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时候不曾想过要做官的事情,自己思量着,不管是经商还是读书,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做个丢手的闲汉,实在是都没有什么必要跟李朌他们再打什么交道,但是眼下既然做了官,有些事情可就不能不考虑了。
时人注重宗族观念,你落魄的时候宗族可以不管你,但是一旦你抖起来了,如果不管宗族,那么多少总会遭人诟病,甚至在上司想要对你任命新职而对你进行考察时,如果你是个宗族关系不好的,那么都有可能把你的任命直接给勾除了。
在眼下唐朝的人们看来,论语里有子说的那段话:[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还是至理名言的很。因此,虽然宗族关系处理的再好都不可能会让你升官,但如果宗族关系处理不好,却很有可能让你升不了官,反而会被贬官。
所以,明知道此后的道路一切都要靠自己去走的李曦,可不想让这个不起眼的小问题成为将来仕途中被人攻击的破绽。
不管是为了武兰,还是为了早一点靠近未来的那个杨贵妃,他都必须要让自己稳稳当当的继续往上爬。
这时候李朌看着李曦的脸色,心里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当下怯怯地道:“此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教导无方,李昉他……嗨,你别在意,晚上你要是有时间,我想在家里摆一桌酒,到时候让你三叔也去,让李昉给你端酒赔罪……”
李曦再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新官上任,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再者眼下咱们晋原正遭涝灾,县令大人尚且亲自下田劳问访查,我岂可无事饮酒。回头再说吧。”
虽然被李曦张口就回绝了,不过听出了他话里尚且留了很大余地的意思,李朌心里却只是欢喜的了不得,当下便道:“对,对,你说得对,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都行……”
犹豫了一下,他打开门探头往外瞧了瞧,见走廊里没人,这才关上门走到李曦的书案前,小声道:“你小心些,裴俊那个老家伙昨天下午可是特意召集了不少人,也叫了我,说是让大家齐心合力,先把你冷一段时间呢。”
李曦闻言点点头,淡淡地道:“知道了,谢谢。”
李朌点点头,没什么好说了,就要转身出去,李曦犹豫了一下却又道:“等到县令大人回来,我会向他申请把你调开,不在我身边,你别多想。”
李朌闻言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李曦的意思,不由得就在心里赞了一句。
本朝有制,父子祖孙不得仕官同地,流官不可仕官乡籍。也就是说,父亲和儿子,还有祖父和孙子,不可以在同一个衙门里做官,至少不能是隶属关系,而且只要是归属吏部管辖的流官,就不可以回到自己的原籍任职,怕的就是乡里勾结。
虽然李朌只是个吏,根本就不在这道法令的管辖之内,但是李曦小心处事倒也并不为过。
当下听了李曦这番话,李朌赞了一声之后,顿时就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自己昨天得了李曦真的即将到晋原县担任主簿的准信儿之后,心里一个劲儿的只想着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侄子加顶头上司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要说起来还真是不能不服,李曦当爹当年也是这么一个思虑周全百无遗漏的人哪!
怪不得他们父子俩虽然相隔十几年却能相继做官,而且还都是一出手就是主簿,自己这十几年来,却是只能窝在一个小小刀笔吏的位子上。
当下明白了李曦的意思,李朌答应之后走了出去。
眼看着他关上门,李曦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自己也站起身来。
其实要说起来,李朌父子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归根结底,本心还算不上太坏,再说了,最主要的是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啊,俗语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已经打过一次了,第二次却是不太好下手了,更何况他跟自己还有着血缘关系?
罢了,且就先这样吧。
※※※
没有等到吃午饭,闲极无聊的李曦便已经出了县衙,到门口坐了自家的马车一路回到家里,洗了洗手脸之后坐到书房里,便又拿手指敲着面前的书案。
随着大雨倾盆不停,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迫闲了下来,酒庄子的修建暂停了,通家之门也暂停了,工匠们自然只好闲着,街上没什么行人,大大小小的店铺也多是不开门,便开门,也顶多是支起一扇门,只等些熟客来。但是衙门里却因为这已经越发严重的涝灾而忙碌不已,别的不说,就连县令都要下田走访灾情就可想而知。
偏偏自己却是个无事可做的。
裴俊毕竟只是个县丞,晋原县又是蜀州刺史衙门驻地,所以他还不至于厉害到只手遮天,但他毕竟在这县衙里经营了很多年了,连县令大人都无法冲破他的束缚,他想要把自己推到冷板凳上架起来,倒真是容易得很。
如果自己只是想混个资历慢慢熬着,倒也不必跟他争些什么,说起来这边惦记着人家的儿媳妇,那边还惦记着把人家拱开,里子面子都要,那自己也未免太过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些,但是眼下形势逼人强啊。
且不说如果不尽快往上爬,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武兰的身份问题叫板,单只是一想到远在洛阳的杨大美人今年都已经十五岁了,李曦就觉得形势迫切不已。
他可是知道的,时下大唐男女皆是早婚早育,女子十五六岁出嫁一点儿都不稀罕,就算是晚一点儿,十七八岁也绝对要出嫁了,也就是说,自己最多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甚至往紧迫里想一想,或许还有两年,甚至……一年。
当然了,就算那个是妄想吧,可要是自己连个小小的九品主簿都坐不住,连个裴俊都应付不下来,岂不叫一直对自己寄望甚高的武兰失望?又有什么脸去敲杨花花的门?
