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连接涌泉穴的数道脉络,出现细小龟裂,旋拧丹息在大周天诸脉中迅速流动起来,自发的去修补受伤经脉。徐汝愚不由苦笑不已:自己若能艹控这股丹气,何需受这种伤。也不理会涌泉穴经脉的伤势,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丹气御起步云身法向北方窜去。
丹气源源不绝而至,奔了半夜,徐汝愚也不显颓势。只是双足经脉伤势在奔跑时不断加剧,小腿渗出血丝。徐汝愚不得不停下来,利用丹气治疗受损经脉。现在他很是后悔当时为什么不用双手去承接江凌天的巨力,若是那样, 既不影响走路,也不会扩大伤势。
徐汝愚体内丹气运行疗伤几乎是一种本能。徐汝愚寻了一颗高树, 脱下褂子将自己绑在一根大树杈上,酣然睡去。
隐约听见马嘶犬吠的声音,徐汝愚陡然惊醒。对方用猎犬追自己。徐汝愚骇然失色,虽然离自己还有一段路,但是甩不掉他们迟早会被追上。足上伤势已愈,但也正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大周天内运行的丹息又回复往常情形,少得不足以御借。徐汝愚现在隐约猜到自己体内有股庞然丹息存在,这才符合自己五年来孜孜不倦修习惊神诀的实情,但现在时间紧迫,无暇去思索体内丹息的情形。
徐汝愚想起雍扬东北方向应有一条大河,自己还没过去。不再犹豫,迅速解下长褂穿上,向北面密林投去。这一路来,徐汝愚尽寻密林,实是被迫。徐汝愚只有在密林中穿行,才能远远快过寻常人。若在空旷处,追兵乘上快马,一丝逃脱的机会也没有。但是,徐汝愚还是感觉到追兵在不停接近。
待逃到河边时,追兵的脚步声犬吠声也近在耳侧了。看来,这部分追兵是弃马追来了。徐汝愚没有立即借河遁走,反而在河边站定,静待追兵来到身前。过河一望平畴,即使自己过河之后能短时间内摆脱追兵,但待后面的骑兵绕过来,自己还是无处逃匿。
十余身穿皮甲的彪形壮汉呈扇形散开,将徐汝愚围在河边。当中两人 ,各牵一只半人高的猎犬,猎犬狂吠不已,跳纵着急欲挣开颈脖间的皮索向徐汝愚扑来。徐汝愚看着众人眸光闪闪若电,体沉气匀,知道梅铁萼对昨夜潜离之人重视之极,派遣延陵营军中精锐好手出来追寻。徐汝愚不泛起一丝绝望。自己手中没有兵刃,也无法保证敌人第一下只是轻伤自己,而不是重伤或击毙自己。
惟一没穿皮甲的中年汉子双手后剪,徐徐走前数步,目光平视徐汝愚,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出城的,能逃得这么远的,也说明你的能耐不少。”
他双瞳蕴敛明亮,鬓染霜华,面如枯木,说话却是一种庞大自信心支撑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周身不经意蓄积的庞然气势,令徐汝愚生出就此放弃的颓然感觉。
中年汉子见徐汝愚竟然能抗衡自己,于是不断蓄势,目光渐渐灼然若炬,锁视徐汝愚,欲将其意志崩溃。
徐汝愚眉间奇痒,凛然知觉对方杀机盛起。然而徐汝愚意志坚韧世所罕见,对方强霸凌厉的气势杀机迫使其心神不断提升与之对抗。心魄如受巨力,耳鼓中充塞心脏跳动巨音。就在徐汝愚心脏不受巨力欲破裂之际,心神攸然进入前所未的澄澈境地,若无波止水中呈现皎然星空,所有压力如汐水般迅疾退去。对方的气势杀机虽还在加盛 ,却再也无法撼动徐汝愚的心神。
徐汝愚终于进入止水心经的初层境界:无波止水。虽然无法完全摆脱对方气机牵引,却能做到心神不为其扰。
徐汝愚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河水之中。
中年汉子对他能脱离自己的气机牵引,也大感惊异,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在徐汝愚入水之际,挥掌击向河面。不见水花溅起,陡然数尺见方的河面坍塌下去。
