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刚刚恢复了点神智,又被这句话直接打成了白痴。不仅要随行征伐,还要参与作战?这曰子没法过了,赶紧通知孙权,无论如何把孙绍的儿子送回来,孙绍是真的下黑手了——他可以带着孙登上战场,孙权总不能有样学样,带一个才两岁的孩子上战场吧。

    后面孙绍他们议的什么战事,诸葛瑾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给孙权写信。

    孙权收到诸葛瑾的急报时,刚刚吃完年夜饭,今天他派步夫人将大桥一起请了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个年夜饭。大桥看着大虎带着阿猘疯玩,心情平静,不时的还轻笑一声,看得孙权如痴如醉,心情一好,便多喝了两杯。正由最近得宠的王夫人陪着说话,年方七岁的儿子孙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用稚嫩的童音背诵着论语,看到朱绩急匆匆的拿着急报走进来,他开始没当回事,接过来一看到上面那三道朱砂,眉心顿时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手一挥,让孙虑收声。

    孙虑正背得开心,忽然被孙权粗暴的打断,吓得不知所措,撇了撇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没敢哭出声来,委屈的倚着母亲王夫人站在一旁。孙权顾不上看他们,盯着书札上的朱砂印记一阵阵的心惊。诸葛瑾为人谨慎,他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一下子搞上三道朱砂印,那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难道孙绍疯了,杀了孙登?孙权心跳如鼓,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握着书札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房间里静得有些吓人,朱绩固然是一声不敢吭,王夫人母子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孙权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强自镇定了一下,这才轻轻的敲掉封泥,缓慢的拉开丝绳,展开书札,迅速的看了一眼,紧蹙的眉头刚刚放平,随即又竖了起来。

    “带阿登出海?”孙权先是很诧异,随即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朱绩,眼神有些空洞,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王夫人悄悄的站起身,走到孙权身后,伸出双手替孙权捏起了肩膀,目光却越过孙权的肩膀,仔细的看了一遍书札,眼神一亮,一抹笑容从嘴角浮现,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垂下了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你先出去。”过了好一阵,孙权总算恢复了平静,挥挥手让朱绩先出去。等朱绩出了门,他才烦躁的站起身来,如同牢中的困兽一般在屋里来回打着圈,时而仰面长叹一声,时而又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什么。

    王夫人敛容正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孙权猛的停住了脚步,盯着王夫人的俏脸,扫了一眼案上打开的书札,顿时沉下了脸,不快的哼了一声,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善。王夫人紧紧的咬着嘴唇,俏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拜伏在地:“臣妾以为,左将军言过其实了。”

    “这话怎么说?”孙权阴森森的说道:“你觉得应该让子高跟着孙绍出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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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讹诈无止境

    大汉共和元年正月初一,越王孙绍率孙家宗室、群臣百余人于富春山下新建的孙氏宗庙祭祖,场面隆重而热烈,情之所至,许多人控制不住的情绪,黯然泪下。这其中以孙翊之妻徐氏,子孙松,孙匡之妻曹氏,子孙泰最为动情,看着孙翊、孙匡的灵位和孙策的灵位摆放在一起,他们嚎淘大哭,泪如雨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翊和灵位和孙策的灵位之间位置有些大,似乎还缺一个,空在那里有些刺眼。看到这个空档之后,好多人有意无意的看孙登,看得年轻的孙登坐立不安。

    他知道那里是给他的父亲孙权留着的,只是孙权百年之后会把灵位放在这里吗?他很怀疑。

    大典之后,孙绍一直在富春山呆着,他很快就要出征,出征之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闲情逸志了,趁着出征前还有一点时间,他要在富春山思考一些问题,和孙氏宗族聚一聚,增进感情。

    这一天,孙绍带着孙登、孙松、孙泰等人沿着祖庙前的山路缓缓而行,慢慢的,孙松、孙泰等人落在了后面,只剩下孙登还跟在孙绍身后。在一个新砌的凉亭里,孙绍抚着光滑的汉白玉栏杆,看着远处静静流淌的浙水,沉默不语。浙水在这一段又名浙江水,后世还有一个名字叫富春江,他们所在的这座山,也就是有名的富春山,大画家黄公望曾经画了一幅富春山居图。

    眼前这山,这水,便是一副恬静优雅的水墨山水,山间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尽,点缀在浓黑的山水之间,如同一朵朵白绢花。

    “子高,你父王……有书来了。”孙绍微微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孙登,孙登立刻提起了精神,却极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他顿了顿,这才淡淡的说道:“是吗?我父王怎么说?”

    “他让你跟我出海。”孙绍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札,抖了抖,递到孙登面前。孙登愣了一下,这才伸出双手接过来,面向北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仔细的看了一遍。在富春的这段时间,他天天盼着孙权的消息,他希望孙权能够为他着想,把孙绍的儿子放回来,免得他要跟着孙绍出海。这些天他听到海上凶险的事情太多了,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掉海里淹死了。他住在孙尚香的飞虎号楼船上,那楼船很大,也很坚固,可是毕竟不如陆地的房子好,富春江的水没什么风浪,可是对于孙登来说,船的摇晃还是让他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听那些女卫们说,这点摇晃根本不叫摇晃,如果出了海,那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把苦胆汗都吐出来。

    这些话听得孙登胆战心惊,他每天都在祈祷孙权能把他接回去,不要让他去遭这个罪。眼看着离孙绍出海的曰子越来越近了,他的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终于接到了孙权的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让他大失所望。

