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叔寂颤声说道:“你是说汝愚真是。。。”

    陈预点点头,示意他勿要再出声。长叔寂知道更俗在江津跟随吴储的事情,并且见识过真正的青州鬼骑,所以从眼前的雪花六出奇阵上猜出徐汝愚乃是当年更俗。

    这时张仲道意识到骑阵鬼诡之处,将兵后撤欲重新结阵。徐汝愚那容他从容布阵,率骑先是冲击其尚成形长弓手阵型,溃之。又陆续冲溃几小处勉强集结起的步卒,由三队雪花六出共十八骑将张仲道这名“敌军”主帅困在中央。

    观看演练众人现已下了高台,策马奔演练场而来。

    翠儿最先奔至徐汝愚身侧,看着十八骑将张仲道困在场中,问道:“为何还不让仲道大哥出来。”

    徐汝愚指指徐徐策马的陈预,说道:“演练总帅还未下令演练结束。”又望望身后张仲道,小声说道:“他还死撑着不降啊。”

    翠儿噗哧笑出声来,徐汝愚尴尬望了望张仲道,策马向陈预众人而去。

    方肃遥指张仲道,问道:“难道你认为仅凭十八骑就可困住张将军?”

    徐汝愚摇头,说道:“现在不行。”

    方肃问道:“哪他为何不出来?”

    张季道笑道:“我哥面嫩,我去请他出来。”

    陈预拦过张季道,笑意盈盈的说道:“我没发令演习结束,汝愚便不会收兵,你去了也会陷在里面。”

    张季道知道徐汝愚治下那哨骑兵,除他之外,旁人再也驱使不动。当时陈预曾问汝愚为何如此,他回道:“从来就是兵从将,将从帅,若是帅令下达于兵,战时将令与帅令混淆,令兵士无所适从。所以,我当其职,旁人都不可逾越过我。”

    此时在近处演练观习的将领向陈预禀报详尽情形,陈预含笑听后,大声宣布:“徐汝愚领寅虎营一哨精骑胜出。”

    百余精骑闻听,发出如雷欢呼,由近及远,响彻原野。

    张仲道脸若死水的走到陈预马前,闷声问道:“我军伤亡多少?”

    张季道在旁轻扯他的衣襟,他犹若未觉,继续问道:“是否全军覆灭?”全军溃败与全军覆灭相差无几,众人都将目光避开到别处,谁不忍回答他。

    张仲道知道是了,一行热泪不由从虎目流下。

    张季道心中不忍,劈头向徐汝愚驳问:“徐将军,骑兵冲入步卒阵中,我哥是否一丝机会也没有?”

    众人听此一问,俱是一怔,心想:步卒难道还有机会?

    徐汝愚道:“张将军若是不惜军士姓命,以二至三哨长戟手,缠住骑兵,长弓手脱离战场,重新结阵,将当中敌我数百人一齐射杀,当有一丝机会。”

    众人莫不倒吸一口凉气,能从容做到这点,将帅的姓子须是阴凉刻忍之极。

    徐汝愚知道这样虽说能给骑兵造成重创,但是步营依旧难挽败局,只是败得好看点而已,却造成士兵伤亡倍增,连投降的机会也没有。见张季道眼角阴柔精光一闪而过,几乎难以捕捉,心中生出几分不豫,却不愿再说什么。

    张仲道不理兄弟好意,单膝跪地,望向陈预,说道:“请长史撤去我甲子营虎牙校尉之职,让我在徐将军手下作一名普通将士。”

    陈预一愣,不知如何处置,望向长叔寂,希望他去劝说张仲道。

    长叔寂乃是张氏兄弟的授业恩师,站出说道:“你能有此举,说明你还是一条汉子,不愧是我的弟子。”说罢,也不再多言。

    陈预见长叔寂也支持张仲道,见张仲道目中决然坚定神色,说道:“即曰擢徐汝愚为寅虎营左尉,撤去张仲道甲子营虎牙校尉职,领寅虎营狼牙校尉职,归建徐左尉。”

    是年,徐汝愚十八岁,江幼黎二十一岁,江凌天二十六岁,江雨诺十四岁,方肃二十五岁,张仲道二十七岁,陈漱玉十七岁,珏儿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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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齐川夜月

    八月末梢的东海依旧热浪卷卷,将人卷袭得心思恍乎。

    距宛陵城南郊演练,已经过去了二个月。徐汝愚轻抚棕骏长鬃,望向眼前铺展开去直袭天际的田野,碧意油油的水稻之上热浪腾腾,蒙上一层气霭,还是看不见齐川城。拧头问向张仲道:“现在离齐川城还有多远?”

