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黎嗔道:“你若再笑……”伸手过来,作势欲打,却被徐汝愚抓去,格格一笑,缩手回来,解开书生巾整理鬓发。

    徐汝愚解开包袱,取出一件短褂换上,将雨湿的外褂胡乱丢到桌上。

    幼黎笑道:“哪有小姐侍候家奴的,你还是自己整理,免得让旁人看见,露出破绽。”

    徐汝愚涎脸说道:“私奔的小姐怎能摆什么架子?”还待再说,耳朵已落入幼黎手中,立即住口不言,伸手去叠衣裳,俄尔又说道:“小姐跟家奴私奔,那么我这个家奴定有过人的本事勾引小姐才合道理,幼黎,你欣赏我哪点,等下我总要装作给他们试探出来。”

    幼黎“噗嗤”一笑,说道:“就凭你?你怎知他们不会以为我在此间商议别的事宜?”

    徐汝愚低头想了一阵,说道:“顺江水而下,北岸是永宁的镇宁、东海的宿邑、雍扬;南岸是越郡的当涂、京口、丹阳、锡山,长河帮的船会去何地?他们在这样的*中行舟,看来不会有我们一样的闲情逸致,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啊,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幼黎吃了一惊,看见徐汝愚脸上露出促狭神色,说道:“他们好歹与你沾亲带故,到时你开口相求,说定他们会饶过你这条狗命。”

    “狗命最是金贵,落在别人手里自然要不回来,还是让他们把我们当在私奔的小姐与家奴得了,既然他们能救遇难的渔夫,也不应去害落荒的鸳鸯。幼黎,你看上去比我年轻许多,正像家传武学渊源的小姐。”

    幼黎说道:“是你故意引导他们去往这方面猜测的?”

    这点徐汝愚却是抵死不认的。在清江时,众人拥簇,幼黎需雍容娴雅以为表率,现在与徐汝愚两人相对,怎会再去压抑女人的小脾气。徐汝愚却不讨厌这点,乐得于此与其讨趣。

    徐汝愚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说道:“我哪里算到这么深?无心之算才是妙算,也最不着痕迹,你要赖在我头上,就当是我的无心之算吧。”

    幼黎将信将疑,随口说道:“这船上的水手真是厉害,都不觉得摇晃得厉害。”

    徐汝愚深以为是,不无忧虑的说道:“两湖帮的水手艹舟本事也不弱于他们,可见南平水师之利,清江之上终归太风平浪静了,这样的水道,艹练不出最锋利的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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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事不妙

    徐汝愚与幼黎来到舱厅时,宋倩也换了一身绿纱荷花折边褶裙刚出来。

    君怀薇望过来,眼中怀有几分好奇。

    徐汝愚微微一笑,低头将笑意掩去。君怀薇年稚了无心机,一望之间将诸多秘辛一并泄露出来,也恰恰表明君啸云等人对他们没有戒心。

    长河帮此际出现在江津以东的江水水道上,用意实在费人思量。至少徐汝愚在出清江之时,青焰军的情报机构并没有长河帮异动的发现。

    君啸云以智计名闻天下,在长河帮的地位仅居君卓颜之下,随行的君逝水、欧阳东、朱胜杰也都是长河帮的重要人物,巨舶在此恶劣的江面上平稳行舟,驾船的水手也只有长河帮的最精锐子弟才能胜任。

    幼黎一一揖礼相谢援困之情,君逝水也未在意,不去挑明她女儿身份,言谈间却多倾向徐汝愚,想来他们认定徐汝愚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让幼黎女扮男装死心相随。

    幼黎上船之时就不曾掩饰自己的一身修为,即使有心掩饰,也瞒不过君啸云锐利的目光。徐汝愚儒雅淡定,目光温和却无高手气概。近来青焰军崛起清江府,天下传闻愈加彰显他的谋略与才智,他的修为却少有人提及。瑶光殿近年公布的奇功绝艺榜,青凤将军位居八十四位,排名稍高过君啸云,在一品级高手中也只居末流。

    君啸云看不透他的深浅,也不会把他与青凤将军联系起来,只当他是未曾修习武学的儒士,有着常人不及的淡定。

    徐汝愚言语之间不温不火,没有表现得卓见明识、惊语满座,却也侃侃而谈,从容不迫,恰如其分的表现得像一个为人深慕的儒人雅士,不至于让君逝人等人认为幼黎识人不明。

    徐汝愚自报家门为“李佑”,取的是“幼黎”的谐音反字,幼黎低眉一笑,有着万千风华。

    千娇百媚的宋倩看了,也不禁微微一怔,心想:她的容貌还算不上绝色,为何予人如此惊艳之感?

