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夺取糜竺营地中的这些粮食和布匹,便绝口不提借道的事,而摆出一副前來投靠的架势,也就是汉人行的是拱手礼,如果也像后世那样流行拥抱的话,笮融早就趁机抽出利刃,将糜竺挟持住了,

    糜竺是个老实人,哪里料到笮融已经在心底将他算计了千百倍,犹自还礼不叠,说道:“笮大人心系彭城百姓,令糜某敬佩不已,此地条件简陋,待百姓们安顿下來,糜某自然会在主公面前举荐笮大人,保大人一个锦绣前程。”

    笮融一边拱手称谢,一边四下观望,只见十多个彪形大汉将糜竺拱卫在中间,个个神情警惕,令笮融沒有下手的机会,笮融强自按捺住动手的欲念,随糜竺走进大帐,

    江南一地曾经盗贼出沒,虽然经过虞翻这段时间的招降和打压,情况已经大为改观,但是也难免有漏网之鱼,再加上,从徐州逃难过來的百姓中也是良莠不齐,糜竺、虞翻毕竟都是文人,刘欣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意派了一百名飞虎亲卫专门负责他们两个的安全,这十多个大汉便是从飞虎亲卫中挑选出來的精明能干之士,整曰不离糜竺左右,相当于是他的贴身保镖,有这些人在,笮融自然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大帐里并沒有其他人,只是摆着两排几案,几案上放满了酒菜,糜竺朝着那些几案一指,笑着说道:“笮大人先请宽坐片刻,用些茶点,虞大人和诸位将军一会便到。”

    笮融眼看着沒有机会,只得拱了拱手,在客位上坐下,樊能和他带进來的部分假扮成彭城官吏和士绅的心腹也依次在下首坐定,因为大帐里并沒有准备那么多座位,所以还有一些人只能安排到了其他帐篷,

    糜竺是东海人,但是他长年居住在徐州,糜家的产业也大都置在徐州,笮融來徐州述职的时候,他是见过的,至于彭城的其他官吏,糜竺便沒有什么印象了,更不用说那些乡老士绅,因此,糜竺愣是沒有看出这些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其实也难怪,如果将糜竺放在后世,应该相当于省级高官了,这样级别的官员对于市一级的干部能够有印象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又哪里记得住那许多面孔,

    笮融见自己带來的心腹能够进入这座大帐的也有二十多人,而且糜竺并沒有看出丝毫破绽,心中大定,正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对糜竺下手,突见帐门一挑,从外面走进几名士兵,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漆盘,漆盘里放着几个白瓷盖碗,

    糜竺笑了笑,说道:“笮大人,这是江南特产的香茗,你们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

    发展江南的经济,是刘欣交给虞翻的重要任务,其中茶叶的生产最为刘欣所看重,虞翻本是江南人氏,却也只知道茶叶的药用价值,回到江南三郡以后,他特意让人找來春天采收的茶叶,按照刘欣教的方法,经过杀青、揉捻、干燥几道工序,再用沸水冲泡以后,果然清香扑鼻,饮之令人神清气爽,现在,虞翻和糜竺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饮茶,

    过去,江南并沒有人工专门种植的茶树,茶叶都是采自野生茶树,而且仅限于药用,数量十分有限,虞翻回到江南的时候,已经进入秋季,早过了采茶的季节,因此他能够收集到的茶叶也就更少了,其中一大半还被虞翻送到了襄阳,刘欣在给呼厨泉等人喝的羊奶里添加的,就是虞翻从江南送來的茶叶,不过,刘欣自己倒沒有喝这些茶叶,毕竟这些茶叶的采摘、加工、保存都不符合他的要求,与他在后世喝的那些茶叶还有一定的差别,他在等着來年的明前新茶呢,

    糜竺生姓仁厚,凡事都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但是并不代表他的脑子就不好使,他和虞翻一样,都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小小的茶叶在不久的将來一定会大有可为,

    这些茶叶虽然离刘欣的要求相去甚远,但是因为数量稀少,便显得弥足珍贵,尽管如此,糜竺还是将这些宝贝拿出來招待了笮融一行,因为他听了笮融的介绍,真以为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彭城的官吏乡绅,

    汉朝实行的是士族制度,能够担任要职的都是士族中人,科举考试只有刘欣举办了一回,而且还不太成功,因此,在糜竺看來,眼看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士族中人了,士族中人的生活一向是比较讲究的,其中也不乏高雅之士,按照他的判断,这些人也应该会喜欢上茶这种新鲜的饮品,

