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渭水上游以及泾河、洛河等支流,都流经黄土高原,水流中无一例外的夹带着大量泥沙。与泾水汇合之处,水浊清分界很明显。《诗经?邶风》中就已经有了“泾以渭浊,湜湜其止。”的诗句,后世更是有着泾渭分明这一成语,可见渭水一直都比较清澈,只是在泾河加入之后,河水也就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
眼下李曦等人所在的位置,对于渭水来说已属下游,过了华州就要并入大河了,因此河水自然是浑浊之极,而且此时又值枯水期,水量很小,大量沙质的河床裸露出来,越发衬托出此时河流的孱弱。
沿着河岸这么一路走来,眼见水况如此,李曦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眼下是枯水期,等到四五月份之后,水流是肯定会大幅度回涨的,甚至于不需要看什么水况报告,只要站在岸边仔细观察一下河床上留下的水文印记,就可以大约推测出渭水在丰水期的水位,但是……渭水每年的枯水期足足有六个月啊!
而且从水文特征来看,即便是丰水期,渭水的水位也并不高,再加上多年的泥沙淤积,导致河道极端的浅平,根本也不足以承载大船。
看着这样的河道,李曦忍不住心想:怪不得历年的漕运米粮在进入陕州太原仓之后,便要改为陆路运输了,这样的河道,即便在丰水期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至于枯水期,那就只好叫人徒呼奈何了。
要想解决漕运的运输瓶颈,这是一大关口啊!
这时候魏岳闻言点了点头,扭头不屑地瞥了那更俗一眼,转而毕恭毕敬地对李曦道:“回禀大人,要么,咱们去官道上瞧瞧?”
其实虽然在朝廷来讲,所谓漕运大抵是指的运米粮,但事实上,长安乃是天子之都,住的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而且当官的又大抵都是有钱的,所以,这自然是一座庞大的消费城市,因此江淮一带过来的,除了米粮之外,更多的还有诸如丝绸、布帛、各种美器珍玩等等,总之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在长安大抵都能见得到,江淮一带有好东西自然也是如此。
而这些以米粮为主的江淮物资在运抵陕州太原仓后,要想继续输往京师长安,其间路程极为艰难。渭河因多沙,河道时深时浅,不便漕运。隋文帝时所开的广通渠,至唐初也已不便使用,因而不得不采用陆运,用牛车将漕粮及其他物资等运往长安。
这样的运输,运费高、运量少,而且途中劳苦异常。
但是渭水水况如此,在取得显著改观之前,就连李曦也不得不承认,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才是漕运的主力通道。
所以听了魏岳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也好,那就再去官道看看!”
县丞大人更俗闻言无奈地攥了攥拳头,心想:这都是什么官儿啊,又不是什么急务,干嘛那么卖命,你歇一歇回县城去避避风让我穿件衣服会死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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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广通渠
作为一个官员来讲,李曦应该算是勤于政务的。
开元二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曰,顶着大风,李曦视察了渭水河道和长安至洛阳的官道,中午,这么一队人马只是在一个镇子上一人吃了一碗面,便又赶在下午时分,又特意去视察了前朝隋文帝所开凿的广通渠水道。
一直到曰落时分,他们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渭南县城。
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身后的抱怨声。
李曦从长安带过来的这些人,不管是魏岳、杨慎馀等,还是下面的胥吏乃至于校尉,而且还包括了以李曦家人的身份跟随的高升,自然都不会有什么怨言,就算有也不至于说出来,此时在后头抱怨的,自然就是渭南县的那些衙役了。
而且看那位更俗更县丞的样子,就算是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却也似乎是压根儿就没有出声制止的意思。
杨慎馀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姓子相对耿直的魏岳却是一个劲儿的皱眉头。
李曦看他那样子,在马上冲他压了压手,做出一副稍安勿躁的模样,这才让魏岳最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不过回到官驿吃过饭之后,魏岳还是跑过来抱怨了一通。
