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风灯齐齐灭去,这处长街顿时陷入噬人的黑暗中,战马惊嘶,人立而起。

    伊周武身前精卫齐齐去格飞来的长刀,齐齐击在空处。

    蓄满丹劲的长刀如在虚空行过,张仲道全力一击,伊周武也不敢撄其锋芒,侧身避过,身后一骏人立,刀过首落,委倒在地,激起一阵飞尘。

    座上精卫不及避让,长刀贯胸而入,垂目下视,长刀已钻入体内,一蓬鲜血激射在眼睛里。只觉胸口洞开,一切都从那流散。仆倒在地。

    长刀连贯三马四人最终插在一骏前胸。

    张仲道血气翻涌,适才一刀抽尽他全部丹息,疾速坠地,却见他身后又分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轻烟似的缀着长刀,射向伊周武。

    挡在伊周武身前的精卫心神俱被长刀所慑,未有所觉,十余人的头颅悉数被那黑影踏碎。

    黑影扑至伊周武身侧,反手掣出身后双铁戟,凌厉攻去。伊周武不及掣出兵器,却不可退,一退被会遭至许景澄连绵不断的死意攻杀,以力破力,一指点在戟尖,丹劲涌入戟尖,又一掌切在另一铁戟上,将其荡开。

    两力刚劲在铁戟中相击,“砰”的巨响,铁戟不耐丹劲,化为铁粉,散落开去。许景澄被巨力回震,弹向半空,倏的只剩一点影迹。伊周武跨下坐骑訇然倒地,成一团血肉。半空影迹倏然放大,短戟在前,其后是一双包容天地的鬼魅之眼,却看不见藏在眼后的庞然躯体。

    伊周武适才以无意对有心,所吃暗亏较许景澄为多,现在见他侵凌之势,尚借了几分俯冲之力,又如何再吃这暗亏,身形向后一陷,瞬息避开丈余。

    许景澄见此招难为,虚空击去,丹劲出刃,撕裂空间般的怪异锐啸。伊周武撩手一挡,手缘处,一抹异光闪灭。

    许、伊二人俱喷出一口鲜血。

    众精卫见许景澄落地,一起围上,加以兵刃。

    路侧人群中箭羽飞至,二石五发强弩,精卫与马纷纷仆地,喷血嘶嘶,马鸣嘶嘶。

    二十余名流民武士疾风般抢入精卫中。百余巡城兵丁一齐涌来助阵抗敌,实力却是太弱,不及片刻一人便被击飞,坠落在伊周武身侧。

    伊周武不及去看那名兵丁情形,沛然丹劲漫天贯下。伊周武冷哼一声,这也想伤我。头也不抬翻手举顶,身形一矮,双足陷地一尺。此处是沙石马道,来人又是一名一品级高手。伊周武断喝:“若我身死,尽灭荀使。”

    荀达见他如此说,再也不敢袖手旁观,双臂一张,湛泸剑鞘向当空席道宁疾射而去,一柄湛泸剑化作一尾墨色蛟龙向席道宁缠去。

    流民武士与巡城兵丁缠战一处,巡城兵丁不敌,节节向内线退缩。精卫被流民武士一阵飞矢所伤甚多,然而毕竟是伊族训练多时的精英,片刻就回复不弱战力,将仅剩的二十余人巡城兵丁替换至内线,挺身顶住流民武士的攻击。

    杀机顿现,谁也不相信是来至身后,不及回首看去,仅存的三十六名精卫统统仆倒在血泊之中。

    伊周武抢前数步,喝道:“你们是何人?”

    一名巡城兵丁答道:“我是邵海堂。”说罢,蓄满丹劲的巨掌便是这天盖向伊周武,伊周武退无可退,连接十六掌,只觉胸口一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口来。

    “我是许景澄。”说罢,又是那双鬼魅之眼倏然填满自己的视野,不容他物。一支铁戟便像一座山压来。

    都不要命了,一点余力也不留,难道我伊周武就畏了你们。华胥丹息全数运转,伊周武浑身溢出暗紫幽光,举步所踏之处,空间骤然扭曲,释出无数道暗劲来。

    荀达骇道:“你功力不足,擅用此境,不怕折寿。”

    伊周武满面狰狞说道:“等活过此时再计较。”

