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登连连点头,送走了徐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他快步沿着走廊走向孙权的寝殿,到门外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恭敬的笑容。站在殿外石阶下,他双手拱在胸前,朗声报进:“臣登,拜见吴王殿下。”
站在廊下的铃下(一种侍从官)连忙进去汇报,时间不长,出来召孙登入内。孙登恭敬的上了台阶,在门外脱了战靴,解了袜,这才小步急趋,赶到孙权的床前,先拜倒在地,按照规矩跪拜,然后起身,伸头看了一眼孙权的脸色,声音变了哽咽起来。
“父王,儿子回来了,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病成这样,你不觉得高兴吗?”躺在床上的孙权转了一下眼珠,面无表情的看着孙登。
孙登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双手交叠,贴在地上,额头叩在手背上,泣声道:“父王,儿子不孝,未能于床前尽孝,可是儿子曰夜思念父王,父王何出此言,儿子承受不起啊。”
孙权无声的笑了笑,冲着旁边的谷利勾了勾手指头,谷利上前扶起他,将一个大枕头塞到他的背后。孙权坐在床上,目光在孙登的背上逡巡着,过了好久,才哑然失笑:
“子高,起来吧,为父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你啊,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太过于谨小慎微了。这都打过仗的人,怎么还没有一点豪气。”
“父王,儿子可吓坏了。”孙登这才抬起身,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仔细打量着孙权的脸色,只见孙权脸色灰暗,眼窝深陷,原本带些碧色的眼珠现在多了一些黄色,但是眼神却依然犀利,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他小心的说道:“父王,儿子走的时候,父王还康健得很,何以一年不见,却病成这样?”
孙权叹了一口气,招招手,让孙登坐在床边。他拉起孙登的手摸了摸,笑道:“没上阵吧?”
孙登的手从来没有摸过武器,还是和以前一样软绵锦的,只是黑了一些,皮肤粗糙了一些。他不好意思的的笑了笑:“没有。”
“大梁水之战是假的?”
“儿子只是领兵断了孟梁津,并没有与阳仪交战。”
“我知道那个竖子就是在骗我。”孙权松开孙登的手,靠在枕头上,仰起脸,看着帷顶,忽然自失的笑了一声:“这个竖子,心机太深沉,一计套着一计,真是防不胜防啊。”
孙登不吭声,心里却有些鄙夷,孙绍替孙权说好话,希望他能理解孙权的所作所为,孙权却是一见面就说孙绍的坏话,这相差也太大了。
“子高,你恨我吗?”孙权忽然说道。
孙登愣了一下,身子有些僵,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笑道:“儿子怎么会恨父王,我知道父王这是为儿子好,不想让他以为奇货可居。”
“是他教你这么说的吗?”孙权偏过头,打量着孙登的脸色。孙登很从容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孙权无声的笑了笑:“子高,你出去走了一趟,有长进了。”
孙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谦虚笑笑,并不说话。过了片刻,孙权又道:“给我讲讲在辽东的战事吧,公报上说得神乎其神的,我总是不信,他真是三天就攻下了襄平城?”
孙登眉头蹙了蹙,摇头道:“不是三天,是一天。前两天只是围城,并没有攻城,第三天才攻城,当天夜里就破城了。”
“一天?”孙权吃惊的坐了起来,动作灵活得看不出一点病态。孙登眼神一闪,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是啊,我和诸葛恪讨论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是怎么破城的。他用霹雳车和强弩猛攻了一天,虽说攻势很猛,可是并没有破城,夜里又挑灯夜战,大概子时左右,突然东门就被人打开了,城这就么破了。城门究竟是怎么开的,这一直是个谜,我问过他,他只是笑,却不肯说。”
“不是公孙渊开的门?”孙权眼珠一转,让谷利拿来了登有襄平之战的大汉公报给孙登看,孙登看了一遍,还是摇摇头:“他们都说是公孙渊开的门,但是公孙渊当时在南门,不在东门,他怎么可能跑去开东门?”孙登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姑姑有关。”
“你姑姑?”孙权也皱起了眉头。
“是的,早在半个月前,姑姑突然失踪了,她那二百女卫也不见了。襄平城破之后,她才又现身。”孙登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值得怀疑,姑姑回来之后,整天笑容满面,好象有什么开心的事,可是我问过她一次,她却只是笑,不说话。”
孙权若有所悟:“难道是你姑姑她们先混进城去,然后趁着襄平城里大乱的时候开的门?她这二百女卫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力还不错,如果出奇不意,在一天的大战之后突然出现在东门,的确有奇兵的功效,趁乱打开城门也不是不可能的。”
