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潜闻令跪到厅前,应声:“请都尉传令。”

    “征挑明月楼每曰三壶‘玉壶春雪’军用,一壶投于井泉,同城人共饮,另两壶赏每曰奋勇杀敌之军士。这壶你先拿去。”

    众将闻言一震,俱跪到席前颂言:“都尉英明,此举军心必振。”

    徐汝愚又说道:“沈长吏请记战时禁酒令:雍扬军狼牙校尉以上将职者、都尉府官佐战时禁酒,犯者降一级。梁宝速将众将席上的酒换作茶水。”

    “沈长吏请记战时粮食管制令:雍扬城中粮草不得囤积、私售。”

    “沈长吏请记战时禁酿令:除挑明月楼每曰可酿三壶玉壶春雪供军用外,禁用粮食酿酒。”

    “沈长吏请记战时流民管制令:各邑流民二十抽一,组建城卫军,维护城内次序,宵禁时间提前一个时辰执行。”

    “沈长吏请记军制初改令:在现有一伍二十五人基础上,分设两队,每队十二人,队长、副队长各一。”

    “沈长吏请记战时奖赏令:杀一敌,赏十金;残一敌,赏五金;战死、战残者恤五十金。”

    “沈长吏请记战时惩叛令:通敌者,有意利敌者,父族、母族、妻族三族连坐。”

    “沈长吏请记战时惩退令:战时哨尉以下军职不得发撤退令。不得令擅退者,一人退斩一人,一队退斩队长,队长死,斩副队长,副队长死,全队连坐。”

    众将听到这里,心中震惊难以言表,先前传言青凤将军是个宽以待人的将领,最后二条命令通传下来,无疑会损害他的声名,沈德潜手上不由一缓,抬头迟疑的望向徐汝愚。

    徐汝愚斩钉截铁说道:“记下。”

    又说:“战时将领、官佐渎职者,罪加一等罚之。”

    匆匆宴罢,徐汝愚又与众将巡防四城,与各营营、哨、伍低级将职会面,直至东方放白,徐汝愚才让众将回军营休息,自己与江凌天、云清虚、陈子方一众人返回挑明月楼。

    云娘说道:“都尉一夜连下数十军令,只有禁酒令最合我意。”

    徐汝愚看着江凌天一脸的苦相,笑道:“此时还是唤我汝愚吧。”随即神色一肃,满面忧虑的说道:“雍扬诸军战力甚弱,一万是残弱卫军,一万是溃败之卒,一万是各帮帮众,一万是新募流民,汝愚不得不用重典。”

    江凌天轻拍其肩,慰声道:“我们明白你的。”

    徐汝愚向身后陈子方说道:“各营编余兵将亦陆续前往西城校场了,子方领文长、文光前去整编吧。”

    云清虚见陈子方等人走开,问道:“你真要让梅家人手充当你的精卫营?”

    徐汝愚与江凌天、云氏父女进入四楼,翻身向云清虚跪下,感情真挚的说道:“干爹应将汝愚的打算说于云伯伯听了。”

    云清虚扶起徐汝愚,点头道:“汝愚还是要离开东海?”

    “是的,父亲曾言借助世家之力争得天下,天下复归世家,于民无益,君子不求有为也。”

    云清虚跟随徐行多年,如何不知他的想法,现在见汝愚还是这般,种种往事流过心头,浊泪长流,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你与子行一样。”

    “汝愚心中矛盾,不似父亲那般坚定不移,汝愚有幸得傅大师演绎‘大道泽生’,故而汝愚更要离去,不敢执着。”

    云娘在旁问道:“你离开东海与起用梅家精卫有何关系,若要安梅家的心自有他法。”

    徐汝愚解释道:“不仅要安梅家的心,还要助其一定程度上恢复旧观。”

    江凌天三人俱是不解,满面疑惑的望向徐汝愚。

    “我离开雍扬之后,都尉一职会由凌天接任。”云清虚、江凌天俱通达之人,被徐汝愚一语点透,自然明白他招揽梅的妙意。只是云娘不谙权术,还是不解的望向徐汝愚。

    徐汝愚继续说道:“宛陵势力一时进不了雍扬,凌天一时便无强助,难以压制群雄,梅家重新崛起可给凌天以缓冲的时间。”

    “你是说群雄忌惮梅家,会更多的将矛头指向梅家,梅家或是报恩或是寻求外援,都会与凌天结盟,助他巩固都尉权位?”

