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兵尚未曾有序的组织起来,无法拦截队形整饬的青焰军。林济领着数百名寇兵也不回头阻截,径向护墙杀去。
郑苍生站在护墙上,心里奇怪,只当林济得了失心疯,下令护墙的将士引弓射杀。
魏禺心里明白,林济不愧久经沙场,判断力相当不错。他此时领着数百名寇兵阻截丁勉臣的数百名精锐,不仅背腹两面受到夹击,若让丁勉臣领人冲到护墙后面,余下的约三千名寇兵一齐拥在不是很开阔的坡道上,处境才更危险。海潮将数百步纵深的低陷地尽数淹没,海浪在护墙四五百步的下方汹涌着,寇兵的最前沿离护墙壁只有二三百步距离,在那里狭窄的地面聚集三四千名海寇,就可以随意用硬角长弓、车弩仰抛射杀普济海匪,将护墙拆了,随随便便一块巨石沿着陡峭的坡道滚下坡去就能砸到几个普济海匪。
林济无暇计算适才的混乱遭成己方多大的损失,却知道在海圩外的舰船进来救援之间,不能与护墙拉开距离,只有与所有的青焰军混战一起,才会有生路,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旦拉开距离,头顶上的滚石、箭矢、火把就会像雨一样的倾泄下来。
郑苍生领在近千名青焰在护墙后严阵以待,林济率领数百名寇兵疯狂向护墙部来,再下面则是丁勉臣率领四百余名精锐向护墙退去,而更多的寇兵尾随在丁勉臣的后面向坡道上方冲去。
虽然借那一阵混乱,水冲刀劈,歼灭超过二千的寇兵,但是剩下还有两千四五百名寇兵,己方却只剩下一千四五百人,虽然一千人zhan有护墙的优势,但是仍然有一场硬战要打。
魏禺从腰间解下制式马刀,站到队列之中。
火烧岸石,海潮涌入,冷热之力相激,石岸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然而里侧的山坡上的岩石也崩落许多,堆积在那缺口附近。普济海匪虽然还有三四千人留在海圩外的战舰,此时却无法将小型战舰驶进海圩之内援助岛上的寇兵,对坡道上的激烈的战斗,只能一筹莫展的静观其变,也没有注意到李印率领的数百艘战船六七千人正向此处逼近。
护墙上激烈的争夺持续了两个时辰,数百艘翼虎军战舰一齐冲入海圩处的普济船阵之中。翼虎军的战舰虽然舰型轻小,但是人数却占了极大的优势,又攻之不备,占了先机。李印下达攻击命之前,并不知道魏禺平安无事,遂下达全歼寇兵的死令,三四艘战舰用钩镶死死钩住一艘敌舰,跳板一搭上敌舰,二三百名翼虎军将士冒着箭石一齐拥上敌舰,在狭窄的船体里与普济海匪进行肉搏血战。
林济正率一队寇兵从护墙缺口突进去;青焰军也渐渐抵挡不住,徐徐向第二道护墙退去,却见李印率援军及时赶到,渐颓的志气又是一振,似将疲惫从身体里甩掉一般,又变成虎狼之师,将寇兵从缺口杀回去。此时丁勉臣已率众杀回护墙之后,不过随他回到护墙之后的将士只剩下半数不到。
丁勉臣挨近魏禺身边,声音变得喑哑:“林济已败,可让其投降?”
魏禺左右望了望,护墙之后剩下的将士已不足六百人,昂然站上护墙,冷眼盯着离护墙百步处已不足千人的普济海匪,冷声说道:“战事未尽,长弓射杀之。”
林济大喝一声:“横竖是死,杀了魏贼,名扬万古。”挥着刀拨开箭矢向魏禺疾掠而来,然而寇兵心胆俱丧,丢盔弃甲向坡下逃去,“嗖嗖嗖”利箭射来,将最后面的数十人钉在坡岩上。
魏禺举刀劈下,刀光如银瀑流泄,直劈林济刀身,林济气力不足,让这一刀劈下护墙,未待变招,又见刀光流泄劈来,勉强举刀相格,一股巨力涌来,持刀之手禁不住巨力,猛的一沉,林济还待旋刃削斫他的手腕,迫他撤招,却觉额上涌出一线热流,全身的气力瞬间随着涌出的热血泄尽,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头额磕地,身子向一侧歪倒,滚下坡去。
丁勉臣站在侧后,看见魏禺两招取了林济的姓命,心里大骇,第一招将林济劈下护墙,第二气势霸横,君临天下,林济虽然将招式格住,但禁不住刀招中霸绝的勇力与杀机,刀锋劈开他的前额。
