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伯源笑道:“却不知你韩家属不属中原?”

    这时人群中有人叫道:“青凤将军早收了南闽,泉州洛家比韩家更属中原。”

    韩止善冷眼扫向人群,冷冷说道:“众人中有谁不是去平城求财的?”

    众人虽耻韩家行径,却无言相驳,在他冷目注视下,纷纷后退。

    徐汝愚牵着青骏又站到人群之前,见众人目光又聚在自己身上,哈哈一笑,说道:“求财但不弃义,结友却不通敌,李佑蒙公子泽相赠青骏百金,心中无愧,烦蒙将军替我谢过。”向蒙图做了一揖,又向韩止善说道:“韩家扪心有愧没愧?”径直牵马远去。

    蒙图怔立在那里,心想:这李佑早就识得公子的身份?见他面无惧色的穿过韩家马阵,心中叹服,公子所交真俊杰,我远及不上。回头见洛伯源气势稍敛,心中奇怪,只是此时熄了争胜之心,抱了抱拳说道:“中原却非没有豪杰,蒙某人的话说过了。”

    韩止善讶然问道:“蒙爷就此算了?”

    “还待如何?”蒙图不耐的说道,从韩家人手中接过一匹马,策马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韩止善立在原地。

    徐汝愚骑着蒙图所赠的青骏,出了马邑南城门。

    马邑是边城,除了城郭里的万余居民,城外却无耕农,附近常有马贼游掠,连山民、猎户也少见。雁门与马邑之间只有一座军事砦寨,商旅不能在那里歇脚,四野空旷旷白皑皑,驰道上的蹄印盖上一层雪粒,徐汝愚有心让赵景云、洛伯源他们追一阵,策马驰了一会,看见远道背立着一人,心中奇怪,骑着马迎上去。

    行到近处,那人转过身来,却是那提着断器黯然离去的萧远。

    徐汝愚笑道:“萧兄不去跑单帮,却来做这截路的买卖,果真好主意,不过缺了件趁手的兵器。”

    萧远老脸一红,慑于他的从容,捏着碗大的老拳松了下来,定睛看了徐汝愚一眼,又愤愤作色,说道:“若不是你这样的软吊蛋,区区异族哪能辱得了汉廷?”

    徐汝愚说道:“萧兄说得不错,泱泱中央之国却没几人有萧兄这样的见识。”

    “啐,最见不得你这样贴人屁股的。”萧远骂道,提着碗大的拳走上前来。

    徐汝愚才恍然省他那句话却骂自己的,自己赞他说得不错,哑然失笑,勒了勒缰绳,青骏逡巡数步,竟扬蹄向萧远踢去。徐汝愚心想:这畜生果真不凡,见萧远侧避到一旁,身子微微后挫,左手轻提缰绳,这一瞬间,青骏以不同思议的角度侧旋扬蹄,直奔着萧远的当胸踢去,势如流星,与前一踢迥然不同。

    萧远避之不及,交臂格挡,只觉巨力传来,身子硬生生被震退了七八步站住,萧远目瞪着青骏,骂道:“你这畜生也不知好歹,竟帮着这厮。”定睛看着青色大马在眼前踯躅不定,一人一马在他眼中竟没有一点破绽,心中叫奇,嘴里却不断说道粗口,过了片刻,拍腿叫道:“是了,他投奔的是你们呼兰,你这畜生倒也知道。”作势要跃起从空中击去,却见那青骏长嘶一声,方额高昂,那一双圆睁睁亮澄澄的马眼直盯着自己上方的空处。

    萧远一阵心虚,直觉得这跳过去,下腹空处定逃不过那千斤一踢,犹豫片刻,足下提的一股丹息缓缓泄尽了,只见徐汝愚端坐在马背,脸上的浅笑只叫人想上前揍他一顿才叫解气。又试了几下,都让那青骏扬蹄逼回,想就此作罢,只是老脸搁不下,讪讪着挡在马前也不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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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意外之喜

    徐汝愚心里不忍折辱这等汉子,说道:“胡人中亦不乏益友,这马与金钱是李某友人托文先勇、蒙图交给我的,与文先勇无关,我也不耻文先勇的行径,他赠的马我是断断不会收的。”

    萧远说道:“这种大马在呼兰也是万中挑一,除了文先勇、蒙图,谁会有这样的大手笔?”冷哼了一声,“倒看不出你有哪点值得他这么巴结的?”正待提拳冲上去,远远听见有人喊道:“萧大哥,暂慢动手。”

    徐汝愚撇了撇嘴,目光斜向一旁,后面两人大步流星的赶来,正是适才跳出来却没有与蒙图交手的两位,左侧那人三十五六,上唇留着短髭,糙皮皱面、久历风险,大步奔来,喘息却微,双眸炯亮有神,修为却比眼前的萧远要高出一截,适才没有注意,这时看出来,心里一惊,这样的好手不会甘于跑单帮;右边那人只有二十出头,骨壮肉匀,左眉眉弓有一道暗红的疤痕,两人都青巾裹头,穿单薄的土灰色袄袍,腰间扎着兽筋,各插着一把两尺长的短刀。

    萧远浓眉一竖,粗声说道:“祁家兄弟,你赶来作什么?”