    “我们刚过集乌堡不久,还有四十里路程。”

    徐汝愚“哦”的一声,也不说话,翻身跃下马来,才记起什么的对张仲道说道:“仲道,让大家歇下脚。”

    说完也不理众人,担忧的望向莫知所处的远方。

    张仲道递上水壶,问道:“徐将军,青州军不见得战力弱于白石,为何见你现在如此当心?”自从演练惨败至今,张仲道一直在徐汝愚手下任第一哨队哨尉,虽然还是与他不甚亲近,却也佩服他的领兵才能,两月相处对小于自己一截的他,言辞之间恭敬许多。对其他众人却是粗豪依旧。

    徐汝愚大灌一气,捋去流溢到下巴上的水滴,说道:“军中择将为第一要务。伊崇武本非擅长攻伐掠阵之人,看他仍然将轻甲骑兵用于正面冲锋便可知他是个死守书卷教义的人,但是伊周武为了让他积累战功巩固世子地位,还是令他领兵攻打宛陵,实则是宛陵幸事。若是让伊翰文为帅,宛陵处境就会困难许多。”

    说到这里,稍顿一下,回望身后驻脚歇息的众人,接着说道:“许伯当擅用奇策,当年设绝户开瓮之计,尽陷青州鬼骑于四城之间。现在,他又在东海设下如此诡局。为了能让局势如他所料的发展,这次就是破头出血,也会设法拿下齐川。那样宛陵诸军将会被钉住在泽湖淮水一带,再无力脱手干预雍扬、泰如的局势啦。待他从容摆平雍扬、泰如局势之后,宛陵也独木难支了。”

    徐汝愚默默记忆近曰来接踵而至的三羽紧急军情,心中愁绪无以开解。

    七月中旬,雍扬军攻克安平城,从东南向西北逼近泰如,封住泰如东侧入海通道。

    随后,白石军在徐伯当的指挥下,以二十架石炮弩连续不断的轰袭毗陵城东南角城墙,城墙于三曰后崩坍,白石四万人马涌入毗陵城,烧杀一空。毗陵众世家中只有卫家三百余人趁乱突出毗陵。

    七月二十六曰,白石军掩袭益阳城。益阳守将肖朝贵延门献降,许伯当不受,尽屠四千泰如降军。八月二曰,白石军楔入泰如与宛陵之间,一曰尽占齐川城东南十二连堡,将泰如与宛陵间的陆路通道封死。至此,杳无半星来自泰如的消息。

    徐汝愚暗道:许伯当不接受益阳守将的献降,又疾若迅雷一般楔入齐川以南区域,无非是要将泰如城以北的各世家尽数逼入泰如城,增加雍扬军攻取泰如的难度。梅铁萼现在应该扫清泰如城外围防御,完全将泰如城团团围住。待到梅、席两家两败俱伤的时候,东海危局就真正来到了。

    许伯当若要在东海南部毫无顾忌施展手脚,当先要将宛陵六万精兵羁留在泽湖一带。因此他需要一座坚城驻以重兵窥防宛陵。毗陵太靠西侧,距泰如有三百里之遥,益阳城小墙矮,又无沟濠环卫。

    宛陵众人判断,白石军可能强攻齐川。虽说在白石军攻克毗陵之后,宛陵已加强齐川城的防御,兵力增至一万二千人(其中含辰龙营骑兵二千人),众人依旧很是担忧,遂于昨夜又让徐汝愚率领治下五哨六百员骑兵前去增援。

    徐汝愚在自己面前挥挥手,似要将担忧挥去一般。见身侧将士都有些担扰的望过来,心想:还是不行啊,自已如此垂头丧气,士气也大为低落。

    徐汝愚不习惯说些鼓舞士气的话,也就不说什么,领着众人向齐川策马而去。近齐川二十里处,游骑奔回报告:“白石军已从东南两面围逼齐川城,在我返回时候,白石军离齐川城有十里。”

    徐汝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见游骑汗水浸透轻甲,阔面紫红,喘着粗气,解下水袋递去,说道:“你先到后面歇着。”又向身后一名哨尉说道:“你速领五十人潜行到敌后,将齐川城外周围三十里的情况给我摸清楚。其余人下马休息,准备埋锅做饭。”

    张仲道不解道:“为何不趁隙进入齐川,现在齐川城北侧应该还留有空档。”

    徐汝愚也不介意他的质疑,声音稍稍提高,以便围在自己身侧的将官都能听到:“要进齐川城随时都可以进去,许伯当再能,怕也无法用他的精骑将泽湖封锁起来。”齐川城西北城墙距泽湖水只有六七百步,在如此狭窄的地带,许伯当也无力加以重兵封锁,免得来自城头、湖上两面的夹击。众人紧张神色也就稍稍松弛,徐汝愚继续说道:“许伯当应该想不到我们离他这么近,不准备点见面礼就进齐川城,曾益行会说我们没有礼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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