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见那李曦竟是真的跟李适之一起走了,这才赶忙咳嗽一声,大声喊:“李曦……”
他喊了这一句,李曦站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于是主事大人的声音陡然的就小了一半不止,脸上陪着笑,面对着李适之大人的皱眉审视,他略有些尴尬,手里拿着一张批文递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呃,那个,李……李大人,您的批文。”
观其前后的态度迥异,在场的这些官员们不由得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不过瞧不起人家归瞧不起人家的,眼下这个时候大家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蛮想跟李曦结交一番的。
因为就这一件驿馆结拜之事,也不须多,只今天一天,便足以传遍长安。
李曦这小子,要出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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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纳头便拜
李适之说要约为兄弟,李曦还以为要有个仪式什么的,后世影视剧里演过的,大耳贼跟二爷三爷他们结拜也好,还是洪兴社山鸡等人,都要烧香磕头喝血酒的,但是显然,李适之压根儿就没准备要弄那些东西。
李曦也没跟人玩过约为兄弟这一套,所以他也不知道是眼下根本就还没这个风俗呢,还是人家李适之为人高韬,压根儿就不屑弄那些虚文,总之当下里李适之扯着他的袖子两人一路到了李适之在驿馆的那座小院之后,只是说要跟李曦大醉一场,也没见他要准备什么仪式。
要说唯一跟仪式擦点边的话,那就是他命下人去把自己带在身边一房小妾和一个才六岁的儿子唤了出来,两人都给李曦见了礼,口称叔叔,而李曦则还礼,然后还送了那大侄子一块玉佩,再然后,就是下人们都要改口称呼李曦为“契老爷”……这就算完了。
然后……就是喝酒。
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越聊越投机,也就越喝越带劲,当下里什么进长安之类的事儿,算是彻底给抛到脑后了,以至于等到李逸风午后从城里带了车马过来接李曦的时候,李适之已经是醉得不成样子,却犹自在那里高呼,“再来一盏!”
这时候李曦也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毕竟李适之的酒量在那里摆着,他就算是比人家牛一点,却也有限的很。
因此当李逸风听说李曦居然被原陕州刺史李适之给拉去喝酒了,而一路问着找过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两个人酒后癫狂的一幕了。
不过在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倒也不劝,一来在他看来,自家大人能刚到长安就跟李适之这等人物结交成如此关系,便实际上的照应不提,单只是名声上的影响,那就是莫大的,二来么,口谕上说过要求李曦接到口谕之后五曰内必须启程,却没规定过他必须赶在什么曰子之前到长安,因此,这早一曰进长安还是晚一曰进长安,倒是不碍事。
因此,他来了之后看到李曦在人家李适之大人住的院子里跟人喝酒,便以下人自居,老老实实的在外头等着,大不了就是等他喝醉了把人接走就是了。
可就在这时候,城里来人了,来的还正正是李适之的长子,李过。
他是陪着他母亲一起先回的长安,一来打个前站收拾收拾积年不住人的老房子老院子,二来也是运送东西,因此出发的早,到得也早,现如今家里都已经收拾出来了。
今天上午接到口信说自己阿爹昨天下午就已经到了城西驿馆,所以下午他就带了车马一起,过来接自己的阿爹和小兄弟来了,到了之后听下人说了上午那一出,又说眼下老爷已经和契老爷一起都喝多了,他正自心里纳闷不解,不过脑子激灵一下,却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于是抓住下人的领口就扯着问,“契老爷……我那叔叔,叫李曦?剑南道蜀州的李曦?”
那下人让他给吓得够呛,只是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
于是李过哈哈大笑,进了自己老爹和李曦喝酒的房间之后,那几乎是纳头便拜,口称,“侄儿李过见过叔父大人!”
这会子李曦正喝得有点迷糊呢,初时还以为是刚才叫自己叔父的那个小正太,不过即便酒喝多了,他还没全迷糊,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声音不对,扭过头来挤着眼睛看,赫然发现跪在堂前冲着自己叫叔父的,居然是一个中年人!
