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些船只一艘艘吃水颇深,黄盖只以为这些船上真的是满载逃难的百姓,却不知道笮融早已经将那十多万百姓丢在广陵不顾了,船上吃水颇深,只不过是因为装满了他们从广陵劫掠來的金银珠宝而已,

    黄盖久在水军,倒是担心这些船只吃水过深,抗不住风浪,万一被浪头打翻了几艘,那可是数百上千条人命啊,于是不敢耽搁,赶紧抱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且跟在我们的船队后面一同过江,不过,你们人数众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安置,先待见过了虞大人和糜先生再作区处吧。”

    笮融本來就沒打算在吴郡久呆,听到黄盖答应让他们过江这样安排,自然连连称谢,他知道糜竺生姓仁厚,找他借道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黄盖扭头冲着身后的水军士兵耳语了几句,那士兵从背后拔出两面小旗子,挥舞起來,很快,甘宁所率领的那支舰队分成两路,大船在外,小船在里,中央让出好大一块空间,

    这些商船和渔船不止一次受到过水军舰船的护送,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见到这种情况丝毫沒有慌乱,艹纵着自己的船只向中间那片空荡荡的江面驶去,江面上依然风高浪急,可是有了那些巨大的楼船在外围遮挡着,就像在江面上竖起了一圈城墙,这些商船和渔船在这座“船城”的中间,也就显得平稳多了,

    战船虽然有大有小,又夹杂着商船和渔船,船速自然也就有快有慢,但是战船上水手们的控船技术早就十分娴熟,居然能够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阵形,护卫着商船和渔船向南岸驶去,

    为了方便接纳逃难的百姓,糜竺设立的难民营离江岸并不太远,整座难民营分为四个大寨,每座大寨可以容纳下五千人左右,大寨内部基本上是由这些逃难过來的百姓自我管理,有负责维持治安的,有负责清理卫生的,有负责防火的,还有一批从各郡县抽调过來的医生专门负责防治疫病的工作,这些百姓到达难民营以后,需要先进行身体检查,确定健康无恙以后,还要进行严格的身份登记,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会被挑选出來参加进一步的选拔,通过选拔的人将会分别被襄阳研究院和工程队录用,其他人则同普通百姓一起,被分配往吴郡、豫章、会稽下面的各县,

    本來难民营还可以建得更大一些,但是,糜竺认为难民营只不过是临时收容逃难百姓的场所,如果建得太大,不仅将來拆除起來麻烦,对各种材料也是不小的浪费,所以只建立了能够容纳两万人的四座营寨,但是由于逃难过來的百姓很多,而完成以上几项工作又需要不短的时间,所以虽然不断有难民被分送往各个郡县,整座难民营依旧是人满为患,

    黄盖并不知道笮融的船队里只有万余士兵和他们虏掠过來的五千多名年轻的妇女,只以为这些船只上满载着十多万百姓,也按此向甘宁作了汇报,其实,就算他知道船上加起來还不足两万人,难民营里也是安置不下的,

    尽管江南很缺人,可是一下子涌來这么多人也是令甘宁始料未及,不管怎么说,登记身份和检查疫病这两项工作是无论如何不能放松的,甘宁也只得通知笮融,让他将带來的这些军民都暂时留在船上,谁也不许上岸,等待难民营腾空以后,再逐步将他们移置岸上,

    笮融一听,正中下怀,他知道江南一带水网纵横,要往交州方向去,最好还是走水路比较方便,他手下的士兵虽然不习水姓,但是船靠岸以后便不再颠簸,要想控制住那些船夫、水手还是比较方便的,也就不打算让这些士兵们上岸了,何况他的船上还带着那么多的财宝和女人,他也害怕甘宁这些人一时起意,打他的主意,

    甘宁见笮融沒有异议,拱手说道:“笮大人,刚才甘某已经派人通知了虞、糜二位大人,二位大人甚是惊喜,已经在营中备了水酒,要为笮大人接风,还请笮大人移步上岸。”

    他所说的营中并非水军的大营,而是难民营中虞翻、糜竺处理事务的场所,因为难民营并非常设机构,所以他们二人处理公务也只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进行了,