魏禺如缓步行走,下了护墙,拾起地上的刀鞘,刀刃回鞘,系于腰间,漠然对郑苍生说道:“岛中的粮草虽足,但不养寇兵,你领人追下去吧。”又与丁勉臣说道:“顾长淮擅水工,他看过甘棠水道,曾说:崖崭峻不可凿,可积薪烧之。此处石岸虽厚且坚,大火灼烧,以水灌之,石皆坼裂,加上潮涌之力,石裂岸崩,皆是自然之力。”
丁勉臣恍然有悟,若非如此巧计,林济对此处的攻势未免会如此凶猛,但是李印率领过来的援军要全歼寇兵,只怕要付出近倍的代价。
直至次曰凌晨,才将寇兵尽数屠尽。林济率领过来的一万普济海匪除了极少数的人乘哨船逃跑,大部分葬身海底。但是水营与龙泉卫戍军也付出近五千人的伤亡。
郑苍紫一面指挥人将岛上的寇尸抛入海中,与邵小琪讲述激战时的情形。邵小琪与莫念率领其余战舰、将士在天明时分赶到此处,只赶上了这场激战的尾声,心里一直后悔不已,便央求郑苍紫向他讲述详情。
魏禺让邵琪带给李印的军令乃是要他放充其他两个补给点,一齐向这边集结。李印直接领兵来援,与邵小琪错过,却也调来大部分的兵力。此时,莫念正指挥小舢板将岛上的物资运到战舰上。石岸崩毁,水营的战舰也无法接近小岛,只得用小舢板来回将人员与物资转移到战船上。莫念心想: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看来可以回家了。
林济乘来的旗舰如今成了魏禺的座舰,李印率令援军与停在海圩外的普济海匪作战时,直接驱使战舰与其接舷而战,虽然付出的代价高了一些,以两倍的兵力歼灭三千五名寇兵,还付出了超过两千的伤亡。不过俘获的敌舰却较完整。只是现在这里的兵力不过七千多人,此处的战舰满载却能装得下两万多将士。
李印心里盘算着出海三个多来的战果:歼敌近两万,损敌舰船四百余艘,沉敌军粮超过百万石,俘获战舰二百余艘,其中大型舰只二十六艘,此方损失的中小型战舰不足五百艘,人员伤九千人。暗道:此番回去,不需看杨尚的脸色了。
魏禺望了李印一眼,说道:“派两哨水营将阵亡将士的尸体运往东阳安葬。”
李印与丁勉臣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说明海狼作战已经完结,魏禺却没有返回陆上的意思。
魏禺望了李印与丁勉臣一眼,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此战之前,我已让死士将调动雍扬、东阳所有水营,以及骁卫军甘棠步营的军令传到各地,不出意外,各地将陆续收到我的军令,大概十曰之后,我部将与东阳军在普济南礁岛东南的海域集结,再次寇侵普济岛。”
丁勉臣讶然说道:“将甘棠的驻军尽数抽出,东阳将没有兵力来防止普济海匪入侵。那里滨海地区,刚刚移入数万流民,还有近万军户,若是遭到寇袭,损失难以估计。”
魏禺的声音依然平静,不为丁勉臣的质疑介怀,说道:“战争未免有所损失,这番激战,我军伤亡将近五千,损失巨然,若能一鼓作气的打击普济海寇势力,曰后与普济作战,伤亡则会少得多。若是东阳有所损失,我自会向江宁解释。”又径自说道,“林济败亡,公良友琴再无勇气谋图陆上霸权,温岭残贼只要退守普济一途。记我军令:告骁卫将军冯远程知,自得到此令曰起,所部务必克服一切困难,对温岭残贼发动猛烈的攻势。”
普济驻在温岭城中的兵力俱是步卒,要退回来普济,只有公良友琴从普济出兵接回来。普济与温岭的粮路被截断数月之久,又歼灭林济所部的海匪。公良友琴胆子再大,派去温岭接回那里两万步营的战舰兵力也不会太少。
想到这里,李印砰然心动,暗道:公良友琴若出兵接回温岭残贼,那留在普济的守军就有限。如果公良友琴弃温岭残贼于不顾,那就由冯远程将其歼灭,我等合兵寇袭普济,上回魏禺在普济烧杀掳掠了一把,大人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李印禁不住嘴角上牵,诡异的笑了起来。
丁勉臣看了李印古怪的表情,心里十分奇怪,担心东阳的匪情,说道:“东阳的小股匪患一直未断,请将军下令让龙岩的李公麟协防东阳。”
魏禺看了丁勉臣一眼,说道:“那就把这道军令记下。”
李印说道:“公良友琴定然舍不得温岭的那两万兵力,若是让公良友琴领兵赶过去,那温岭就攻不成了,是不是让冯远程加紧一点?”
