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凝思片刻,然后肯定地说道:“王朴的军队一定就在瓮城里,他要等形势最危险的时候才投入最精锐的军队进行反击,一举摧垮我们的攻势!”

    “啊?”红娘子娇声道,“王朴这家伙果然阴险,他想偷袭我们。”

    李岩的目光转向李虎、李玄,喝道:“荆茂成,李玄。”

    荆茂成和李玄挺身上前,大声应道:“末将在。”

    李岩道:“立即点齐老鸦营和孤山营的人马,在城门外集结待命,如果王朴的军队出城反击,革左五营猝不及防一定抵挡不住,这时候你们就给本帅压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官军,嘿嘿,本帅要让王朴弄巧成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是!”

    “是!”

    荆茂成和李玄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等荆茂成和李玄走远了,李虎才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哥,荆茂成的老鸦营只有八百人,李玄的孤山营也只有两千人,他们未必能挡得住王朴的精锐啊,要不,小弟也把杞县营的子弟兵召集起来?”

    “不必了。”李岩摇头道,“城门狭窄,大队人马无法快速通过,只要荆茂成的老鸦营和李玄的孤山营能及时压上去,就能对出城偷袭的官军形成弧形包围态势,这样一来王朴的人马无法展开,在兵力上将处于绝对的劣势,等王朴反应过来再想把埋伏在瓮城里的精锐派上城墙增援的时候,哼哼,一切都已经晚了……”

    “明白了。”李虎点头道,“那时候革左五营的弟兄早已经杀上了城墙并且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了,等王朴想反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嗯。”李岩点头道,“王朴唱的这一出,是要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既倒,并以此来激励大同边军的士气,本帅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摧垮我们义军的锐气,他是不是真能挽救大同沦陷的命运,嘿嘿。”

    ■■■

    箭楼之上,王朴正在观战。

    看到流贼如此轻松就逼近了城墙脚下并且架起了云梯,王朴的眉头不由轻轻蹙紧了,他早就知道大同边军孱弱,可他还是没想到大同边军会孱弱到如此地步!

    在奄遏海的时候,一万多边军被两千多科尔沁骑兵一冲就垮也就算了,因为那毕竟是蒙古骑兵,还算得上是一支劲旅,可城外的这些流贼却是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对上这样的乌合之众,大同边军居然也打成这样,就不能不让人失望了。

    “可恶。”吕六一拳狠狠砸在墙上,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些家伙也太没用了,居然这么轻松就让流贼杀到了城墙脚下,还让流贼把云梯都给架起来了,弓箭手都干吗去了?还有火枪队呢?饭桶,全是一群饭桶!”

    “将军。”嫩娘怯生生地提醒道,“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嫩娘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万一城楼上的官军抵挡不住,真的让流贼真杀上了城头,那王朴就有被堵在箭楼上的危险,就凭吕六和手下的十几名亲兵,武艺再高也架不多流贼人多啊,身为王朴的贴身亲兵,嫩娘当然不希望王朴身处险境。

    “不急。”王朴淡然摇头道,“底下的官军虽然不济,可流贼一时半会还打不上来。”

    “那……”嫩娘美目一转,还是坚持道,“那将军还是把七哥的人马调过来吧。”

    嫩娘口中的七哥就是小七,小七的人马就是驻扎在王家大院里的家丁部队。

    曾经跟着王朴去过辽东的两百多号家丁中,大约有一半已经被抽调到了五个千人队中担任把总、什长等职,小七就以剩下的一百多号家丁为骨干重新组建了家丁部队,这支家丁部队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人。

    有了赵信、唐胜、张和尚的人马之后,这五百家丁已经脱离了王朴的军队体系,他们事实上已经成了王家的护商队。

    嫩娘心系王朴安危,执意要把小七的护商队调上来,王朴见小妮子语气甚为坚决,要是不答应只怕又要哭个梨花带雨,只好点头同意了,嫩娘这喜孜孜地找人去王家大院搬小七的家丁队去了。

    ■■■

    箭楼下,官军与流贼的激战已经白热化。

    “哗!”