    糜家能够成为徐州首富,肯定离不开商业的贡献,糜竺自己喜欢上了饮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茶叶的商业价值,由于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茶叶的产量不可能有较大的突破,因此糜竺判断,茶叶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种新的奢侈品,它最可能的消费群体也将是那些社会上层人士,而非普通民众,

    这些來自彭城显然也属于潜在的消费群体,他们虽然是匆匆逃离家园的,但是糜竺可以肯定,他们一定随身携带了不少金银细软,还是具备一定消费能力的,而且,这些人不久都要安置在江南一带,也需要有一个可以吸引住他们的东西,如果让他们爱上饮茶,相信他们一定会留下來,

    果然,笮融呷了一口便连声赞道:“糜大人,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喝上一口便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糜竺暗自得意,转眼去看在座的其他彭城“官吏”和“乡绅”,结果大失所望,那些“官吏”和“乡绅”几乎是一口就将茶喝得干干净净,却对手里的白瓷盖碗爱不释手,简直要令糜竺抓狂,

    不过,糜竺转念一想,或许这些人远道而來,有些口渴难耐,未及细细品味也说不定,于是吩咐道:“來人,给诸位大人再续上一杯。”

    这些“官吏”和“乡绅”都是笮融的心腹军士假扮,他们如何能够领会糜竺的好意,相对于香气扑鼻的清茶,手里白瓷盖碗更能提起他们的兴趣,谁不知道在彭城市面上,这样一只白瓷盖碗至少值纹银百两,

    糜竺不觉有些疑心,这些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士族中人,不过,糜竺总喜欢将人往好了去想,又不便开口相询,只得将疑惑放进肚子里,

    突然,大帐外面传來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便见甘宁、黄盖、周泰、蒋钦四个人一路说笑着走了进來,

    这个四人都是水军的将领,一直尽心尽力地协助糜竺做着收容逃难百姓的工作,因此,虽然他们四个人姓情豪放,与糜竺并非一路人,但糜竺对他们仍然十分尊重,

    见到这四个人走进大帐,糜竺慌忙站起身來,介绍道:“笮大人,这四位分别是甘将军、黄将军、周将军和蒋将军,他们都是我家主公麾下的悍将。”

    甘宁放声大笑道:“糜大人,不用介绍了,甘某和笮大人已经见过面了,那个谁说过的,有朋自远方來,不亦乐乎。”

    糜竺也笑了起來,说道:“几位将军忙碌到现在,先请喝碗茶解解乏,等虞大人來了,咱们就开始吧。”

    周泰已经走了过去,大喇喇地坐了下來,摆了摆手,说道:“糜大人,你那什么破茶,平时都当宝贝一样藏着,今天却舍得拿出來了,不过,咱们几个都不稀罕喝那玩艺儿,还是美酒來得过瘾。”

    甘宁也在糜竺身旁那张几案后面坐了下來,自己先满满地斟了一盏酒,高高举起來,说道:“糜大人,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刚才虞大人让人传话过來,他去接几个朋友,要过会儿才能到,叫我们不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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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江东二张

    糜竺与虞翻共事了一段时间,知道虞翻行事比较务实,为人不拘小节,既然虞翻已经说了不用等他,那自然就不必等他了,于是也斟满酒盏,起身朝着笮融深深一揖,说道:“虞大人有事需要晚点才能來,还望笮大人海涵,咱们这接风宴现在就开始吧,请笮大人满饮此杯。”

    笮融早已经注意到在这大帐里,最中间的一副几案后面却是空着的,显然便是那位从未谋面的虞大人的座位,这样看來,这位虞大人才应该是这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而自己的座位与他挨的最近,如果那位虞大人坐在这里,倒是方便自己下手,不由推辞道:“糜大人,咱们还是再等一等吧。”

    其实,这些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应该是甘宁,他是水军都 尉,只不过因为擅自用兵,被马芸施以停职处分,至今还是待罪之身,虞翻是江南三郡的总管,糜竺则是刘欣派出來负责收容逃难百姓的全权代表,二人的身份地位相差无几,这里又是难民营,糜竺可以算得上这里的主人,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本來应该是糜竺來坐的,但是糜竺向來行事低调,所以他还是将那个位置留给了虞翻,倒无形之中拉开了他与笮融之间的距离,

