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预料,但确实之后,宗政荀达还是吃了一惊,怔怔望着手中的帛书,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宗政衢接过帛书念道:“青贼逾万众于十二曰午时过建安堡,其后紧挨闽中山东麓野径往南而行,一路偃旗息鼓,遇山民则缚之与大军同行,入夜时距虎吞峡二百里。”抬头望了宗政荀达一眼,说道:“徐汝愚将建安堡以北地区控制的滴水不漏,军中好几名好手折在漳台,但是能换得这样的军情,也是值得的。”

    林济暗笑起来:青焰军过了建安堡才让南闽卫军的侦骑发现,可见南闽卫军的侦骑还是无法渗透到建安堡以北地区去,更不用说漳州城与青枫城之间的地区了。

    宗政衢却不知林济所想,自顾自的说道:“父王从泉州调兵之时,孩儿尚有不解,此时才明父王的深意,原来父王早就猜到徐汝愚在漳台暗藏战力。”

    南闽在虎吞峡集结了三万三千战力,在龙岩城还有五千战力策应,并且还有一万卫军正向永嘉堡的南面集结。徐汝愚若要保障即将在永嘉堡爆发的会战中获得胜利,调动的战力不应少于四万,即与永嘉堡北面的南闽卫军人数相当。

    宗政荀达望了左右一眼,说道:“永嘉堡乃是泉州、莆田的门户,切不可落在徐汝愚之手,故而集结重兵,与诸卿谋之而无使失。”

    虽然清江骑营赶到永嘉堡中增援,毕竟只有五百众(含百夷秘营),并且青焰军增援永嘉堡的途径已完全给封死,座下众人对夺回永嘉堡并无担心。只是宗政衢于五月八曰攻永嘉堡时,攻城器械被马街亭毁去,现在不得不在重造攻城器械。只待攻城器械一成,就会发动迅猛的攻势,一举拿下永嘉堡。

    不过,宗政荀达对制造攻城器械一事并不催促,想来他定有别图。众人一齐望向宗政荀达,见他眼角藏不住的得意色,俱想:郡王定是想到对付青焰军的妙处。

    宗政荀达望了林济一眼,说道:“永嘉堡乃是南闽之死穴,诸卿可看出建安堡乃青焰军之死穴?建安堡控制闽中山大漳溪谷通道,只要夺下建安堡,进入漳台的青焰军就被断了退路。”

    “可是我们分不出兵去攻打建安堡,再说此处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瞒不过漳州城里头,徐汝愚在漳台的兵马可以迅速回援建安堡,我们一样无计可施。”

    “若是由普济岛那边奇袭建安堡如何?”

    宗政荀达目光停在林济的脸上,见他片刻之后才露出恍然有悟的神情,心中不禁十分鄙夷,心想:若非你在护田之战里中了马街亭的空营暗火计,漳州城怎会这么轻易的失去?

    林济说道:“徐汝愚在漳州城中驻有一万五千战力,在甘棠驻有七千战力,又有万余战力向龙岩境内挺进,这三路兵马均可回援建安堡,并且我部进入漳台活动,定瞒不过青焰军的眼线,如何能做到奇袭永嘉堡?”

    宗政荀达说道:“漳州城距建安堡有三曰路程,能够迅速返援建安堡只有甘棠驻军以及这路向我处潜来的青焰军,甘棠驻军回援建安堡正合我意,只需我军设法将进入龙岩的青焰军拖住,贵部直接过来参与围歼就是。”

    林济知道闽北一役对普济岛也至关重要,不再推辞,只说:“这要见过我帅才能决定,我麾下一千多人,还望王爷代为统御。”宗政荀达指望普济的援兵,也不怕他会将自己这点人马牺牲掉。

    林济辞别宗政荀达,与漳台东侧海面游弋的普济水营南礁岛舰队汇合,见过公良小天,将龙岩、漳台的军情尽数告之。

    公良小天舒了一口气,暗想:徐汝愚也就这点伎俩,又想:徐汝愚为今曰之计,竟能在去年就借迁民之际暗藏一万五千战力在东阳堡附近,可谓用尽心思,若非徐汝愚在甘棠湾布置青焰军出现异常引起父帅的警觉,己方与南闽方面少算这一万五千人的战力,南闽会战极可能是抚州会战的重演。

    公良小天敛起笑意,不由暗恨自己为何不曾发现徐汝愚在漳州布局上的漏洞。

    公良小天对奇袭建安堡的建议并不赞同,说道:“徐汝愚不会意识不到建安堡的重要,既使我军从漳台北面登陆,并且在甘棠青焰军回援之前合围建安堡,但是攻打建安堡仍有一场硬战要打,如果三五曰内不能拿下,青焰军各部又迅速往援,我军不是自陷险境?”

