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潦留下来协助刑坤民对土堡附近的吴州兵发动攻势。
刑坤民止战之时,祝连枝为防五校军脱离战场,在土堡南边集结了二千兵力,欲将五校军缠住。却未料五校军只停了片刻,又趁着更深的夜色发动攻势。
放弃防守阵形的二千吴州兵尤其感到巨大的可将自己碾为齑粉的压迫力。
五校军在子夜之前的进攻,多半会形成一个锐利的尖锋向吴州军阵列直刺而来,以此试探吴州军抵抗的意志以及防御阵列的强度。此时五校军显然发弃向纵深穿刺的意图,进攻的三千兵力分成五路,向土堡外的吴州军阵列平推过来,只打击吴州军防守阵形的表面阵列,并不深入。
夜色虽然不深,但是过了子夜,星藏月掩,旷野只余微弱的星光,视野不及远,借着火炬角鼓传递军令多有不便。徐汝愚便有拥有天纵之资,也无法把握住夜战中所有的不确定因素而确保取胜。
祝连枝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远处模糊的远景,一时理不清徐汝愚的意图,一面严令土堡前的族兵严阵以待,严禁擅自离阵对五校军主动进攻,一面命人在阵列空处添燃篝火,以防五校军趁着夜色冲散己方的阵列。心想:只要捱到天明,等兰陵方向的援军过来,便不惧徐汝愚再翻出花样来。
过了片刻,驻在高地下的五校军毫无预兆的动了,一齐向土堡这边拥来。
祝连枝心里一惊,只当徐汝愚要趁着夜色发动决战。然而五校军逼到五百余步处,忽的折向径直向西而去,祝连枝陡然醒悟过来:徐汝愚率领数千精锐要撇下这边的战事,去伏击兰陵的援兵。
兰陵的五千援军正在前往此地的路途上,徐汝愚此时领兵过去,恰能在天明之前截击兰陵援军。
夜色中无法辨清徐汝愚会遣多少兵力去打兰陵方向的援军,但是不会低于五千,那留在此地的五校军至多只有七千人。
祝连枝见徐汝愚敢分兵打援,自然料定自己不敢趁夜吃下五校军留在此地的兵力。心中腾起一阵羞恼,心里想发动夜战将留在此地的五校军先行歼灭,然而再去援救兰陵的援军,却又怕徐汝愚在夜色中布下歼计。
两年前,徐汝愚便在夜战中击溃普济在抚州的主力而获得抚州会战的完胜。
祝连枝思虑再三,终不敢对留在临江的五校军发动夜战,只是遣出大量的斥候游哨,前去通知兰陵援军小心戒备。
刑坤民将徐汝愚留给他的六千兵力分成两部,一部由尉潦率领对土堡南侧的吴州兵发动攻势,星光微弱,尉潦也不敢贸然领兵深入,只令兵将冲击敌军的表面阵列,将敌军向内层压迫,又令长弓手向敌阵内层斜射火箭,欲扰乱敌阵然后趁乱有所为;刑坤民率领别外三千五校军,从土堡东侧移到西侧列阵,又令军士将临江城里的居民尽数赶出来,一把火将临江城烧为灰烬,火光焰天,东边的夜空呈现艳红色。
徐汝愚占据临江城,不畏祝族重兵过来合围,至不济可从临江城退到江北去。祝连枝望着临江城上空腾起的红焰,见徐汝愚在此时毅然将临江城放弃掉,心想他必定有了万全之策可以通过祝族的辖境。见剩余的五校军都移到西侧,暗忖:徐汝愚原来想从兰陵与湖州之间穿过去。五校军的攻势只停留己方阵列的表面,待余部都移到西侧,攻势便缓了许多,愈发证实了他的想法。遂令在土堡南边的堡墙上多置火把,将土堡前面的平野映得纤毫毕呈,又从东面、北面抽调兵力到南面来,准备在五校军收敛攻势时,将其缠住,使其无法脱离战场。
祝连枝不奢望将徐汝愚留下,徐汝愚修为冠绝东南,徐汝愚一意要走,任谁都无法拦下他,只要歼灭五校军一部,便能重挫江宁的锐气,余杭樊族的态度便会有大转变。
徐汝愚、魏禺、屠文雍、沈冰壶率领六千五校军精锐绕过临江土堡,向西进入兰陵境内不久,就探得兰陵援军的行踪。兰陵援军得到临江方面的报讯,在兰陵往临江的驰道上当道结阵停下。
徐汝愚皱眉问道:“有无联络到介海他们?”