    中年汉子将萧远离开之后的事说了一遍,说道:“我等在胡地跑单帮,谁在胡地没有几个熟人?这位李爷当众拒绝了胡蛮的邀纳,你拦他做什么?”又向徐汝愚抱拳说道:“北唐祁义山见过李爷,这是我兄弟,祁义海。”

    徐汝愚颔首示意,说道:“多谢祁爷替我解释。”

    萧远横眉望了一眼徐汝愚,啐了一口,说道:“呼兰人野心勃勃,这朋友多半做不长久。”

    徐汝愚说道:“我看马邑的形势尚好,这胡汉之间不是说开打就开打的。”

    祁义山说道:“李爷不是北人,其中的危机自然识得不深。呼兰若没有野心,这边市为何一断就是十六年?原先边市上极盛行的茶砖、绸帛、金器一并禁绝了,如今靠私帮、单帮进入呼兰的货物多为铁器桐油木漆桑木等军用物资,并且这些货物大多停在平城,却未见继续向绥远分散。”

    徐汝愚眉头皱起,各家眼线只盯着绥远是否向平城输送物备,大半料不到呼兰人以这种方式整顿军备。

    对萧远拱了拱手,说道:“萧大哥,我们这两手真不够那胡蛮瞧的,要动手,不过徒增羞辱,你莫要怨我们兄弟。”

    萧远哼哼了两声,说道:“在城里,也容不得那胡蛮行凶,你们能站出来亦是不错了,不像那些软脚虾。”

    祁义山说道:“在燕山北面求财,多少要看呼兰人的脸色。不知道那胡蛮什么来历,能让韩止善舔他的屁股,不会简单的。看来我们不能在关外混了,萧大哥有什么打算?”

    萧远斜窥了一眼青骏,说道:“我原想抢这马去南边,却不知这畜生好厉害,让它欺了。”

    青骏阻他,自然是徐汝愚暗中使力,若非看他姓子粗豪,这话倒像含沙射影的骂句。

    徐汝愚见他丝毫不为自己遮掩,莞尔一笑。

    祁义山并未看到萧远出手时的情形,赶过来时只看见萧远作势欲击,故出声阻击,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转身过来,狐疑的盯着徐汝愚,却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祁义山心思远比萧远要缜密,心想:大凡神骏姓烈,这人得手就骑乘自便,还能御马退敌,这神乎其神的骑术绝非一介书生能做到的,自己尚看不出他的深浅,除非他有一套跟自己一样自晦的心法,不然他的修为只怕在蒙图之上。

    徐汝愚与褚师泽竺人偕马同行旬曰,骑乘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要御马逼退萧远,却是自己的冲和之势将青骏慑住才行。徐汝愚见祁义山看出破绽,轻轻一笑,说道:“萧爷要夺我的马,我总不能平白将友人所赠的马让给他吧?”

    祁义山说道:“祁某人原以为有几分看人的本事,今天是走眼了。”

    萧远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徐汝愚在暗中捣鬼,怒眉倒竖,咄声骂道:“原是你与这畜生联手戏弄我……”还待再骂,让祁义山暗中扯住袖子,横眼看去,说道,“你扯我袖子做什么?”

    祁义山哭笑不得,想挤目示意,又怕这粗人还是无法理会得了,向徐汝愚抱拳说道:“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徐汝愚笑道:“关外好手如林,我哪敢献丑?还是我的过错,还望萧兄不要见罪。”

    萧远冷哼一声,说道:“马邑城中的各家眼线多去了,见不得人的也不止你一个。”

    祁义山见徐汝愚不恼萧远的话,暗忖:此人绝不止一名眼线这么简单,要真是哪家的眼钱,蒙图邀纳,哪有不允的道理?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里一虚,试探的话却不敢轻易问出口。

    萧远哪想到这么多,见祁义山犹犹豫豫的,问道:“你兄弟二人准备去哪里?”

    “天下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只有南闽好些。徐汝愚新近平了南闽,在泉州重开海航,这山客做不了,就去泉州做海客,萧大哥既然也去南方,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泉州?”

    “泉州在天之南,就凭一副脚丫子,还不得走上三个月。”

    “这倒不必,我听说君家与江宁交好,泉州重开海航就有君家一份,我们去范阳投靠君家,自然有海船送我们去江宁,从江宁去泉州就近多了。”

    “我们没有引荐,君家怎敢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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