徐汝愚身在河中,只觉身边河水骤然压缩,自己被挤在那处不得动弹。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武功。随之,那被压缩的河水放出巨大的劲力,向徐汝愚周身匝来。徐汝愚不惊反喜,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千丝万缕的丹息侵入自己体内。当丹气行过四骸奇经旁脉,再欲向任脉与经外奇脉冲刺之际,丹田顿生阳火,丹府渗出寒气,分由阳跷阳维脉、阴跷阴维脉于经外奇脉之中鹤顶穴相合成冲和的丹息,带脉冲脉飞速旋拧的消融入侵丹息。不及消融入侵丹息强势不止,继续向任督二脉袭去,至天地窍中欲击徐汝愚心脉之际,天地窍贮存的精元顿时化为精纯丹气将入侵丹气悉数化去。
这股丹气虽与鹤顶空生成的冲和丹气姓相近,但愈加精纯,此时源源不断从天地窍汩汩而出,遍及周身诸脉,残存于四骸奇经旁脉的入侵丹息如雪遭汤沃,立时消融得一干二净。这一切在徐汝愚明净如皎皎星空的心神中清晰呈现,如目所睹一般,徐汝愚终于知道自己庞然丹息已化为精元贮于天地窍中。
忆起碧落诀中御精的口诀,深则蓄, 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经会阴、尾闾、命门而窜动,夹脊向上,透玉枕直达脑海,继而又下行至丹田,丹田谷实。又按惊神诀行运丹田之息,于各窍鼓鼓欲出。
虽然御精术还只有“有欲观窍”的下层境界,但对徐汝愚来说不啻极大鼓舞。
心神激荡,止水心境立失,徐汝愚终于压不住的连喷数口鲜血。徐汝愚也不惊慌,闭息让水力将自己托出水面。
中年汉子见数团血迹渐渐洇开,数尺见方的水面胭红如染,随之徐汝愚的尸身渐渐浮出水面。不由冷哼一声:本欲留你一条姓命,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虽然我大半力道被河水化去,也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承受的。
也不疑他,挥袖将尸体卷出水面。
尸体在半空一滚一滚,就要跌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却在触地之时,尸身攸然横向飘过半方。
中年汉子陡然惊觉,待要回身击掌,却有一股精纯至阳丹气 自命门涌入。昊天丹息随念行之,汇积命门,瞬息将至阳丹气化去大半,却又了一股至寒丹气复从命门涌入,阳息回击,欲合阴息。惊神诀。心神大颤,急忙行气去护命门,已经来不及,阴、阳两息相合骤然炸开,命门处一线鲜血如箭激射出来。在自己摇摇晃晃的视界时,那个被自己认为是具尸体的人若流云般卷过宽阔的河面,向北方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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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游于野
徐汝愚偷袭得成,将中年汉子击成重伤,此时在雍扬城北的草丛中弓身掠行。
徐汝愚不由暗叹对手功力高绝。自己占据如此优势偷袭,内息也只能堪堪送入其命门穴中,不能再入一分,就是如此,侵袭阳息还是给他化去大半。若非他不防自己惊神诀奇妙之处,受不受伤还是难说。如能再侵入其经脉几分,他就是不死也只能留下半条命,徐汝愚暗感可惜。若他知道,被他偷袭得逞、现在陷入昏迷之中的人乃是梅家第四好手梅铁蕊,怕心中难抑自豪了。
昨夜,梅铁蕊在东城巡视,异情发生,他速到现场查看。见墙上无钢爪痕迹,只道有人凭借自身轻身术跃过高墙,自然不敢怠懈,亲自带队寻迹追出。待他看到徐汝愚完全不据内息的站在他的面前,不由气恼起了轻视之心。徐汝愚入水欲遁时,他自然击出昊天掌,不想此掌激发徐汝愚潜藏于天地窍的精元丹气,被徐汝愚贴身偷袭得逞,郁闷之极的重伤晕倒。
他此行只带有十余人,只余一人在林后约束群马。虽然是被偷袭重伤,但眼前之人能够练成陈氏极难修习的惊神诀,加之过河之时身法飘渺如若行云,不容小窥。梅铁蕊须臾即醒,但是伤势严重不足以自保,于是一面吩咐五人吊住徐汝愚的身影,一面派人急驰青埔、龙游二邑,命两邑出兵封锁挡截,其余人护他回雍扬,加紧大军集结。只恨自己身受重伤,不得不留下数人保护自己,不然其余众人全力追踪,也不惧他能逃脱。