当然,说人家李过是中年人,纯粹是因为李曦喝多了,眼睛有点花,李过毕竟是世家出身,皇室血脉出来的,人长得极是英伟,个子很高,肩膀也宽,而且他面容俊朗,今年又才只有二十岁,正是年少英发的年岁,此时穿着一身滚花常服昂然下拜,很有些气势的。
只不过呢,或许是为了追求些英武之气,他年纪轻轻的,唇上就刻意留了两撇短髭,因此当李曦模模糊糊的看过去,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位怕不得少说也有三十大几了。
因此李曦扭过头来看他这么大一个人居然管自己叫叔父,这顿时就有点头大,扭头看看李适之,却见李适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还一笑一个酒嗝,然后才道:“贤弟,这是我长子李过,今年二十岁了,以后你这个当叔父的可要多多提点。”
又看着李过道:“过儿,这是你叔父,姓李讳曦,字子曰,你以后便称呼他叔父便是。”
李过闻言站起身来拱手应是,然后就笑着过来给李曦斟酒。
话说,在李曦这么一个现代人看来,这事儿蛮不可思议的。即便李过只有二十岁,那也比自己大了两岁呢,在他看来,即便是自己老爹跟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家伙兄弟相称,那自己也绝对拉不下脸来管人家叫叔叔的。
你比我年龄还小,大家又没有血缘关系亲戚关系什么的,我又没娶你家女儿,凭什么比你矮一辈啊,充其量大家各交各的就是,没必要硬是论什么辈分。
可是这事儿在李适之和李过这些唐朝人看来,却是合乎礼仪的,义正辞严的,必须的。
因此当李曦皱着眉头说:“我看就不必叫叔父了吧,那个,我今年才十八岁,这一声叔父喊得我浑身不舒服……”李适之和李过却是异口同声地道:“那怎么成!”
甚至这李过放下酒壶就赶紧又跪下了,那股子纳头便拜的劲头儿,李曦拦都拦不住,只听李过道:“叔父若如此,莫非是不屑指点侄儿?”
李曦目瞪口呆。
也还别说,人家李过这不叫不要脸,这是尊敬师长的典范,大唐时候人洒脱不羁是不假,但是在另一面上来讲,却也是极为讲究这些长幼尊卑的礼数的。
所以,要是李曦不让人家喊叔父,反倒成了嫌弃的意思。
他以手抚额,点点头,觉得嗓子快给堵住了,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挤出来一句,“那个,贤侄起来吧,不用老是动不动就纳头便拜的。”
李过这才闻言大喜,站起身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一举杯子,朗声道:“侄儿敬叔父大人,祝叔父大人寿比南山,俸比侯王!”然后一扬脖,一盏酒下肚。
这祝福听得李曦脸上有点抽筋,刚想拦住,解释一下,自己今年才十八岁,暂时还用不着那寿比南山的词儿,再过个三十年还差不多。
可是没等他说话,李过又倒满了一盏酒,端起来,一扬脖,又下去了,“叔父,请满饮!”
…………到最后,李曦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李适之那座小院了,他只记住了一点,李适之很能喝,自己那大侄子李过,也很能喝!
一觉醒来,脑子晕晕乎乎的,李曦睁开眼睛往外瞧,半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又过了好一会子,这才逐渐醒过神来,自己掀开身上的毯子缓缓下了榻,伸了个懒腰之后,便在房间里来回打量了起来。
这显然不是自己在驿站里住的那间房子。
听见外边似乎有动静,李曦便从旁边的熏衣笼里拿了件襕衫来穿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是一座开面不大,但是别有风味的庭院。
当然了,说是不大,其实正五配四,再加上东西厢房,加起来也足足十几间房子呢,要是在算上这庭院,倒也算是一个轩敞的小院,即便是搁在晋原那样的州城,这院子怕不至少也得值个十几万甚至是二十万钱。
正房五间,东西各有两间配房,也叫耳房,房前有庑,厢房前也有廊子,一直曲折迂回到东南角的院门。院子里种着不少花卉,廊子下还搭了一溜儿的葡萄架,东南角有一棵大槐树,高大而茂盛,树荫遮了足足小半个院子。
是一座很有北方风韵的小院。
这时候看见李曦起来了,赶紧就有两个原本坐在房前堂庑下说话的丫鬟起身过来,一个捧了脸盆,一个拿了毛巾,艹着一口长安话,道:“婢子伺候公子爷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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