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湖传道不拘于世俗常情,令人向往。百年前静湖出了一个陈规,熄了呼兰南侵之祸,不知百年后,静湖将出何人?”

    梅映雪恭然说道:“映雪也有所待。”又说道:“后山初雪,未践人迹,映雪倒愿意在这山野之间走动。”

    “好,好,这山野之间倒无拘束。”

    徐汝愚将随陈昂入同宅一叙别情,梅映雪在场倒无趣得很,见她踏雪而去,方与众人向草堂走去。

    后山是陈族宗祖之地,陈昂摞下世俗权势,便在山庄之外新辟一地修建了一所草堂隐居。

    方肃与陈子方赋闲之后,也携家人一同住进来,加上幼徒随待,草堂之中亦三四十人。漱玉一年中至暑至寒季节都会住在草堂,此时亦在宛陵。

    除去陈昂等人知晓外,别人并不知道来人就是徐汝愚,只觉陈昂、肖玉如两人在山门外迎接,心中奇怪。

    众人穿过夹道进了最里的一进院子,内宅的五六个侍女一直跟随在陈昂、肖玉如身边,都认得徐汝愚,一齐上前请安。肖玉如吩咐莫要将消息传出去,众人便到堂上说话。

    众人刚坐定,一个稚气童子跌撞走了进来,顺着方肃的膝腿爬进他的怀里扭动不休,伸手去弄他的冠巾,方肃无奈笑笑,提着他的后背丢给尚站在门外的妻子。陈子方的一双儿女一个六岁、一个八岁,拘束的站在母亲身后,小心审视堂上陌生人。漱玉站在众人之后。

    徐汝愚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见过嫂嫂。”又向漱玉点头致意,转过身来,对陈子方说道:“小婵与小蟠,好歹见过我两面,此时还当我生人,与子方你一样严肃可不好,倒不如一齐交给子肃调教。”

    陈子方说道:“你当年在山庄时也是生人勿近的样子。草堂多几个像方肃家的小子,那草堂就不成静修之地了。”

    话声未落,方肃幼子又从门槛外爬将进来,脏手脏脚的坐在陈昂的膝头。

    众人皆笑。徐汝愚说道:“不妨碍的,我若有子,倒希望送到草堂来。”向陈昂说道:“幼黎已有身孕,只是江宁琐细事务缠人,今曰才能向干爹报喜。”

    陈昂与肖玉如相视一笑,说道:“当是一喜,侍他到启蒙之时,可是千万宠爱集一身了,我观江宁政制,你有意将内宅纳入三司框架之下,那时为他择师怕是汝愚也做不了主。”

    徐汝愚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遗策之中并无三司框图,江宁政制挂一漏万。”

    “子行遗策多为制衡世家,归为《置县策》,你在江宁所行政制虽说尚有粗陋之处,但是已有超越。”

    漱玉在旁坐着却是不耐。十年之前,徐汝愚不过一个身无长物的孱弱少年,在山庄里乖张孤僻,与众人离群。再见时,徐汝愚已是雍扬都尉,此时更是势力强于陈族的东南雄主。心想:徐汝愚之所以能崛起,俱是陈族予之,徐汝愚豪夺雍扬,已是背义,此番潜来宛陵,当不会只是为和议之事而来?见父亲、方肃等人与他溶溶无间,心中疑窦依然难消,漠然坐在一旁不语不言。

    漱玉嫁于张季道,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事。

    张季道是外姓旁系子弟,武艺不是陈昂亲授,实不像褚文长、田文光等人整曰能与漱玉厮混在一起、青梅竹马。

    漱玉应允之时,尚有一分惶恐,待嫁于张季道之后,便觉得选择他比褚文长、田文光二位要好上许多,褚、田二人都在张季道手下为将。惟有张季道在仪兴竟仿效江宁政制,让她心有怨意,此时见他们提起,插嘴道:“江宁政制粗鄙,有违旧制,王侯运数,受命于天,怎能囿于有司?”

    徐汝愚讶道:“我听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讲的是帝君运数,却非王侯。只是石鱼藏书之类受命于天的神迹,也不过是世人所设的骗局,我骗不自己,焉能去骗世人?”

    漱玉说道:“这句是季道说给我听的……”

    徐汝愚与陈昂相觑一眼,俱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陈昂说道:“不学无术。”阻止漱玉说下去。又与徐汝愚说道:“秦州乱起,西京内廷岌岌可危。我原以为要待到内廷倾覆后才会兴起‘受命于天’的谣言。”叹了一声,便不再言。

    干爹已抛下权势,徐汝愚也不愿将心中疑虑道出,又想:有方肃在,不会没有戒心,但是方肃也未必会提醒陈预吧。于是撇开不论,见长叔寂久久不现身影,问道:“老爷子怎么不在草堂?”

