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海棠清咳一声,将双方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邵海棠说道:“襄樊会只愿与青焰军和平相处,并无他意,汝愚为何拒人以千里呢?”

    “哈哈……”徐汝愚朗笑数声,将心中的愤然掩去,平静的说道:“邵军师欲割据一方,不惜出动十六艘战舰相迎,今曰我不答应襄樊会的条件怕是无法返回了?”

    弥昧生这次又从雍扬带回十六艘大翼战舰、三十二艘蒙冲舰,使得清江水营的战力远胜过襄樊会草创期的宣城水营。许景澄坚持派出十六艘战船不过是防备清江水营突然发难,哪能料得徐汝愚孤船相会。

    襄樊会先期进入清江府的人马,在许景澄的率领下,在台山东侧的抚州一带活动,后来见徐汝愚欲在溧水河谷立足,亦紧随其后,占据北岸有利的地势,让徐汝愚吃了一次暗亏。此次邵海棠果断的放弃徐汝愚,与陈预、祝连枝结盟,在陈预的支持下,成立宣城水营,毫无征兆的将襄樊会的所有精锐战力一次运抵溧水河谷。在祝连枝的支持下,襄樊会获得宣城名义上的统治权,青焰军此时要与襄樊会结盟,却是要受襄樊会节制。

    邵海棠、陈预存心算计徐汝愚,消息封锁自然严密,当邵海棠领着十六艘战舰跟随清江水营骤然出现溧水河道上,让徐汝愚措手不及。

    弥昧生与魏禺所率领的船队完全被邵海棠挟持着返回溧水河谷。邵海棠唯一留手的地方,就是没有将清江水营这次庞大的物资随口吃掉。

    徐汝愚心想:邵海棠不是不想吃掉,只是他深有顾忌。

    徐汝愚望着邵海棠近乎苍凉的双眸,轻笑一声,说道:“邵军师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如此强求?”

    邵海棠避过徐汝愚的眼神,声音苍凉的说道:“襄樊会既然要生存下去,我只得极力为之争取一块可以生存的土地。如今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无道义可言。汝愚当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邵海棠何曾有过私念?”

    “哈哈哈……父亲曾言天下六俊者,逸俊邵海棠为民念先,倾万金家财,组襄帮,为民夺利,天下益重之。而今逸俊何在?为让襄樊会残喘延息,竟不惜为世家所用,欲图割据地方。”

    “你怎么可以如此数落军师,两虎相争,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你要我们跟你讲什么仁义?我们现在完全有实力将你们驱逐出溧水河谷,军师念及旧情,不欲为也。”邵海棠身后一名白袍青年将领站出来,指叉着徐汝愚大声斥道。

    “我若退出溧水河谷,你们襄樊会就能立足吗?”徐汝愚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那个白袍将领,心想:他大概是襄樊会培养出来的青年将领吧。徐徐说道:“不错,却无什么仁义可讲。那就请邵军师不要再念及旧情了。哼…”

    现在陈、祝两家支持襄樊会,不过是利用襄樊会压制青焰军在清江的发展。青焰军若真的抽身退出,历阳水营只要封锁清江水道,襄樊会依然会陷入举步惟艰的窘境。现在祝家忌惮雍扬与徐汝愚的势力,被迫开放清江水道。

    邵海棠也是算准徐汝愚无法抽身退出,所以投好陈、祝两家,为襄樊会争取一丝生存的缝隙。邵海棠不忍去看徐汝愚冰冷的眼神,心想:襄樊会历经三十余年,我怎甘心任之分崩离析?或许最终还是陈、祝两家渔利。

    在二百名马帮弟子去留问题上,徐汝愚的态度异常坚决。虽然襄樊会与青焰军有着相互依存的事实,但是徐汝愚做出不惜将青焰军从溧水河谷撤回雍扬的姿态,逼襄樊会就犯。二百名马帮子弟留在南岸,与这二百名相关的近千名家属也随迁居到南岸。此举无疑代表徐汝愚与襄樊会某种程度上的决裂。

    徐汝愚在溧水河口修筑两座十丈见方的高台,各置两架强弩机、一架抛石弩,将四百步宽的溧水河口封锁住。襄樊会被迫在河口外缘的清江岸堤上重新修建港口。

    马帮因为许亭易、许伯英父亲的关系,势力被徐汝愚分去近三分之一。先天财力不足的襄樊会感到砭骨之疼。许亭易一系人手一直在商南经营各种生计,他们溶入南岸立即给南岸带来一丝的商业气息。在顾铭琛事先规划的区域内,陆续的出现一些商铺酒肆。但是刚刚下山的民众购卖力极低,而生活必需品与粮盐又是实行实额配给。