    “不错,现在雍扬群雄希望得到宛陵的援助,不得不受制于我,但是雍扬围解,情形就大为不同,不早下伏笔,雍扬难免会陷入内争之中。”

    徐汝愚又向江凌天说道:“后备营军暂不可用,你调一营精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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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夜饬军

    梁宝做了都尉亲卫,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职务、职衔,他也不在意这些,他知道先生用得着他的时候,自会开口吩咐;只是每人看他的眼神、与他说话的口气,神色之间多出许多恭敬,这让他惶恐起来。

    徐汝愚让他随刑坤民、宁越山一起云西校场去编整后备营,他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自己对军务所知甚浅,只想:刑大哥在场,听他的自然错不了。

    袖儿换上男装,跟在他们一行人的后面。伊周武的修为高到什么程度,袖儿无法想象得出,自然不知道徐汝愚行刺伊周武的成功,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徐汝愚的修为对她来说也是不可推想的。梁宝只跟他学了短短数月的武功,自己已不是他的对手了。虽然梁宝解释他自幼就习古练息拳,可他明明数月还不够自己一手玩的,这让她心生郁闷。

    梁宝随众人来到校场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千兵丁散聚在五百步见方的大校场上,散立着,团坐着,斜卧着,襟甲开敞,斜披于身,更有甚者不畏春寒袒胸露乳,兵戈离手,随地丢弃,行人任意踢踏寒刃,恶作者持器劈斫地上的兵刃取乐,十数人围地设赌,数十人围场设擂,城中商贩将货摊设在校场边缘,呼喝叫卖,整个西校场沸返盈天,如同一锅乱粥似的大集市。

    坤刑民脸色青峻,这才明白徐汝愚让他来稍作整饬的意思,看向梁宝说道:“梁兄,你看怎么着?”

    梁宝心中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小心翼翼的说道:“怕只有先生过来才镇得住他们。”

    刑坤民情知所言是实,心想:各家势力明摆着为难这名突兀崛起的都尉,宿帮编余的帮众又都被陈子方编入营军,全无依仗的人手,想必青凤将军威名再盛,也会头痛的很。

    刑坤民素有干才,也不愿无所作为,让徐汝愚瞧他不起,对丁政说道:“你速领人将场内兵丁登记造册,与各家所送名单对照,有遗漏者,请江爷派人协助缉拿。”

    对宁越山说道:“你速向江爷借一哨精卫过来,将设赌设擂者驱散,将无关人等驱离校场。”

    对梁宝说道:“你领人速将随地丢弃的甲胄、兵刃收拢一处。”

    徐汝愚从北城巡防赶至西城校场时,夕阳正悬在西门城楼挂檐上,在一片红彤彤的晚霞中,看上去空空明明,不甚刺目,当空的天蓝得通澈,纯粹,让人见之忘忧。

    傅镂尘飘然隐去,犹如雪泥鸿爪,无迹可寻,那寻道遁去的宗师风范,仿佛就像这纯粹的蓝,那般深邃,明净,孕含泽生的大道,却又如此宁静,自己只能徒劳羡慕,而无力追寻。

    前去沂州行刺伊周武,对徐汝愚而言,求死的快意,更甚过怜悯东海罹难战祸的黎庶。但伊周武散功引发天兆,触动他的道心。

    傅镂尘亲来雍扬为其推演“大道泽生”之义,助其破去心障,助他道心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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