    一大桶金汁从城头上倾泄而下,爬在云梯上的几名流贼无处躲避被滚烫的金汁浇了个满头满脸,几名流贼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翻翻滚滚地从云梯上倒栽而下,落到地上还在那里翻滚不休,那种烫伤造成的疼痛足以让任何人发疯。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一名流贼小头目分开拥挤在一起的流贼,飞身窜上云梯然后手脚并用往城头爬来。

    小头目身形如燕,片刻功夫就爬到了城头上,可是没等他跃上城头,一名官军把总狰狞的身影就陡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那官军把总手里赫然握着一柄弓箭,弓弦已经挽满,锋利的箭簇已经对准了他的面门。

    流贼小头目大吃一惊急欲闪避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寒光一闪,一枝利箭已经脱弦射出,噗的一声射穿了流贼小头目的面门,锋利的箭簇直透后颈,流贼小头目惨叫一声,从城楼上一头栽落下来。

    官军把总一箭射翻了流贼小头目,正想再次挽弓搭箭时,一枝利箭从城墙下射了上来,正好射中了他的右腿腿弯,官军把总惨叫一声右腿一软从城墙上倒栽下来,摔到城墙下的官军把总犹未断气,正想翻身爬起时,数十名流贼已经蜂拥而上,乱刀齐下顷刻间把他砍成了肉泥。

    滚木擂石伴随着滚烫的金汁从城楼上倾泄而下,流贼一拔拔地爬上了云梯,却又一拔拔地被官军压了下来,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南门城墙下已经横尸累累,金汁的恶臭和浓冽的血腥味杂夹在一起,中人欲呕。

    “弓箭手,弓箭手都到老子身边来。”

    一名流贼大头目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流贼军中其实也有不少边军中投降过来的弓箭手,革左五营三千精兵中也有不少是弓箭手,听到大头目的喊叫,正在各自为战的上千名流贼弓箭手便纷纷聚拢过来,大头目伸手一指城墙上的官军,厉吼道:“给老子射,射死这些狗娘养的!”

    流贼大头目一声令下,流贼弓箭手们同时向着城楼上射起箭来,一泼泼的箭矢就像密集的雨点倾泄到城头上,各自为战和密集射箭的杀伤力显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城墙上的官军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了一片,流贼趁机竖起了更多的云梯,嚎叫着开始了第二拔的进攻。

    城头上。

    一名官军千总的背上已经插了两枝羽箭,其中一枝更是射穿了他的右肩,可这家伙却像没事人似的,依旧挥舞着腰刀在城头上来回奔走,一边奔走一边表情狰狞地大吼道:“顶住,给老子顶住,绝不能让流贼冲上来!”

    “总爷,顶不住了。”一名胆小的新兵蛋子哭丧着脸说道,“我们还是赶紧逃吧,流贼人太多了。”

    “找死!”

    官军千总怒吼一声,回手一刀就砍掉了那新兵蛋子的脑袋,然后扬着血淋淋的腰刀厉声喝道:“这南门要是守不住,将军饶不了老子,老子也饶不了你们,谁他妈的敢再说一句逃跑的,这就是下场!”

    旁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官军顿时噤若寒蝉。

    “还愣着干什么?”官军千总厉声怒骂道,“流贼已经杀上来了,都他娘的艹起家伙,跟老子把他们干下去……杀!”

    恰好一个流贼小头目飞一般抢上了城头,那官军千总大喝一声,反手就是一刀正好砍在那流贼小头目的右肩上,锋利的钢刀就像是切豆腐一般切过了肩胛,把那流贼小头目的右臂连同右肩整个削飞。

    那流贼小头目临死反噬,想抱着官军千总摔下城墙同归于尽,那千总轻轻一闪就避过了流贼小头目的抱摔,又从身后飞起一脚把那流贼小头目踹下了城楼。

    见身后官军没有任何动静,官军千总又急又怒,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流贼上来砍了你们的狗头吗?”

    直到这时候,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的官军将士才如梦方醒,发一声喊一窝蜂似地抢上前来,扛起滚木擂石就向着云梯上的流贼疯狂地砸了下去,堪堪就要抢上城头的流贼遭此打击,再次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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