青凤骑入夜将就向边迂回,为掩行踪,不敢策马疾驰,又要避开临江的敌军斥候,所行路程为直程的三倍不止,要比徐汝愚他们迟入兰陵境内。
寅时初刻,终于联络到潜在暗处的青凤骑,随游哨返回还有江宁的传讯飞骑。
屠文雍验过信缄上的封印,才取出密信交给徐汝愚。
徐汝愚看毕,说道:“容雁门攻陷渝州。”
魏禺从徐汝愚手中接过密信,讶然说道:“所得情报甚少,不知南平陷渝州的详情,但是容雁门只凭八千虎贲郎就攻陷天下九塞之一的渝州城,相隔万里,亦让人神往。”
徐汝愚哈哈一笑,说道:“我欲让你统率凤陵行营,你不愁无与南平交锋的时候。”
魏禺说道:“先生将此地交于魏禺即可,与屠大人先返回江宁吧。”
徐汝愚说道:“江宁有诸公筹划,不必急于一时。速令骑营弃马向兰陵援军潜近,务必在天亮之前,潜至兰陵援军左翼。”对沈冰壶说道,“我只予你两千兵力,你率领两千兵力虚张声势,向兰陵援军潜去,天光初开之际,向兰陵援军发动攻势,掩蔽骑营对其侧翼的突袭。”
尚不知兰陵援军的确切人数,不过兰陵正当江宁方向的压力,祝连枝必不敢将兰陵城里的兵力抽空,或许会有四千至五千的援兵。有两千精锐步营从正面吸引注意力,青凤骑的一千健勇弃马从侧翼突袭并击溃兰陵援军,却非难事。沈冰壶沉声领命,率领两营精锐下了驰道,向兰陵援军潜去。
南平无暇顾及越郡,江宁可趁势收服越郡,与祝族之间的大战已无法避免,想来也让人热血沸腾。徐汝愚崛起数战,多用宿卫、青卫、骁卫诸军以及翼虎诸营,武卫、中垒、五校三军,尚无参与大会战的机会。沈冰壶虽列诸校尉之列,战功却无法与班照邻、杨尚等人相比,心中一直隐有遗憾。
兰陵至临江之间都是旷原平野,并无险隘之地,兰陵援军得知五校军一部脱离临江战场向这边移动,便在驰道上当道停下,派出斥候向临江方向搜索,几乎同时发现五校军的存在。沈冰壶率领两千精锐步营向兰陵援军潜来,自然也瞒不过兰陵援军的眼线。夜色之下,无法辨清人数,援军主将见五校军敢趁黑摸来,只当五校军主力在此,勒令军士小心戒备严阵以待。
兰陵援军结成八个方阵,散在驰道两侧,沈冰壶知道骑营将从左翼突袭,为防止兰陵援军斥候从左翼向外侧搜索,率兵停在敌军左前,遣出两个百人队从左翼扰袭敌军,趁着夜色用火箭射击敌军阵列,随后又向右翼派出长弓手扰袭之,敌军若是还击,小股扰袭兵力就潜入夜色中离开。余下的兵力都布在正面,结成三个五百人棱形阵,两阵位于驰道两侧居前,一阵稍显狭长,位于二十步宽的驰道之上,稍稍落后两翼的棱形阵,三阵锋芒皆直指敌军,直待天光初现的那刻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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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兰陵援军
天光乍现,茫茫天地便在这瞬间蒙上一道青蒙蒙的微芒。
沈冰壶穿着半身链甲,在晨曦中折射出淡青色的光芒。只觉天色一层层变得分明起来,已能辨出远处敌军错落的身影,一堆堆篝火显得黯淡无光,沈冰壶从背后掣出双枪,沉声喝道:“前列弓手与敌箭阵互射,恭义、郧善各领突击营以散形阵从两翼接近。”
两百名张弓手从居前的两个棱形阵的前列分出,趋步向敌阵逼近,至二百步处,以木盾竖地,人蹲藏盾后张弓射杀。八百名突击步卒从两翼散开,向敌阵蜂拥而去。
地势平易,驰道居中,两侧俱是平野疏林,这样的地形之上,可运用的战术极为有限,无法设伏袭击;疏林离驰道有数百步的距离,从侧翼突击,敌方也能及时做出反应;又无劲弩强弓从正面攒射敌阵,手中兵力远低于敌方,自然无法多梯队冲击,惟有依赖将士用命,将敌阵撼动,以利青凤骑的精锐迂回侧击。
突然从侧翼发动突袭,以青凤骑的攻击力,冲溃敌阵不是难事。只是徐汝愚要掩蔽青凤骑的存在,命令青凤骑弃马而行,从侧翼接近的速度就慢了许多,敌阵可及时变阵应对,弃马的青凤骑对敌阵的冲击力也将弱了数筹不止。
沈冰壶率领两千步卒便是要吸引敌阵的注意力,尽可能撼动敌军阵形,掩蔽青凤骑健勇突然从侧翼发动攻击。
八百突击步卒冒着箭矢接近敌阵两翼,又收拢阵形,从狭窄的攻击面上切入敌阵。长弓手纷纷弃弓掣出短器,举起木盾向敌阵侧前翼逼近。
