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校尉闻言一愣,然后,这心里不知不觉的就是胆气一壮——看今曰魏大人行事,显然是有所凭恃,这是要来硬的呀!

    话说,这些校尉都是整天带刀的人物,与那些满脑子弯弯绕的文官不同,他们都是最喜欢热闹,最喜欢抖威风的,此前不管是跟着李曦还是跟着魏岳,两位主官的行事都堪称低调,他们自然也不好抖什么威风,这会子魏岳都摆明了一副要闹事的架势了,他们却是哪里还会不明白?既然明白了,哪里还有个不兴奋之极的道理?

    因此魏岳话音刚落,这两个校尉便同时伸出手来,一人一边,正正拿住了那钱畅的两边肩膀,也不用使劲儿,只轻轻一推,便推着钱畅往回倒退,口中冷笑道:“钱大人,您还是回去坐着吧,莫让小人们为难才好。若是您让小人们为难,吃苦的可是钱大人您自己呀!”

    说话的功夫,钱畅已经被他们推着,一屁股又坐回了大堂内的胡椅上。

    这钱畅顿时给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指着两个校尉,然后又伸手指着魏岳,口中翻来覆去地道:“你们……你们……本官、本官要上奏折,本官要弹劾你们!”

    然后,等两个校尉冷笑着走开了,他又拍案而起,大喝道:“来人哪,来人……”

    此时看见这大堂里不对劲,外边早已经聚起了一班衙役,听见县令大人钱畅在堂内暴喝,他们立马就要冲进来。

    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魏岳的意图,门口的几个校尉岂能容他们轻易进来?看见他们的动静,这几个人当即就拔出刀来,雪亮的一片刀芒护住门口,其中一人大喝道:“江淮转运使司赞事魏大人在此,胆敢无力者,格杀勿论!”

    这帮子衙役大多是本地人,在街面上走动,耀武扬威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是若论干练,他们哪里比得了京兆府出来的这帮子校尉?

    虽说人家只有七八个人,自己这边倒足有一二十,但是这帮子校尉守在门口齐齐拔出刀来,那气势一时间便勃然而发,端的不是他们所能比的,这一下子,就把他们都给镇住了。

    虽则他们吃了一惊之后,也都是下意识的拔出刀来,但是却并没有人敢于真的往前冲,当下里众人面面相觑,便也只能是紧张的一个劲儿吞唾沫而已。钱畅与更俗此刻都已经被困在堂内,他们之中,连个敢于挑头的都没有,空自绰刀在手,却看上去更像是花架子。

    一时之间,堂内堂外,就这么对峙起来。

    钱畅在堂内气得暴喝,堂外的这帮衙役有心冲进去解救,却到底还是没有那个胆子。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长安来的京官与校尉,他们只是地方上跑腿的皂隶衙役,哪里敢真的跟人家对着干?

    可里面被挟持的可是本县的县令大人,那是顶头上司父母官,要是这会子不冲进去,他们却又害怕事后会被县令大人收拾,因此一时间便只能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众人就听得县衙外边突然闹腾起来。

    县衙大堂向来都是正对着衙门口,这时候大门开着,无遮无拦,一眼看去,便能瞧见大门对过的照壁,门口的动静,这堂内堂外自然是看得分明。

    就见门口先是响起一阵杂乱而威压的马蹄声,然后,一队威风赫赫的校尉,足有二三十人,便在门口齐生生地甩蹬下马,再然后,又是几骑马到,当中一个,一身恰白色士子襕衫,却又腰中佩剑,看去二十岁上下,面色沉稳,锦衣玉带,气质儒雅,仪态威武,飘飘然有白衣儒将之风,却正是李曦。

    他带着这么一队人马一出现,县衙内外便安静了下来。

    甩蹬下马之后,李曦单手按剑,昂首直趋中庭。

    那些堵在大堂之外的衙役们为李曦的气势所迫,不知不觉的就退列两边,让出了一条宽宽的通道来。

    上次李曦沿途视察渭水与广通渠的时候,钱畅曾经接待过李曦,因此认得,此时看见他带着一队人马意态张扬地到来,哪里还会不知道魏岳的步骤是和李曦一致的,而且针对的就是他?因此不等李曦迈步走进大堂,他便厉声大喝,“李大人,本官敬你是京中的上官,故而一直以礼相待,莫非换来的便是你公然挟持本县令么!”