徐汝愚沿河急奔数里,又跃入河中潜行数里,待再度出水时,已不怕猎犬追踪他的气息了。他一面在草地上低飞掠行,一面研究体内丹气运行。虽然身处险境,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愉悦。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自如的运行体内丹息:丹气行过耳鼓穴时,听力骤然提聚,身后数里,猎犬停止不前的低吠清晰可辨。功聚双瞳,湛然精光,视界之内诸物万状更为生动呈现,对追缀在身后的五人,竟能生出一种模糊的直觉。这种直觉渐渐已辨不清,徐汝愚知道他们已经失去自己的行踪,与自己相隔渐远了。
丹气运行带来种种妙处,让徐汝愚怡然自得。虽然知道过了龙游进入毗陵府境内才能算是真正脱离险情,但此时已是信心大增。许伯当密盟可能将泰如席家抱括在内,却应该与毗陵卫家无关。若非那样,他图雍扬之用心昭然若揭。
离龙游邑最近的新姿邑是卫家家族封邑。徐汝愚辨定方向,切着龙游邑势力的边缘向新姿邑走。
曰当中天,从昨夜出城到现在已有七个时辰,曲折迂回行走不下二百里路程。徐汝愚虽然没有疲态,但是腹中空空,饥渴难当。包裹在坠河时散落,钱物干粮俱在其中。现在是仲春未梢,野外也无甜果可寻来果腹。新姿邑离此还有近一百五十里的直线路程,即使自己马不停蹄的赶路,到那里已是午夜时分了。
徐汝愚不得已向龙游邑潜去。在城外麦田捋了一把刚抽穗的小麦合掌轻揉,小心将麦芒吹去,一把囫囵吞下,细嚼还觉一丝清甜。当下不再犹豫,连捋数把下肚,解了饥渴。
这时,龙游城中鱼贯出来数十队骑兵,向城邑周边分散奔去,其中一队直奔徐汝愚而来。徐汝愚矮身蹲在田埂上,心想:梅家行动倒是不慢,这么快龙游也出兵寻自己来了,那北行去新姿的路线应当是严密封锁了。
听着马蹄声渐近,徐汝愚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站起遁逃,定然会给追兵发现,在十数里旷原与四条脚的战马赛跑,徐汝愚自是万万不干的。
徐汝愚摒息等那队十人骑兵贴身驰过,纵身跃上骑队末梢的坐骑,一掌贴上那名骑兵的背心,隔着冻冷的背甲鳞片,蓄势的丹气奔涌而出。那人直飞出去,横击在前面骑兵的后背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徐汝愚不由一愣,不想自己一击有如此威力。原来,他见自己偷袭中年汉子不过堪堪将其重伤,现在生怕一击不成遭到反噬,自然也不敢留有余力。
余下八骑发觉异样,纵马回身,持戟便欲合击。却见地上横躺两人面目狰狞,口鼻间汩汩鲜血不断涌出,不时还抽搐一下,一时吓呆了。
徐汝愚才知道自己已勉强算是高手了。也不急着远遁,目光凌厉的扫过众人一眼,将丹田内丹息悉数运至周身百骸,轻勒缰绳,御马上前一步。一时,凌厉的杀气弥漫,众马灵觉,扬蹄惊退,喑嘶不已。八骑皆骇然失色,神志侵凛,心头如受重击,任由惊马一齐退至二丈之外。
徐汝愚俯身拾起一支长戟,纵马向北驰去。心中大快,不禁长啸声起,将蓄积于百骸的丹气释出。其声清亮,直侵行云,久久不竭。
徐汝愚驰出十余丈,身后骑兵才发出哨笛警报。数十队骑兵远远向他合围过来。其中数队径直向北急奔,欲在他之前截住北上路途。
徐汝愚见北面已聚百余骑兵,持戟踏蹄踟躇不行;西面骑兵散队成线型向自己逼来。瞟了一眼北面偏东的密林,勒缰向西北空隙冲去。北面百余骑分出一部向西截去,其余人却岿然不动。徐汝愚不由暗骂:也不用如此精明。咬咬牙,轻控马首向正北方向的百余骑直冲过去。
那百余骑同时挂戟抽出硬弓,搭弓上弦,三棱聚锋的箭头发出砭人寒光。动作协齐,那箭头竟也停在同直线上,恰如在演练一般。徐汝愚不由暗叹带兵之人厉害之致啦,若是雍扬军俱是这般厉害,那宛陵这战也不用打,投降算了。
徐汝愚控马堪堪停在二百步外,这也是雍扬硬角长弓的有效射程。
一个青年将士御马出列,同时百余长弓下斜指地,却引弦不松。
徐汝愚见那人焦青鳞甲乌黛长麾,二十三四岁,俊脸若削,神色坚毅,乃是轻易不显喜怒之人。青年将领俊目寒光如手中的戟刃,凌厉的向徐汝愚望来。
“在下龙游哨尉肖乌野,只要你束手就擒,保你姓命无碍。”
徐汝愚心想:这等与大哥同一档次的高手只是个区区卫军百夫长,要不是龙游人才多过江鲫,那就是龙游世家大族有眼无瞳,放过这等人才。他也不想江凌天也不过只是雍扬二流帮派的头。
徐汝愚轻控马首,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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