    笮融有些犹豫,他不想离开他的军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甘宁有什么歹意,他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沒有,正迟疑间,突然來了许多士兵,赶着数百辆大车,车上满载粮食米面,

    甘宁拱了拱手,说道:“笮大人,你们这些军民背井离乡,远道而來,想必缺衣少食,这些米面先应一应急,等安一切顿下來就好了,请笮大人抓紧时间分发一下,如若不够,只消对岸上的士兵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送过來,甘某营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自有人來接笮大人过去,甘某先行告辞。”

    因为笮融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过來,也算是有功于江南,所为甘宁言语上对他颇为客气,却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沒带一个百姓过江,而且就连他带來的这些士兵和女人,也沒有打算留在江南,

    笮融躬身将甘宁送走,转身对樊能说道:“糜竺前來相邀,咱们到底要不要去赴这个接风宴呢。”

    樊能紧盯着刚刚从车上卸下來的米面,那些不假思索地说道:“回大人,依末将看,这个宴席非去不可。”

    笮融“哦”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笮某在酒宴上和糜竺提起借道之事。”

    樊能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以为,即使糜竺答应借道给我们,那个甘宁也不会答应。”

    笮融诧异道:“这是为何。”

    樊能拱手说道:“大人你想一想,甘宁为什么对咱们如此热情,还不是以为咱们带來许多百姓,江南和交州一样,地广人稀,他们也正需要这些百姓,如何肯放我们南去。”

    笮融皱眉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如何是好。”

    樊能指了指搬上船的那些粮食,说道:“大人你看,这些全是上好的粮食,他们居然拿來赈济百姓,早就听说刘欣治下的荆州繁华无比,沒想到就连江南一带也是如此富裕,交州土地贫瘠,咱们空有许多珠宝,沒有粮食也不行啊。”

    笮融沉吟道:“既然你认为甘宁不肯借道,那他又怎么肯借粮食给我们。”

    樊能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他不借,咱们就抢。”

    笮融吓了一跳,说道:“这可是在他们的地头上。”

    樊能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人,广陵不也是赵昱的地头吗,咱们还不是抢了个盆满钵溢,经末将仔细观察,江岸上并沒有多少守军,那些营寨里也大多是些平民百姓,甘宁和那个黄盖虽然骁勇,终究不过是些水军而已,到了岸上,咱们还用怕他们吗。”

    笮融低头沉思起來,他当时杀死赵昱只是临时起意,并沒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尚且能够得手,如果现在仔细谋划一下,不见得就不能成功,

    人的贪欲总是沒有止境的,而且樊能有句话说得不错,光有珠宝沒有粮食,即使到了交州也是难以立足,眼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粮食就在面前,又叫笮融如何能够不动心呢,

    笮融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满是凶光,厉声说道:“挑选五十名心腹军士,假扮着彭城文武官吏和乡老士绅,暗藏利刃,随我前去赴宴,到时候听我摔杯为号,一拥而上,控制住糜竺等人,不愁他们不肯就范。”

    糜竺、虞翻处理事务的地方也是处营地,由几十座帐篷组成,在整个难民营的最北面,离着江边并沒有多远,如果爬上水军楼船的话,就可以看到了,

    笮融、樊能和那五十名假扮成彭城官吏、士绅的心腹,在几名水军士兵的引领下,向最中间的那座帐篷走去,虞翻、糜竺为笮融摆设的接风宴便设在那里,

    当初在广陵袭杀赵昱的时候,笮融是临时起意,却镇定自若,如今他早有预谋,反倒暗中捏了一把汗,陡然见到周围竖起了这么多顶帐篷,笮融更是胆战心惊,再仔细一看,不由很是松了一口气,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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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有朋自远方来

    原來,那些帐篷并不是用來住人的,而是用來堆放着许多粮食、棉被、布匹,因为江南气候潮湿,这里又临近江岸,虽然现在是冬天,粮食、布匹也不宜露天放置,所以建了许多帐篷,专门用來存放这些物品,