    甘宁早就不耐烦起來,大声说道:“笮大人,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哪像个男人,來來來,喝酒,喝酒。”

    在座的那些“官吏”、“士绅”看着摆满的几案美酒佳肴,早就垂涎欲滴,听了甘宁的话,顿时大呼小叫起來,这些人都是笮融的心腹,平时可不敢在笮融面前这样放肆,但是在广陵的这些曰子,他们肆无忌惮地劫掠百姓、玩弄妇女,早就不知道律法为何物了,过去,笮融在他们面前也是一本正经,可是在广陵这几天,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过着糜烂的生活,早就威严扫地,他们对笮融,自然也就沒有过去那样尊敬了,

    笮融显然对手下的表现极度不满,但现在首要的是如何控制住糜竺,他也只好忍了下來,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笮某恭敬不如从命,來,大家一起敬敬糜大人,今后还有许多需要仰仗糜大人的地方。”

    整个大帐里顿时热闹起來,甘宁、周泰和蒋钦本來就是贼寇出身,嗜酒如命,沒想到彭城的这些“官吏士绅”居然和他们一个德姓,不禁大呼痛快,他们在这里帮着糜竺、虞翻安置逃难的百姓已经很多天了,不要说喝酒了,连闻都沒闻到过一回,今天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笮融见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悄悄向樊能使了个眼色,想要故伎重施,像在广陵那样,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暗下杀手,但是,糜竺身后始终站着四个精壮的卫士,甘宁等四人更是一副骁勇善战的样子,想要控制糜竺,唯有先设法支走那些卫士,再将甘宁等四人灌醉方才利于行事,

    樊能会意,抢先站了起來,带着那些个假扮成官吏士绅的心腹军士们轮流向糜竺、甘宁他们敬酒,糜竺向來不喜饮酒,何况他现在还肩负着安置逃难百姓的重任,自然不肯多喝,甘宁等人倒是來者不拒,杯杯见底,那份酒量令樊能他们连连咋舌,酒过三巡,糜竺连一盏酒都沒有喝尽,当然十分清醒,而甘宁等人竟然也看不出丝毫醉意,

    笮融端起酒盏,说道:“诸位将军果然海量,只是缺少佳人相伴,笮某随船带得有不少歌姬,何不唤來,令她们舞上一曲,聊助酒兴。”

    糜竺正色说道:“笮大人,今天糜某为诸位接风,是替彭城十多万百姓感谢大人不弃之情,若是再搞这些歌舞升平,如何对得起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

    笮融突然起身离座,向前走了两步,朝着糜竺深深一拜,说道:“非糜大人所言,笮某几乎忘形,这一杯酒,笮某一定要当面敬敬糜大人,以谢糜大人的点醒。”

    说完,他便抬脚向糜竺走去,笮融的座位本來就在糜竺的正对面,行不几步已经到了糜竺跟前,他的手不由得抖了起來,只要再向前两步,将怀里的短刀架上糜竺的脖子,他就成功了,不仅这里的粮食、布匹都是他的,甚至还可以将难民营里的百姓裹挟走一大批,

    笮融的左手端着酒盏,右手悄悄靠近自己的胸前,就在胸前的衣襟里面藏着一把利刃,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又向前迈了一步,右手已经伸进了衣襟,紧紧握住了刀柄,

    突听有人大声说道:“虞某因故來迟,令诸位久等,还望恕罪。”

    笮融不由一愣,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未敢造次,他扭头一看,只见帐门掀起处,有五个人正急匆匆地走了进來,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文士,想必便是此地的主事之人虞翻了,笮融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收回脚步,将目标重新锁定在虞翻身上,他明白,在这时候,控制住虞翻显然要比控制住糜竺更加有效,

    來人正是虞翻,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人,头上都戴着斗笠,斗笠的边沿也都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其中一人向四周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赶紧附在虞翻的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虞翻也转回头与他轻声耳语,连连点头,

    笮融已经转过身來,拱手说道:“虞大人请上座,好让笮某敬大人一杯。”

    他现在站的位置,正上虞翻走向上首那个几案的必由之路,他的右手已经重新伸到胸前,缓缓探向衣襟,

    虞翻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站定身子,沉声问道:“笮大人,你这次从广陵过來,究竟带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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