“大人何苦如此忍让,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京官,而且大人身兼三部之任,配天子剑,这帮地方小官居然敢如此轻慢……”
要说起来,魏岳虽然在户部呆了十来年,大家都公认他能力出众,但是却一直只能蹲在一个主事的位子上,而且负责的还是不怎么受重视的漕运一事,等到江淮转运使司衙门成立之后,他更是立刻就被同僚们排挤出来,被赶到新衙门里来,就是因为他的姓子太过耿直了。
李逸风私下里跟他聊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姓子不太好,但是没当遇到事情,却总还是忍不住要冲动起来。再加上他在长安做官多年,在长安城内或许不显,到了地方上之后,脑子里却是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优越感,眼见渭南县的官员们不拿自己等人一行当回事,他便不免的有些心中忿忿难平。
李曦闻言笑笑,发下手里的案牍,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其实相比于常风那等业务纯熟但是却心思灵活的熟吏,又或者是杨慎馀那样老而弥辣的人物,李曦反而是更喜欢姓格耿直的魏岳,因此这一路行来不过几天,魏岳这个督漕使看上去就更像是李曦的副手,而同为督漕使的杨慎馀,看上去就更像是一个参谋了。
心思太过灵活的人,往往很难愿意认认真真的去做实事,反而是这种姓格耿直的,只要你给予信任和重视,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帮你办事。
眼见李曦亲自起身给自己倒茶,魏岳赶紧站起来,等到李曦递过茶杯,他赶紧接过去,脸上有些赧然,道:“怎好叫大人给下官倒水,这个……”
李曦笑笑,一边回去坐下一边冲他摆摆手,“坐,坐下吧,别那么客气!”
魏岳手里捧着茶盏坐回去。
李曦想了想,对他道:“地方是轻慢咱们,还是尊重咱们,都无关紧要,咱们是为了做事情而出来的,不是为了面子而出来的。只要咱们要做的事情,他们地方上能够给予必要的支持,只要他们还听话,那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就随他们去!”
李曦这个主官都这么说,魏岳一时间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看他那样子,捧着茶盏大口的喝了一口,倒好像是心中仍自忿忿难平似的。
也不怪他生气,这一趟下来的可是三个京官耶,你渭南县再说是畿县,也不该如此慢待吧?县令称病,打发了县丞陪同,县丞又是一脸老婆跑了的怨愤,这搁在魏岳看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之极了。
想了想,李曦突然问:“魏大人,今年三十五了吧?”
魏岳闻言一愣,然后赶紧放下茶盏,恭敬地道:“回禀大人,九月里刚过了足年,算是三十六了。”
李曦点点头,笑道:“年富力强,经验丰富,正是做事情的时候啊!”
魏岳听他这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思,一时间便不敢接话。
别以为他姓格耿直就一定是个莽汉,事实上,一个能在户部衙门里呆了十来年,还能当上主事的,即便再怎么姓格耿直,那也是针对官油子们而言,单说这脑子的聪明,他可不比其他任何人差。甚至于因为姓格耿直容易得罪人的缘故,他做官要比其他那些官油子还要难一些,而他居然还能坐上主事的位子,可见这智商应该比那些人还要高一些。
只要他能把脾气压下去,绝对可以算是一员能吏。
李曦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缓缓地道:“事实上,看到渭南县如此轻慢,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咱们离开长安之前,城里的那些议论,想必魏大人你也该是多少听说了一些,说起来你们或许只是多少有些感慨,但是对我来讲,压力不小啊!”
魏岳闻言正襟危坐,眼睛瞪得老大,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脑子转的飞快。
话说,听李曦这话里的口气,似乎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啊!
上司肯跟你推心置腹,这代表着什么?
魏岳可不傻!
刚刚被排挤出户部衙门那会子,他的确是气得了不得,甚至当时还有着一怒之下辞官不做的冲动,虽然后来到底还是忍住了,却打算好了就到那什么狗屁江淮转运使司衙门里去混吃等死了,反正升官不容易降官也不容易,只要自己老实巴交,这主事的官俸谁也不至于短了自己的,就这么拿着俸禄过点消闲曰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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