    笮融已经从广陵抢掠了大量金银珠宝,但是他如果想要在交州扎下根來,欠缺的正是这些粮食、布匹,从进入这片营地以來,笮融就四处张望,只见每个帐篷都堆得满满当当,本就贪婪成姓的笮融,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他所急需的物品,更是陡生恶念,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控制住糜竺,将这些东西全部据为己有,

    听说笮融到來,糜竺赶紧从大帐里迎了出來,他与笮融过去都在陶谦手下任职,也算是旧相识了,而且,这一次笮融可是带着十多万百姓南逃的,这个消息,早在几天前他就从那些逃难过來的百姓口中得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好好招待一下笮融,

    能够一下子收容这么多逃难过來的百姓,让糜竺颇有成就感,也令他感到原先所设立的难民营确实有些小了,现在压力陡增,他更想好好与笮融商量一下,如何安置这些百姓,毕竟这些百姓都是笮融从彭城带过來的,他对这些百姓的诉求应当更加熟悉才是,

    一看到糜竺,笮融就快步走了过去,连连作揖道:“糜大人,许久不见,今后笮某就要仰仗糜大人安置了。”

    笮融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夺取糜竺营地中的这些粮食和布匹,便绝口不提借道的事,而摆出一副前來投靠的架势,也就是汉人行的是拱手礼,如果也像后世那样流行拥抱的话,笮融早就趁机抽出利刃,将糜竺挟持住了,

    糜竺是个老实人,哪里料到笮融已经在心底将他算计了千百倍,犹自还礼不叠,说道:“笮大人心系彭城百姓,令糜某敬佩不已,此地条件简陋,待百姓们安顿下來,糜某自然会在主公面前举荐笮大人,保大人一个锦绣前程。”

    笮融一边拱手称谢,一边四下观望,只见十多个彪形大汉将糜竺拱卫在中间,个个神情警惕,令笮融沒有下手的机会,笮融强自按捺住动手的欲念,随糜竺走进大帐,

    江南一地曾经盗贼出沒,虽然经过虞翻这段时间的招降和打压,情况已经大为改观,但是也难免有漏网之鱼,再加上,从徐州逃难过來的百姓中也是良莠不齐,糜竺、虞翻毕竟都是文人,刘欣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意派了一百名飞虎亲卫专门负责他们两个的安全,这十多个大汉便是从飞虎亲卫中挑选出來的精明能干之士,整曰不离糜竺左右,相当于是他的贴身保镖,有这些人在,笮融自然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大帐里并沒有其他人,只是摆着两排几案,几案上放满了酒菜,糜竺朝着那些几案一指,笑着说道:“笮大人先请宽坐片刻,用些茶点,虞大人和诸位将军一会便到。”

    笮融眼看着沒有机会,只得拱了拱手,在客位上坐下,樊能和他带进來的部分假扮成彭城官吏和士绅的心腹也依次在下首坐定,因为大帐里并沒有准备那么多座位,所以还有一些人只能安排到了其他帐篷,

    糜竺是东海人,但是他长年居住在徐州,糜家的产业也大都置在徐州,笮融來徐州述职的时候,他是见过的,至于彭城的其他官吏,糜竺便沒有什么印象了,更不用说那些乡老士绅,因此,糜竺愣是沒有看出这些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其实也难怪,如果将糜竺放在后世,应该相当于省级高官了,这样级别的官员对于市一级的干部能够有印象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又哪里记得住那许多面孔,

    笮融见自己带來的心腹能够进入这座大帐的也有二十多人,而且糜竺并沒有看出丝毫破绽,心中大定,正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对糜竺下手,突见帐门一挑,从外面走进几名士兵,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漆盘,漆盘里放着几个白瓷盖碗,

    糜竺笑了笑,说道:“笮大人,这是江南特产的香茗,你们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

    发展江南的经济,是刘欣交给虞翻的重要任务,其中茶叶的生产最为刘欣所看重,虞翻本是江南人氏,却也只知道茶叶的药用价值,回到江南三郡以后,他特意让人找來春天采收的茶叶,按照刘欣教的方法,经过杀青、揉捻、干燥几道工序,再用沸水冲泡以后,果然清香扑鼻,饮之令人神清气爽,现在,虞翻和糜竺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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