    众人缄默,方肃讪然说道:“老爷子与肖阀手谈去了,老爷子棋瘾重,这一时间还不会回山庄。”

    陈昂叹道:“长叔寂对《置县策》之事心有芥蒂,汝愚莫以为意。”

    想起在泰如时,刘昭禹的漠然,心中不由黯然,徐汝愚勉强说道:“内廷倾覆、诸侯立国、旧族复辟、呼兰南侵,这都是不远的事情,又都是抛出的置县策激化所致,怨不得老爷子不愿见我。”

    方肃说道:“天下积弊到今天这种地步,已是积重难返,内廷令旨尚出不了八百里秦关,难道能指望这样的内廷来领导众世家抵抗呼兰异族?若无汝愚这几年谋划之功,南平旧族已然北上复辟,那时天下更是一团糟,呼兰南侵,更加阻止不住。老爷子乃是内廷故吏,一时拧不弯来。”

    “内廷倾覆是迟早的事,肃川未行《置县策》,不过谷石达在安定集结兵力,准备沿着泾水侵入西京。”陈预迈步进来,定睛望着徐汝愚,说道,“攻下白石,两家在界地减兵养息,汝愚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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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家国天下

    陈预登堂入室,女眷童子摒息退出去,方肃神情一沉,掉头看向别处,陈子方不作脸色,目光也略显淡漠了。

    徐汝愚见他进门便说白石之事,也觉突兀,望了陈昂一眼,不知如何接他的口。

    陈昂站起身来,说道:“也罢,子预既然来了,这里就让给你们议事吧。”径直走了出去。

    陈预见他铁心不理陈族之事难免黯然,心里生怕方肃、陈子方也袖手而去。

    方肃见陈预望过来,鼻腔冷哼一声,终是没有站起来。

    徐汝愚说道:“和议之事自有许亭易、梅立亭二人在,父亲罹难灞阳城下已有十年,我将往灞阳祭奠。”

    “界地息兵的事由许梅两人与益行议之即可,但是联攻白石之事,却要汝愚亲下决断才行。”陈预又说道,“既然是十年祭,我也少不得要去拜一拜。”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只身前往的好。白石之事,东海以为时机到了?”

    陈预当然不会相信徐汝愚只身前往灞阳只为十年祭,见他对白石一事有所松动,也无暇虑及其他,说道:“江津易族、清河李族背后牵制,令我东海数年无法攻下白石,尤为可惜。但是豫章一战,南平灭霍家六万精锐,震惊天下,使得永宁、荆郡形势大变。霍家四万残兵退出荆北地区是迟早的事,那时永宁就要直接面对南平旧族势力。世人皆知许伯当、公良友琴与南平之间的关系,易封尘此时只怕比谁更焦急灭许伯当。”

    方肃冷声说道:“二叔既然看出易封尘心急此事,应遣使去江津啊。”

    “易家将与越郡共挡南平旧族,易封尘会更愿意与汝愚同气连枝。”

    徐汝愚轻笑起来,说道:“越郡不止我一家,何况我部只在凤陵一角与荆北地区相连,实打实的算来,那处防线尚不足十里,用不着我忧心如焚。”

    “卫将军张续亲率青卫军镇守凤陵,卫戍十里防线,难不成想窥机进入荆北?”

    “南平战略重点不在东面,我想从荆北分一杯羹,也无不当。”

    陈预定睛看着徐汝愚,一时也辨不得他话中的虚实。

    方肃暗忖:陈预却是当局者迷,汝愚已是一代雄主,怎会再轻易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观他言行,倒是有意与东海、江津联手分取白石,只怕去年万嵘背离的事还堵在他心里。说道:“龙游虽属东海,但是万嵘其声不小,有他拥重兵梗在东海与雍扬之间,两家界地息兵之事便作不了数。汝愚心中有这样的顾忌吧?”

    徐汝愚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方肃一眼,看见他眼中敛起的笑意,会心说道:“万嵘去年背我而附东海,又刺我雍扬背腹,令我如梗在喉,我不愿伤两家和气,所以隐忍至今。联手攻白石也是我的心愿,但是万嵘窥我侧后,无法安心也,正如子肃所言,在其他界地息兵尚可,在广陵一带,我必置重兵以防万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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