    李曦迈步进堂,听他说什么“以礼相待”,就是忍不住一声冷笑。

    魏岳起身见礼,他摆摆手示意免礼,从头到尾,眼睛都盯着钱畅,直看得钱畅心虚不已,却偏生又不肯低下头去弱了气势,只好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来,硬撑着与李曦对视。

    这会子有人搬来椅子,李曦也不坐,只是道:“魏大人奉命行走地方,检视地方筹备重修广通渠事,你身为本地县令,不说积极配合,却反而纵容指使几百刁民围堵驿馆,莫非,这就是你钱大人的‘以礼相待’?”

    钱畅闻言刷的一下子就是一头的冷汗。

    定了定神,他额上青筋爆出,声竭力嘶地喊道:“李曦,你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本官纵容指使刁民围堵驿馆,你有什么证据!”

    李曦闻言“嗤”的一声冷笑。

    “你要证据?证据会有的,不过,你看不到了,也不需要看!”

    这话听得钱畅不由一愣,自始至终都站在堂内一侧的县丞更俗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就是脊背生寒,此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曦,满脸的不能置信。

    李曦也懒得再跟钱畅多说些什么,招手叫人,“来人哪,将这指使刁民围攻朝廷钦使的钱畅给本官拿下。”

    又扭头对杨钊道:“请天子剑来。”

    两个站在钱畅身侧的校尉接令之后一把捉住钱畅的同时,杨钊已经打开了怀里抱着的黄布包裹,包裹狭长,打开来,正是玄宗皇帝亲赐的天子之剑。

    李曦单手抽剑,原地高举,“臣李曦,执此天子剑,如陛下亲临,今有渭南县县令钱畅,无视朝廷法令,指使刁民围攻朝廷钦使,知法犯法,猖狂之极,着即刻斩首!”

    长剑映曰,灼灼寒芒。

    李曦拔出剑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参拜天子剑,就听见了他的一连串号令。

    然后,别说钱畅与更俗了,便是魏岳以及大堂内外的诸多校尉,也是不由得一愣。

    不奏朝廷,便要当即斩杀一位畿县的县令,一个正六品上的官员,这可是近几十年来都所不曾有过的大胆之举!

    最关键的是,一直到李曦发令杀人,他手里还都没有丝毫可以证明钱畅其罪当诛的证据!

    众人惊诧莫名,一时间大堂内外除了众人粗重的喘息声,竟是静得针落可闻。

    李曦高擎天子剑,朗目缓缓扫过堂内众人。

    钱畅第一个回过神来,忍不住大怒戟指,“李曦竖子,尔敢杀我?我乃朝廷正六品上官员,无刑部与大理寺会审,无陛下亲准,谁都不能杀我!”

    李曦扭头看看魏岳。

    这时节,魏岳逐渐的回过神来,看清李曦眼中的一缕寒芒,他不由得脊背生寒,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吃惊于李曦的狠辣果决,一边却是忍不住对这种狠辣果决膜拜得五体投地。

    大唐承平百年,除了某些事关生死的宫廷斗争之外,朝廷待官员们一向都是优渥宽容,不拘品级士庶,都敢于公然的评论甚至批判朝中大臣,而朝中大臣们对此纵是苦恼,却也无计可施——百年以来,这种直言诤臣屡出不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唐士子官员之风骨,恰是在朝廷这种风度的“纵容”之下才逐渐滋生并成长起来的。

    对于朝廷来说,官员们雅傲不逊没什么,再不逊,也不敢对朝廷不逊,充其量就是清高一些,却更有时代之风骨,因此即便是朝中有着下官在长官面前也都极有桀骜的风俗,朝野上下却也都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但是对于李曦这个年纪轻轻就上位,根基浅薄却又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人来说,他要想做一些事情,却又没有时间去通过慢慢的执政资历来积累人脉与威望,那么,要想顺利的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下去,要想让下面人都老老实实的配合,却必须要下一番狠手了。

    关键时刻杀人立威,这几乎是震慑地方异动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办法了!

    刚刚接到李曦回信的时候,魏岳还只是觉得李曦亲自过来,肯定是要立威的,但是他却不曾想到,李曦刚一出手,就要做得那么绝!

    对方可是堂堂的正六品上京畿之地的县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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