想到这里,李曦慨然起身。
此时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便索姓不在家里吃饭了,直接下田里去。
县令大人出去查探灾情,自己这个主簿本就是他的从官,那么上任之后就过去找他报道,倒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县衙里坐镇的县丞大人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差事嘛,那自己去乡间找到县令大人,一同查访一下灾情岂不是合情合理?
想明白这些,李曦立刻叫了人来,命人去备马,并且准备蓑衣等防雨的用具。
就在等着下人预备东西的功夫,李逸风老爷子却突然过来了。
他刚一进门来不及施礼就问:“听说大人让人备马,可是要下乡?”
李曦点点头,请李逸风坐了,这才道:“主动下去找县令大人一起看看灾情,总好过待在家里坐以待毙吧。”
李逸风闻言微微摇头,权衡了一下,才道:“大人,请恕老朽直言,您想要去见一见县令郑爽郑大人,这个是可以的,他到任年余,却总也被裴俊给束缚着,伸不开手脚,您这个时候过去,凭着您的背景,和您眼下的身份,十有**能跟他一拍即合,大家联起手来,也对双方都有利,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您过去却是多有不便呀!”
“哦?怎么说?”李曦闻言有些不解。
李逸风拈着胡子,道:“据老朽所知,眼下蜀州大灾已成,晋原更是受灾最严重的县,按照往年的规矩,一旦地方受灾,剑南道衙门和户部纵是拨付些款项和粮米来救灾,却也顶多只能够三五成之用,所以,一旦有灾情出现,各地官员都是叫苦不迭,老百姓不能不抚,有灾不能不赈,但官府又不是做买卖的,每年的税赋绝大部分都已经上交了,库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存粮,却要拿什么来赈灾抚民?”
想了想,他又道:“咱们剑南道,尤其是咱们蜀州,其实还算是顶好的,仔细算下来,虽然年年都有些小灾小患的,但几乎不碍事,所以官员们的曰子还算好过,但是今年不同啊,今年这大雨您也瞧见了,以老朽愚见,只怕是整个晋原县很多地方都要绝产了,一季稻子绝产,这是多大的灾情啊,而且这还不包括很多家的农田被冲毁,即便晚稻能种上,也能收,却也肯定要减产,而且还有不少人家连带着房屋都给冲了……这个灾,太大了。”
说到这里,他不住的摇着头,叹息道:“若是无灾无难,您到任之后立刻就去拜见县令大人,尽快跟他站到一块儿去,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一条路子,但是眼下,您往县令大人身边一站,就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就要落到您的肩上了,可是这个责任……不好担啊!”
想了想,他抬头看看李曦的脸色,见他丝毫都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又谨慎地道:“大人此前不曾做过官,因此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但是既然今天提到了,老朽这个做门客的却是不得不问一句了,大人以为,为官之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李曦闻言犹豫了一下,问:“一心为民?”
李逸风闻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一心为民,自然不错。但是如果连自己的位子都保不住,却又怎么一心为民呢?”
李曦闻言沉吟不已,良久之后,才问:“那先生以为呢?我当下该怎么办?”
李逸风道:“等。”
“等?”
“对,等!裴俊要把您晾起来,那您就让他把您晾起来,眼下这个时候,咱们什么都不争,等到眼下这灾情的事情过去了,再起来跟他争。”
李曦闻言眉头微皱,不知不觉的就伸出手来敲着面前的桌案,良久之后,他又问:“先生所说,倒是老成避祸之法。只是,等到灾情真的定型了,裴俊会眼看着我清闲吗?再说了,若是这个时候我躲起来,只怕会叫人齿冷啊,便是县令大人又怎会相信我?”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11941
11942
11943
11944
11945
11946
11947
11948
11949
11950
11951
11952
11953
11954
11955
11956
11957
11958
11959
11960
11961
11962
11963
11964
11965
11966
11967
11968
11969
11970
11971
11972
11973
11974
11975
11976
11977
11978
11979
11980
11981
11982
11983
11984
11985
11986
11987
11988
11989
11990
11991
11992
11993
11994
11995
11996
11997
11998
11999
12000
12001
12002
12003
12004
12005
12006
12007
12008
12009
12010
12011
12012
12013
12014
12015
12016
12017
12018
12019
12020
12021
12022
12023
12024
12025
12026
12027
12028
12029
12030
12031
12032
12033
12034
12035
12036
12037
12038
12039
12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