    孙权在书札里对孙绍说,孙登虽然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从弟,就象当年我希望自己能象你的父亲那样英武一样,我希望我的儿子孙登也能向你学习,成为一个英雄。你带他去吧,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就象我能照顾好你的儿子一样。我知道你越国新建,人手不足,特地让将军诸葛直、卫温带五千水军和大量的粮草、辎重来支援你。我知道,论战力,他们和你的震旦水师相差太远了,帮不了太多的忙,我派他们来,只是表示我的一片心意,另外也让他们保护好孙登,免得你分心。

    看罢书信,孙登欲哭无泪。

    孙绍将孙登的表情看在眼里,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他本来是打算逼孙权把大桥和阿猘送回来的,没想到孙权居然这么狠,宁可把孙登送上战场,也坚决不肯送回大桥和阿猘。

    从心志这一点来看,他这一次彻底败给了孙权。

    “你和王夫人有过过节吗?”孙绍不动声色的问道。几天前,他便接到了吕壹的密信,知道了这个结果。现在不挑拨两句,简直没有天理了。

    孙登犹豫了一下,他从孙绍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和王夫人接触很少。”

    “有母亲的孩子是个宝啊。”孙绍转过身看着远处如玉带一般的江水,长叹了一声,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个妇人为了孩子,居然能有这样的能量。”

    孙登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孙绍的话象一把刀刺在他手里,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盐。他的母亲是个奴婢,他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他印象中的母亲是徐夫人,可是徐夫人后来又失宠了,被冷落在吴县,再后来是袁夫人,袁夫人为人清冷,对他远不如徐夫人那么宠爱。再后来他渐渐的也大了,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学会了温良恭俭让,学会了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学会了在妹妹大虎的嚣张面前保持风度。

    可是,现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非常想对孙绍破口大骂,骂他太残忍,把这样的手段用在他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身上。

    然而他不敢。

    “子高,想你母亲吗?”孙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愤怒,扭过头看着他。

    孙登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拱在袖子里的手因为握得太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我和你一样,想不起来亲生母亲的样子。”孙绍走过来,伸手抱住孙登的头,将他揽入怀中,幽幽的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位阿母,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生母亲。我现在……非常想她。”

    孙登再也忍不住了,他耸着肩膀抽泣起来,伸出双手抱着孙绍的腰,泣不成声的说道:“大兄,我也想我的阿母,我想她,可是她在吴县,不能帮我说话。”

    “你是说……徐夫人?”孙绍诧异的说道。

    “是,是她,她对我和亲生母亲一样。”孙登点点头。

    “我倒是忘了。”孙绍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和子乔(孙松)的母亲是姊妹吧?”

    “不是,她们只是同宗,不同辈的。”孙登有些不好意思。他曾经听徐夫人说过,孙权之所以会娶她,就是因为他看到孙翊的夫人徐氏,这才派人去徐家打听的,当时寡居的徐夫人和徐氏外貌很相似,孙权一眼就看中了,这才不顾辈份取了过来。徐夫人虽然和徐氏年龄相差不大,却比徐氏晚一辈,她的父亲徐琨是徐氏的兄长。

    “是这样啊。”孙绍笑了,他推开孙登,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想她,我就把她请到钱唐来住几天,让你们聚一聚,如何?”

    “这……这不太好吧?”孙登有些紧张的摇摇头:“父王听到了,会生气的。”

    孙绍咧嘴一笑:“怕什么,我派人去请姑奶奶,然后让姑奶奶把她顺便带过来就是了。”他转了转眼珠,又笑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就把吴家的人也一起请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孙登感激不尽。徐夫人虽然被冷落了,但是她还是孙权的夫人,不能自由行动,而孙绍所说的姑奶奶是指徐夫人的祖母,也就是孙坚的妹妹孙氏,老太太今年六十了,身体好得很,就住在富春附近,以她的名义召徐夫人到富春来名正言顺,更何况孙绍又召孙坚夫人吴氏的家人一起来,这就相当于是恩及外戚了,孙权应该想不到这其中真正的用意。这样一来,等于孙绍花很多钱和几个官位,就为了孙登见一眼徐夫人——请人家来一趟,多少要表示一下的。

    孙登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孙绍立刻着手去办,姑奶奶孙氏得知孙绍的用意,二话不说,立刻让孙子徐矫星夜赶往吴县,把徐夫人接了来,然后一家人赶到富春山和孙绍见面。徐夫人和孙登一见,抱头痛哭。她自己没有生孩子,一直把孙登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一晃这就有七八年没见了,看着当年的童子现在变成一个大人,让她真切的感到了这几年时光的流失。

    孙氏感激孙绍的情意,她把孙子徐矫和徐祚兄弟俩都留在了孙绍身边,让他们为越国效力。孙绍没有亏待他们,当着姑奶奶的面,封徐矫为城门校尉,徐祚为中司马,留在自己身边。

    很快,孙坚夫人吴氏的侄孙吴安也赶到富春山,孙绍赏了他们一笔财物,却没有让他们做官,因为吴安的父亲吴奋现在是吴郡都尉,孙绍如果把他们留下,对吴奋不利。吴安开始没什么意见,可是后来一看徐矫一下子成了城门校尉,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吴奋在孙权手下快二十年了,才是个吴郡都尉,这差距也太大了。带着孙绍赏赐的财物,他有些失落的踏上返程,一路上就在考虑怎么劝老子吴奋脱离孙权,改投孙绍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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