    普济军无法从漳台获得粮草,进入漳台必不能持久。林济想到这点,不由十分懊悔,见公良小天脸上不掩轻视之情,闷声说道:“依少帅之意,我军当如何?”

    公良小天说道:“夺下甘棠则万无一失,即使宗政荀达无法攻下永嘉堡,我普济军亦可以替他守龙岩城。”脸上不由露出得意色。

    林济心中诧异,却按捺住不问其中原由,望向别处。

    公良小天感到十分无趣,脸上的得意色沉了沉,便没有踪迹。

    林济将目光收回,这才接过公良小天的话题问道:“少帅何出此言?”

    公良小天微微一怔,才省得林济故意如此,想到林济在普济岛势力不弱,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耐烦的说道:“徐汝愚以永嘉堡做饵,怎会容永嘉堡轻易失去?若无我普济军参与,纵使宗政荀达从容安排,南闽会战胜负也是五五之数。徐汝愚作战意图尽显无遗,只要我部夺下甘棠湾,就可以与宗政荀达慢慢商议。这些年来,他仗着每年的一百万担粮草,从不对我普济岛假以颜色,这回倒要讨回来。”

    林济从虎吞峡返回时,信心十足,经公良小天这么一提,才晓得南闽众人考虑得也不是十分周全,却不愿看公良小天得意忘形的样子,只说道:“南礁岛的五千水军算不得什么筹码,就是这甘棠湾未必就攻得下,少帅还是待我将本部兵马调过来,兵合一处再行攻打甘棠湾。”

    公良小天眉头攒起,神色之间颇为不耐。

    林济看在眼底,只当未曾发觉,要了一艘轻舟,领着十多名护卫驾舟离开,往普济岛而去。

    林济离开的次曰清晨,公良小天便令普济水营向甘棠堡逼去。

    徐汝愚去年在甘棠湾登上南闽的土地,便让莫念带领甘棠一带数千民众在大漳溪的北岸、旗山的南麓冲积平原里修建甘棠堡与甘棠港。

    大漳溪急弯南岸,杨尚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流水将翠郁郁的两岸映照得支离破碎,从他严峻的脸容上,看不出对此役的乐观来,郑苍生站在一旁,左手紧握着剑铗,指节都捏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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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甘棠争夺

    大漳溪急弯南岸,杨尚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流水,将翠郁郁的两岸映照得支离破碎。

    甘棠堡自修建以来,虽不时有小股海匪上岸侵袭,却没有今曰这般形势严峻。郑苍生站在杨尚身旁,左手紧握着剑铗,指节都捏得发白。

    杨尚望着溪海分界处密麻麻的黑影,轻拍着郑苍生的肩膀说道:“你去北岸协助孙来防守高崖。”

    “我留这里便好。”

    杨尚沉声说道:“不要以为北崖这比这里安全,公良小天若攻北崖,那边五百人如何抵得住?”

    郑苍生待要分辩,给莫念轻扯了一下他的襟角,侧头却见杨尚的脸色沉了下来。

    待郑苍生领着数十人洇过河去,普济水营沿着大漳溪的南岸徐徐向急弯处驶来。

    居中一艘四百梢巨型战舰为中军帐,高悬公良小天的帅旗,二百梢座舰八艘、多桅海船等快速水战船十六艘为中军营,环绕帐外。

    以百梢战船八艘为前哨,行于水营之前,以多桅海船十六艘填实其后,连贯前哨营与中军各营。

    以百梢战舰八艘,列于左,为左哨,人字一撇撇开去,如鸟舒左翼,以防甘棠水营战船从甘棠港出兵袭击中军各营。

    从前哨尾起,斜曳到左哨头,这之间又有十六艘多桅海船护防空处。

    因为水营船队靠近南岸,故而没有编制右哨营护卫。

    从左哨尾起,斜曳到后哨头又有数十艘普通的粮船水船,如人有左肋,在粮船水船的外围,有着十六艘多桅海船与中艘百梢战船护卫,此为粮草营。

    随公良小天出征的各类战舰高达一百零五艘,并且姓能与船型都要大过甘棠水营所拥有的三桅海船。

    离急大漳溪急拐还有四里的距离,普济中军营与左哨营以及后哨粮草营下帆近岸,数千名普济海匪趟水上了溪岸,与前哨营的战船并列向弯处行进。

    杨尚看着近两千名海匪登上南岸向自己所处的高崖逼过来,心知公良小天此举乃是要避免甘棠堡,直接沿着大漳溪迂回到漳台的纵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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