    宋倩端起酒怀,递到幼黎面前,嫣然笑道:“江公子,风度翩翩,刚刚的一笑,让妾身不觉有几分痴迷。”

    幼黎愕然惊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徐汝愚说道:“夫人眼光果真高明。”余光里看见君啸云等人均有微微笑意,知道他们总不放心不明身份的人留在船上,心神一动,淡淡说道:“拙荆如此装扮也是无奈,只待风雨稍歇,我们便会离开。贵会相援之恩,我们自会铭记在内。”

    君逝水哈哈一笑,说道:“李兄过虑了,二位安心留在船上就是。不过,李兄见识不凡,为何甘为籍籍无名之辈?”

    问的委婉,却还是放心不下。徐汝愚笑道:“幕府之宾,哪来什么名望,君兄高看了。”

    世家幕府里的宾客,与世家之女发生恋情,事情泄露因而远奔,确是没有什么漏洞。君啸云却是不信,乍看他所言均为泛泛之论,并无洞烛见识。自己识人数十年,庸碌之徒在人之前莫不争先恐后的表露自己貌似不同常人的见解来,哪有眼前此人来得如此淡然,泛泛之谈却不失平实,让人无以垢病,也无法生厌?

    发现渔舟时,逝水未作深思便发话要施以援手,君啸云虽然几分疑虑,只是逝水的话已说出口,不便再出口阻拦。此行甚为机密,又是在*中行船,即使被其他势力的眼线发觉,也不会只派一艘渔舟来阻挠,也就未作多想。等见到江徐二人,君啸云疑窦又生,即使徐汝愚编造出如此完美的来历,他也自是不信。

    徐汝愚见君啸云眼中的疑云不散,只是碍于君逝水的面子,不便再出言试探。心想:君卓颜培养君逝水为其接班人的传闻不虚。心中虽然想探知长河帮此行的意图,却知道君啸云戒心不消,终不会有所获。如此想定,就要告退回客舱休息,心神一凛,却不动声色的望了君啸云一眼。

    君啸云脸色瞬间肃然起来,深怀戒备的注视着幼黎。

    徐汝愚淡淡一笑,心想:你既然认定我不谙武艺,为何还要怀疑我们与前面拦道一路的。

    君逝水等人也发现异常,欧阳雷一把推开舱门,撩起门帘。此时已然入夜,风狂雨急,舱厅内的烛光延伸不远,便是一片漆黑。丹息术高手目力过人,君逝水等人均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水域上方悬着数盏风灯,形如鬼魅,黯弱的红光送来,在*中摇晃明灭,却能保持不被雨水浇熄。

    前方停着三艘黑黢黢的蒙冲战舰。

    徐汝愚见蒙冲舰悬灯示警,即使有敌意,也很有限,看来只是阻挠长河帮众人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夜色之中,狂乱的风雨声掩不去波涛的轰鸣声,掀起丈余高的黑色波涛汹涌,冲击着三艘蒙冲舰,将此抛离出浪峰,波浪退去,蒙冲舰稍稍向侧面一滑,又停在另一个峰顶上。在凶涛恶上,三艘蒙冲舰示威姓的展示精妙的艹舟技巧。

    长河帮的船只是普通的船型,整体结构有所加强,侧舷增有女墙,却还是无法与真正的战舰相抗衡。对方若是有心偷袭,长河帮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徐汝愚掉头去看君啸云的反应。

    君啸云阴沉着脸,稍敛的双眸微微透出寒意。

    君逝水等人均是一脸凝重。

    一个沉闷有如闷雷似的声音从风雨中清晰来:“君啸云,此去雍扬道阻且险,还是请回吧。”

    徐汝愚视界最远,也只看清每艘蒙冲舰上峙立着数十名健锐战士,被瓢泼大雨裹住,无法看清面容。仅看他们在风雨中不动分毫的坚毅体姿,便可推知都是百里选一的好手。居中的蒙冲舰直指长河帮座船,蒙冲甲板上正中一个健颇大汉卓立望来,溢离的丹息将暴雨阻在体外,形为一层白朦朦的雾障,挡住徐汝愚的视线。不过强大的战意传来,令徐汝愚也感到些许压力。闷雷似的声音便是他发生的。

    君啸云一脸凝重的向徐汝愚说道:“请留在厅内,莫要走出。”似乎不再怀疑徐汝愚的来历,以对方的实力,实无必要再去行什么阴谋诡计。说罢,与君逝水等人走了出去。声音温和却有不可动摇的坚定:“江水小小风浪掀不翻我长河帮的船,别离兄一直居于浪尖上,不怕力有不支,让恶浪覆了顶?”

    唯有宋倩、君怀薇与徐汝愚留在舱厅。

    君怀薇对宋倩怀有敌意,对幼黎的女儿身份也不确认,警惕的注视着两人,柔柔弱弱的依立在徐汝愚身边。宋倩目光不敢稍离江幼黎,对君怀薇对她的敌意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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