朝阳未出,天光已然大亮,兰陵援军已看出趁着夜色伏在前路的五校军的虚实。只当两千五校军过来阻截兰陵援军,而五校军的主力此时正与临江土堡附近的吴州军决战。祝连枝正在临江,兰陵援军主将不敢怠慢,正欲挥军冲过五校军的阻截,却未料两千五校军主动发动攻势。
两千五校军突然发动冲锋,让兰陵援军的主将疑惑不解;见千余五校军毫无顾忌的楔入己方阵列之中,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愿丧失歼敌的良机,令侧翼阵列突前,将楔入己阵之中的五校军合围起来。
楔入敌阵,若不能刺穿敌阵,惟有被歼灭的下场。兰陵援军夜间得讯五校军过来突袭,所设阵列极为雄厚,便是预防五校军趁夜穿透阵列进而冲溃阵列。天色大亮,夜色里掩藏的一切不确实因素俱不存在,现在想要刺穿敌阵更无可能。从数点楔入敌阵,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然而未被歼灭之前,敌阵将因此变得极为滞碍,陷入敌阵中的兵卒可以吸引数倍的敌军。
夜间扰袭的小股兵力重新集结成五百人阵,沈冰壶目露寒光,挥手令其分成两路从右侧后翼楔入敌阵,抬头望了望西南方向,那边的青凤骑仍然毫无动静,咬了咬牙,挥枪直指前方,说道:“建功立业,便在当前。”一马当先,领着最后的五百人棱形阵向着敌阵的正面直冲过去。
东海之战时,沈冰壶继梅立亭之后任徐汝愚近卫之首,修为本就极高,又得徐汝愚提点,更进一层。梅族决意跟随徐汝愚制霸天下,遂打破族内外姓、本宗弟子之限,沈冰壶以极高的天赋得以修炼梅族秘籍,此时已是五校军第一高手,提息出枪透着淡淡的青晕,身边数十名精卫都是五校军中健勇,正当前方的百余名敌军一击即溃,抵挡不住,纷纷向后退却。沈冰壶却一改从狭窄的攻击面楔入的战法,五百人队分成五列冲击敌阵正面,沈冰壶率领数十名精锐在敌表面阵列的百步间横冲直撞,由于五百人队的压制,表面阵列的溃兵只得向后退却,挤压冲击后面的严整阵列。
由三个五百人队早就楔入敌阵两肋及侧后,敌阵变得滞碍,不及分出通道让溃兵通过,若是任沈冰壶在正面这般冲击,阵形极有可能在歼灭五校军之前崩溃,敌军主将无计可施,只得亲自率领精锐从侧翼赶到前列抵抗五校军对正面的凌厉攻势。
沈冰壶勒令军士保持阵形,不得分散进击,敌阵前列,手中却不停顿,烂银双枪撩刺,一道银光闪过便是一名敌军损命枪下。忽觉手中银枪一沉,巨力直涌腕脉,沈冰壶略退一步,却见一名敌将举刀劈来,穿着青龙吞火甲,目光炯炯如炬,又见他身后十数人实力均不弱,知道兰陵援军主将给吸引到前阵来,撇嘴一笑,撩左手枪封住敌将刀势,右手枪作刀劈下,双枪粘住其刀,缩身后退,敌将不防,给带前一步,沈冰壶两侧的精卫识机击剑分刺其两肋。敌将一惊,抽刀欲退,只觉丹力涌来,欲趁他敛身丹息浮动之际予其致命一击。敌将无法,身子略沉,让过两肋要害,猿身略进,掌心吐出丹力,将手中长刀震脱,斜身后避,肋下却让剑器划出一道血痕。
敌将从身边精卫手中换过一柄长刀,眈眈虎视沈冰壶,虽然自己不意,却在一合之间让此人利用形势击下刀刃,又受轻伤,看来自己非其敌手,喝道:“可是雍扬沈冰壶?”
沈冰壶漠然一笑,垂目望着脚下敌将弃下的刀刃,脚尖轻勾刀锷,丹力轻吐,粘起疾踢,刀刃化作一道银光,直奔敌将面门,敌将一惊,侧身避过,却听身后一声惨呼,正要斥骂沈冰壶小人之行,沈冰壶已藏身一团青芒之后向自己扑来。
五校军兵卒虽然骁勇,然而人数处于劣势,楔入敌阵无法继续穿透,沈冰壶亲率的五百人阵也被阻在敌阵百步纵深处,不能再前进一步。兰陵援军的主将似乎看出过于厚重的阵形的不利之处,不仅受到五校军向内的压迫阵形有崩溃之虞,而无法将兵力的优势发挥出来。他一面组织精兵强将抵挡沈冰壶正面的攻势,战斗进行到现在,正面的攻势最为凌厉;一面两翼向外扩展,将己方的阵形拉开些,以便更有利的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又令后军一千精锐稍稍向后脱离战场,以免生出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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