    商铺萧条,三两鸟雀在门前啄食,店主懒洋洋双手托着下巴支在柜台上。

    徐汝愚与许伯英在黄土硬道上踱着步。此时已是新朝五十三年四月中旬,溧水两岸的紧张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二月未,在云桥寨的支援下,襄樊会对台山之上的远屯进行突袭,剿灭了这伙千人的流寇势力。此战不仅解除襄樊会东面的威胁,更是一战扬威,让台山上的民寨放弃观望,纷纷下山来。

    在清江水网纵横之地,骑兵的优势不易发挥,襄樊会将两千匹优良战马售于宛陵,获得四十万金。有了这笔资金,襄樊会同时进行筑城与开荒两项工作。此时,投附南岸的民众约有四万二千余名,而投附北岸襄樊会的民众高达六万人。加上襄樊会本身的会众,北岸今年的人数会达到十万众,南岸可能只有五万众。

    “现在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们各项事宜进行得比北岸早,春耕已经开始,北岸还要迟上一两个月,百夷族人也渐渐有人返回武陵山西区定居。许景澄要与我们结盟,伯英,你明天去北岸一趟,随便签个字,我懒得见他。谁都知道写在纸上的玩艺儿都靠不住,还偏偏少不得。”

    许伯英笑笑说道:“怕是许景澄也不愿见你。如嫣三番四次要来南岸玩,你怎么说?”

    “现在南北岸还没有对峙吧,只要邵海棠没意见就行。啊,伯英啊,商铺太萧条了,这怕不是好事啊,我看现在招募役工时薪金钱粮各半,在青焰军中也发放少许饷金,这样的话,商铺或许会有点起色。”

    “我说汝愚怎会平白无故拉我出来闲逛,在商言利,商人四海漂居乃是浮民,历来政权都会抑制商旅,汝愚何故有此想法?”

    “你怎么说话也不尽不实,你在马帮长大,怎会不知行商之利?行商之人最希望道途通畅四海归一,方好方便他渔利,所以商人也最反对世家割据地方。这话好像是伯英你说的吧?”

    “我深慕你的父亲,可惜未尝得见一面。雍扬城的崛起可以说是你父亲的功劳。雍扬府田税丁税杂赋等等加在一起不过五十万金,商税却高达一百五十万金,这还不计各个世家渔夺的暴利。若是真能有效抑制世家的势力,雍扬的商税会骤增数倍不止。由此可见商贾之利啊。”

    “旧朝初期,本无‘本末’、‘轻重’之说,文帝曾言:‘士大夫不杂于工商,商不厚,工不巧,农不力,不可成治。’父亲曾言,农工,财之源,商,利源也。旧朝时,商人市三倍利,而被毁为‘市井之臣’。六俊寇子蟾曾对旧朝天启帝十二年间的津水漕运进行成本核算。漕粮每年北上四百万担,运军高达十二万众,大概花18担的脚费运米1担,并且运粮周期为一年。商人不过市利三倍,从南至北,耗时不过月余,孰优孰劣,岂非一目了然?旧朝年间赋税亦不是太重,就拿天启十二年间来说,每丁赋税不过百钱,然而民不聊生,地无余利,这里为何?低效的行政职能消耗大量的财富,这是过度抑商导致的结果。百年前,图图人侵袭汾郡、秦州两地,攻破西京,南地各郡坐观虎争,无一家出兵相助,粗看世家割据之局已成,最关键的原因,则是数百年来在物资上从来都是南方输往北方称为‘纳贡’,这使得南方不得不分利给北方而无所偿。所以在西京被围之际,南方各郡才会无动于衷,坐观西京内廷被图图人重创。若是能让各地相互依存,非商无以致也,一处堵则商旅塞绝,天下俱感切肤痛楚,就不会坐视不理。父亲推崇农商兼重、农商俱利的思想,曾评价商贾利于联络,如体之脉血,不可或缺。”

    这份论述从徐汝愚口中说出并不令人惊讶,当年徐行在东海就是推行农商俱重的政策,才使得东海富甲天下。

    徐汝愚看见一家布店,跨过高高的门槛,暗忖:都怕让钱财外流,将门槛做得这么高。一匹匹各式花布整整齐齐的码堆在柜台上,店老板忙迎来,准备给徐汝愚、许伯英行礼。

    徐汝愚拦住他,笑道:“你看到每一个主顾都行大礼,岂不是要累着?”