    邵海堂、许景澄知道伊周武强催玄虚丹息,威力骤增,却不持久,伊崇武正飞驰来援,他只需捱过这片刻就行。已无退避,便是同归于尽,也要将伊周武逼得功暴身亡。邵、许二人一掌一戟合力向伊周武攻去,每一击过,伊周武身上幽光便暗淡一分,然而邵、许两人攻势更是疲弱数分。

    伊崇武远处喝道:“莫伤我爹爹。”

    邵、许二人已觉精疲力竭,全身丹息已然悉数被抽尽。张仲道丹息回复大半,从路侧疾射而出,向伊周武攻去。伊周武接一掌退一步,退了九步,伊崇武飞身接过张仲道的攻势。

    伊周武虚弱之极,却有一股重生的喜悦填塞胸臆,哈哈大笑,喝道:“谁来杀我?谁来杀我?”

    话声未落,蓦的觉得夜色之上的星空俱流泻至身后,那深邃湛然的星空化作一个人形站立在身后,伊周武转身看去,却看见无尽眩目的流星向自己袭来,耳中清晰听见:“我来杀你。”

    伊周武悠悠说道:“星空戈、惊神枪,你是谁?”

    “徐汝愚。”

    无尽流星俱涌入一处,雷光乍现,訇然巨响,漫空的轻云为之震散,露出迷人的星空。龙吟漫漫声起,浓云涌动,四合而至,电迹游动,“啪”的一声,一个雷闪将一棵巨槐当中击倒。

    徐汝愚恍然回过神来,大呼:“伊周武死了。”青州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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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灞水涛远

    在沂蒙山南的野径上,百余匹骏马蹄声落在寂静的、霜冻的、夜色沉沉的旷野上,如一阵急雨由远袭来,经过残破不堪的村庄,引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惊魂不定的守夜人探头向大道上张望。

    急如骤雨的马蹄蓦的止住,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浓郁的夜色空荡荡的传来:“仲道,就在此地将我放下吧。”

    他们正是从沂州成功行刺归来的徐汝愚一行人。伊周武死时散功引发下雷击,沂州城顿陷混乱之中,徐汝愚等人乘乱由西门冲出城去,一天一夜急奔五百余里来到灞阳城东的荒野。

    徐汝愚最后一击乃是强行引发天地玄气,将惊神诀丹息蓄于碧落戈中以“星空飘香穿柳式”击出,给伊周武致命一戈,逼得他丹暴身亡,然而徐汝愚修为还不能承受天地一击带来的反噬,现在虚弱得连驭马也不能做到,张仲道抱着他奔驰了一天一夜。

    张仲道说道:“我随你走。”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宛陵只有你熟知我的战法,青凤营在他人率领之下发挥不出最大威力的。伊周武散功之兆,绝世高手都能感知得到,青州不曰即陷乱局,宛陵反攻在即,你不能离开。何况襄樊会一事仍需你一力促成。”

    邵海堂与许景澄已离去,另派遣季子衡领二十余人随往宛陵,商议借道细节。徐汝愚对季子衡说道:“子衡兄,数万妇孺难耐劳苦,此去越荆之南,道阻且长,何不让那些虚弱不堪的会众脱离贵会,寻地安生,以度余年?”

    季子衡攸然变色,说道:“青凤将军虽有大恩于我襄樊会,但会中事务似乎不宜在此讨论。”

    徐汝愚暗自神伤,然而坚持依旧说道:“望子衡兄能将我的话带给贵会的几位当家?”

    季子衡说道:“前曰你为何不亲自向邵军师提及?”

    徐汝愚见他断然拒绝自己,知道襄樊会也应有人提出此议,但季子衡却是持反对立场的。徐汝愚虽是外人,但凭他撮合东海借道一事,襄樊会便要承他的情,认真考虑他的建议。反对此议者认为:让普通会众脱离襄樊会,固然可减少许多伤亡,但对襄樊会自身却是不利。襄樊会甫入越荆,即无附民也无蓄财,并且不容于世家,若无随附入境的数万普通会众,襄樊会只有沦为盗匪。

    徐汝愚暗道:襄樊会将数万会众一齐徙往越荆之南,必与当然土著苗夷争地冲突,并且路途伤病难以预计,徒害人命,所行却绝非上策。可恨邵海堂与许景澄离去之际,徐汝愚无力开口说话,虽有想法却无法告之,即使说与季子衡,他也不会传言给邵海堂的。

    如此想来,心中无力之极,与仲道走到一旁说道:“襄樊会过境之时,伤病定然会尽弃在东海,到时仲道尽量收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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