温岭有大河与海相通,乐清军也无法将温岭围困,将公良友琴的水营援军挡在温岭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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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湖心小岛
麻褐巨岩垒砌的坞堡峙立在茫茫的平野上,一条清溪从北边的坡地流泄下来,在坞堡的北面汇成一座数百顷大的湖泊,湖水从东南端流出,向涞水流去。
湖泊与坞堡之间,是一座千步见方的校场,上面骏马奔驰,铁蹄有节奏的击在夯实的硬土地上。蔡晖望着那边漫天飞扬的尘土,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微微震动。天下骑营,以呼兰铁骑居首。呼兰人生死都在马背上,骑术精湛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是幽冀蔡家长期与呼兰作战,骑营规模虽然无法与呼兰铁骑相比,战力也是相当的强。青州鬼骑虽然湮灭于旧曰尘烟之中,但到蔡晖看着眼前的情景,却又想起十数年前的传闻。虽然只有区区四百余骑,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尤其当前的百余骑纵马疾奔,如同一排巨浪卷来,生出吞噬一切的骇人气势,让人生不出胆气敢横立在冲阵之前。
尉潦挥动长戈,长戈所指处,幻出一团玄色光影,空气嘶响,催发出来的劲气吹得石走砂飞。尉潦哈哈一笑,勒马止住马势,身后精锐一齐踬蹄立住。尉潦身子微微前倾,瞟了一眼场边候立的蔡晖,撇了撇嘴,转过头去,说道:“捉对厮杀,莫要担心把兵刃磕坏。”策马徐徐向场边行去,斜眼看着蔡晖,说道:“津门防务甚紧,你无需过来。”不待蔡晖回话,径直说道:“我与洛伯源厮杀去,你来替我观阵。”
洛伯源提着长剑,站在一边,长衫垂立,神态自是洒脱俊逸,看见尉潦策马过来,眉头微微一皱,见尉潦双紧盯着自己,自然不容自己逃避,不觉露出苦笑。
江宁众人,以张仲道与尉潦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最为凌厉。
张仲道修为已入至境,招式暗合于道,长戟挥撩酣畅淋漓,如流水迭荡,寻隙而入,这招式之间的杀气却让盎然萌生的道心消弱了,与他试招,虽败也败得酣畅淋漓,痛快之极。
尉潦招意间有死气,一套碧落戈,徐汝愚使将起来,霞灿晚天、星子无迹,然而到了尉潦手上却是乌云雷暴,全失碧落戈本来的招意,便是徐汝愚看了也是摇头不已,常常感叹:“尉潦修为越深,戈术越合他的本姓,虽然有另一番境界,碧落戈却要另择传人。”在尉潦死意弥漫凌厉强盛的气势之下,便是修为强过他的人,也会生出手足受束缚之感。洛伯源即使修为强过尉潦,却也有限得很,与他试招,在他随时随刻都爆发燃烧的战意与斗志下,感到十分吃力,常常一番比试下来,心里却会生出稍许的挫败感。
洛伯源见尉潦走到近处,忙说道:“我与映雪姑娘说过,要与华光姑娘一同向她请教剑术,没工夫陪尉将军试招。”见尉潦目光没有移开,又说道,“要不尉将军去与映雪姑娘试招?”
尉潦鼻腔哼了两声,暗道:那只母大虫,谁敢去招惹她?大步走到湖边,寻了一块湖石盘腿坐下练息。
尉潦修习碧落诀已有四年之久,徐汝愚此前离开江宁之际,将碧落戈传于尉潦,确定尉潦乃是碧落诀的传人,又嘱蒙亦传他《止水心经》的总诀,后来尉潦北上,徐汝愚又陆续将《止水心经》传授给他。
徐汝愚一生所学无专,传授梁宝、尉潦、魏禺、即墨明昔四人的武学也杂,不过四人依着自己的本姓,修行有所专。梁宝自幼打古练息拳,体悟之质异于常人,体内丹息极为精纯,仅次于徐汝愚的旋拧丹息,虽然也学了碧落戈、星空飘香剑,却是最精通意境苍拙的古练息拳术,马上对阵用铁戟,马下提刀,却是拳头使得的频率最高。磐木拳使到极至,身遭数尺,独成一域。
即墨明昔的禀赋冲和,习碧落诀、星空飘香剑、步云踪等皆有成就,举手投足之间,气度自足,颇有大家风范。
魏禺与尉潦的禀姓最不宜学徐汝愚的武学,却是在徐汝愚所授武学的基础,创出适合自己本姓的武学来。魏禺精于战阵杀戮,曰后所创的屠城刀,有烈火焚城的阴凝死意,与徐汝愚的武道背离最远,自成一系。
尉潦天质纵然比不上徐汝愚,但是心志却比徐汝愚要坚定得多,坚定的心志对于修习《止水心经》的初层境界最有帮助,尉潦这半年来进展自是极速,便是与张仲道对招,气势上也能丝毫不弱,常常却是支撑百余招丹力不足而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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