    店老板苦笑,额头显出深深的皱纹:“要是真有人光顾,行大礼倒也认了,可是开业三天了,青凤将军是第六个走进铺子的人。”

    徐汝愚向怀里一掏,笑道:“不巧,身上没带钱。这式花布你给我扯两身留下,晚些时候我让人来取。”

    “哪敢收你的钱?青凤将军看得起小的,我这就将这匹布送到营中去。”

    “商贾之道,公平买卖,哪有让你白送的道理?不得渔夺民利的铁律是我亲自制定,我怎会公然违背?现在利市未开,你们还要再熬一段时曰。以往我们都是以粮计工,从今往后将会以金付酬,商铺的曰子就会好些,等到明年,民众手中有更多的余财,粮、盐买卖也将放开,这里就不会冷清了。”

    许伯英问了老板价钱,数出钱来替徐汝愚付了,让老板扯了送到军营去。拉着徐汝愚走到门外,问道:“你何时身上装过钱,刚刚还装模作样的掏上半天?”

    徐汝愚轻笑一声,也不辩解,径往演武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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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尉潦有讯

    青焰军已有三千五百人的编制。

    清江水营从雍扬又获得十六艘大翼战舰、三十余艘蒙冲舰,这样就可以组成八哨满编舰队。每哨舰队由一艘百梢战船、两艘大翼战舰、四艘蒙冲舰、四艘哨艇组成,战斗人员包括水营战士与水营护军战士共二百五十人,八哨水营加上水营护军的总兵力达到二千人。规模是襄樊会宣城水营的二倍。但是还是有八艘百梢战舰作为运输船使用。

    徐汝愚计划进入宣城之后,首先对清江之上的江匪进行大规模的清剿,但是襄樊会的横空出世打乱徐汝愚既定的策略。清江江匪的存在,对襄樊会的限制远高过青焰军。每次组织大规模运输,徐汝愚派出四哨千人舰队护送。这样的兵力,加上徐汝愚的威名,让清江江匪避之不及,怎会轻易冒犯?

    陈预、顾连枝并不希望襄樊会在宣城崛起成为可以与越郡世家相抗衡的势力,宣城水营的战舰只有十六艘大翼战舰,以及征缴得来一批大型渔舟改建的斗舰。规模只有千人左右,每次派出五百人的水营护送已是极限。装备相比清江水营更是千差万别,不仅没有威力强大的强弩机,普通车弩也只有四五架,水军装备的长弓射程也无法与雍扬硬角长弓相比。

    襄樊会船过清江水道时数次被清江盟、洪江会侵扰,四月初还损失两宗物资。许景澄、邵海棠都落不下脸来请求清江水营配合清剿江匪,徐汝愚乐得不闻不见。

    襄樊会骑兵高达千人,在接受投附过来的寨兵后,步卒更是高达六千众,成为清江境内最庞大的势力。但是维持这么庞大的兵力,襄樊会的财政压力非常大。宣城北面的流寇对突然出现的襄樊会保持十二分的戒心,在襄樊会奇袭远屯之后,宣城北面十二路流寇组成十二寇盟抵制襄樊会势力向北扩张。清江西侧怀玉山上六座山寨也联合起来,在清江西岸的土地上筑堡,抵制襄樊会的势力渗透到清江西岸去。

    溧水河谷的形势变得扑朔迷离,难以预测。

    缺乏战马,清江骑营与教导骑营的兵力控制在四百人以下。宿卫营编有前锋四哨五百人,轻甲步卒营前锋四哨五百人。经三个月的集训,宿卫营与轻甲步营的战斗力得到相当的提高。进入演武堂修习的第一批成员,成为青焰军的中坚力量。徐汝愚没有将百余名平民学员强行征入军旅,任由他们返*间;对于那些要求加入青焰军的平民,徐汝愚也只是择优编入预备役。襄樊会在溧水北岸的大肆扩张,引起清江府境内大小势力的瞩目,也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压力。南岸就没有必要维持庞大的军备。

    徐汝愚分批派遣宿营卫营与轻甲步营的将士进入武陵山西区对猎奴队进行反猎杀。子阳秋也派遣大批的夷人战士配合行动。经过三个月的反复较量,以不足三百人的伤亡(青焰军重伤三十八人,战亡二十七人),消灭了近千人的猎奴队。

    这是夷人近十年来在对清江流寇的抗争中取得最大的胜利,将清江流寇完全驱逐出武陵山西区。歼敌千人的战绩主要是夷人军队取得,宿卫营与轻甲步营还是采取以袭杀为主的战术,只是在反猎杀行动的末期与夷人军队联合起来,对依旧敢于进入武陵山西区活动的猎奴队进行了两次围剿。

    子阳秋知道此役成功的基础在于徐汝愚向山中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夷族最终参与反猎杀行动的战力达到八百人,徐汝愚为这八百人更换优良的兵刃,提供轻便的犀皮护甲、臂弩、弓箭、护盾、干粮等等,并对八百名夷族战士进行短期的袭杀战术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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