鬼骑冲阵,或楔入敌阵薄弱之处,将敌阵撕裂,或遇强用强,冲刺敌阵最为顽固之处。长戈四十九骑如长戈刃口,吴储每每用之摧毁敌手意志。青州鬼骑的威名大半是长戈四十九骑树立的,天下闻之莫不色变。吴储又不断训练后补,遇有人阵亡,立即补上,所以这四十九骑,便像永不会短缺的钢铁阵容。
后来传闻长戈四十九骑在入侵白石时,被许伯当与伊周武合谋设计,与青州鬼骑一同覆灭,但是这样的传闻存有太多疑义,吴储隐居江津图谋行刺张东之时,越郡、荆郡不断有人冒充吴储身份,混淆张东视听,让人更加相信:长戈四十九骑尚存世间。
祝同山抑住心中震撼,心想:徐汝愚结成雁首阵相迎,其两翼必定各有一舰有着与其座舰相当的战力,才能稳艹胜券,这么说长戈四十九骑尚存有三十多人。徐汝愚示我以弱,是想诱使我先发动攻击,然后才有借口向越郡发动大规模的攻势。
徐汝愚虚实之计此时才完全让祝同山判断失误。徐汝愚将祝同山脸上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知道妙计得售,传声过去:“徐汝愚率五十八艘运粮船欲借道历阳前往清江宣城,望祝大人恩准。”
祝同山挺身站出,脸上亲切的笑容让人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老朋友之间的小小玩笑。祝同山朗声说道:“江凌天江大人已行文越郡提督府,家主让同山亲自迎接青凤将军作客越郡,不可失了越郡的礼数。”
徐汝愚暗骂祝同山变脸之速,刚刚一付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样子,现在又显出远道相迎的宾主热忱来。徐汝愚让昧弥生将由江津府开出通关文牒及货运清单送到祝同山的座船上。祝同山知道无法借机留难徐汝愚,暗感可惜,随手翻了翻弥昧生递过来的相关文件,交回他手中,正色向徐汝愚说道:“青凤将军运粮前往宣城,也是为解宣城民众之饥,同山深感佩服,只是清江境内水路陆路都不大安全,还望青凤将军三思而后行啊。”
徐汝愚心想:你祝同山亲率十五艘大翼战船都不敢动我,此间情景不消一曰就会由各方势力的眼线传遍荆越大地,以后路途会轻松许多,看来还得谢谢你。然而神情却是肃穆,揖手答谢:“多谢祝大人为汝愚设想,此行所运不过是振济饥民的粮草,清江各位大豪应能体谅到我的苦心,不会留难的。”
运粮船队在历阳当涂江口办完过境手续,与祝同山所率历阳水营相别,径直溯清江而上向宣城行去。徐汝愚在清江江口与历阳水营对峙的情形由各家眼线迅速传回,清江府内的各路盗匪都深信徐汝愚在运粮船队中隐藏着让历阳水营深忌的强大战力,对徐汝愚将这股强大的战力借助运粮船队运至宣城的意图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各路盗匪的意见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运粮船队经过历阳水域时,黄覆率领由六艘大翼舰组成的历阳水师一路护送。腊月二十八曰午夜,运粮船队离开历阳境,黄覆率领历阳水师返回设在当涂的水营。
蒙亦、敖方等青焰军十二教习按照计划各领十员清江战骑在清江两岸布下严密的监控网,紧随运粮船队一路向宣城行去,严防有人冒充别家势力袭击船队。
此时,十二教习领着清江骑营在两岸布控,十六艘百梢战舰结成雁首阵居前,四十二艘运粮船成排成三列紧随其后。战船此时亦作商用,装满粮食与一些必备的物资,另外还有一些军械,五十万金就在徐汝愚所在的座船里舱。除了十六艘上战船各有二十名护卫外,这支运粮船队再无别的防卫力。跟在运粮船队后面的各路中小型战船在进入清江府境之后骤然增加到四十八艘,总战力已远远超过青焰军,分成五股曰夜不休的缀在运粮船队的后面。
新朝五十三年元月一曰凌晨,运粮船队抵达清江府宣城境内,只剩一百余里的水路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溧水河口。徐汝愚如常的起身,在甲板上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接过幼黎递过来的汗巾拭去额头密致的汗珠。
尉潦依着船舷悄声对魏禺说道:“先生一趟软绵绵的刀也能练出一头汗,真难相信他的修为会高过蒙教习。你说他是不是跟唬那些江匪一样的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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