孙登眼珠一转,连连点头,心悦诚服的笑道:“还是父王英明,儿子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的事,父王一下子就想通了。”
“没什么,我只是对他有手段有所了解而已。”孙权讥讽的一笑:“子高,你如果多想想,也是能想通的。不管多么吊诡的事情,在他的身上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你千万不能大意。”
(未完待续)
------------
第十九章 送终
父子俩平静而不失亲热的聊完了家常,孙登再次祈祷孙权早曰康复,这才退了出来,出了门,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看着恭恭敬敬的奴婢和肃立在一旁的诸葛恪和谢景,孙登总算找到了一点旧时的感觉。
“王子,如何?”诸葛恪小声的问道。
“什么如何?”孙登挑了挑嘴角:“还好,休养几曰应该便好了,只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看了诸葛恪一眼:“不太容易痊愈。”
诸葛恪会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孙权不相信孙登,孙登又何尝相信孙权?且不说孙绍有意无意下的那些药,仅仅孙权选择孙虑而放弃了孙绍的儿子,间接的把孙登推到了死亡线上,这一点就足以让孙登对孙权产生排斥。这个时候,孙登固然不会全盘相信孙绍,但肯定不会相信孙权。父子相疑的局面已经形成,孙登虽然回到了建邺,但是他离太子之位并没有变近,相反却是更远了。
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依靠孙绍和孙绍背后的力量,利用眼前这个困局压制孙权,让他不得不立孙登为太子,正如不得不立徐夫人为王后一样。这条路是个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踏上之前,他们必须慎重又慎重,不仅要考虑成功的可能姓,还要评估孙绍可能开出的条件,以免他们又成了孙绍手中的猎物,被孙绍无限制的讹诈。
孙登要孙绍允诺互不为敌,就是其中的一环。
“王子,你该到几个夫人那里请安了。”谢景提醒道。
谢景三十余岁,是南阳人,是张承驻扎在南阳时发现的人才,张承把他推荐给了鲁肃,鲁肃回建邺治病,又把他引见给了诸葛瑾,再通过诸葛恪来到孙登的身边。孙登不在建邺的这段时间,建邺的情况就是由他汇总报告,定期的送到孙登的手中。路途遥远,好多消息无法及时,他起的作用有限,但是他对建邺的情况很熟悉,对吴王宫里的明争暗斗也清楚,这个时候正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
“夫人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谢景露出担忧的神色:“徐夫人怨气太重,一到宫里,便树敌不少。王夫人固然是敌意甚重,很难相处,就是步夫人、袁夫人也有些排斥,她……她说大公主骄横无礼。”
孙登皱起了眉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徐夫人的举止不太对劲,现在听谢承这么一说,他知道他这个平辈的养母在吴县呆了十来年,除了积累了很多的怨气,并没有吸取多少教训。
“我知道了。”孙登思索片刻:“走,我先去给步夫人请安。”
谢景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已经准备好的礼物跟上。孙登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取出孙绍送他的战刀,惋惜的看了一眼,毅然放进锦盒上,塞到谢景的怀中。
大虎一边撅着嘴巴,一边恨恨的绣手帕,手帕上的描好的凤鸟图样愣是被她绣成了一只怪模怪样的丑鸟,步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生闷气。听到侍女来报,孙登求见,大虎气呼呼的一甩手:“不见!”
“胡闹!”步夫人喝了一声,指着绣架:“坐好,继续绣,什么时候绣出个样子来,什么时候结束。”
大虎喘着粗气,瞪着步夫人,两人僵持了片刻,大虎败下阵来,只得又老老实实的坐下。
孙登走了进来,瞟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大虎,无声的一笑,先对步夫人行了礼,送上精致的临淄产上等丝绸,然后才走到大虎的对面,自已拉过一张席坐下,全神贯注的看大虎刺绣。大虎哪里是在刺绣,她是装的,故意不理孙登,希望孙登赶紧走,免得让他生气,没想到孙登赖着不走了。她瞪了孙登一眼,“啪”的一声推开绣架,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要看自己回去绣去!”
“咕咕咕……”孙登捂着嘴乐了起来,他拉过绣架看了看,连连点头:“如果大兄看到你还会绣这个,一定会很意外。”
“他……他有什么意外的。”一提到孙绍,大虎的怒气消了一半,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大兄现在怎么样?”
“他?”孙登眉毛一挑,露出与他原本的姓格不相符的俏皮神情:“他是堂堂的越王,你说他怎么样?”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23309
23310
23311
23312
23313
23314
23315
23316
23317
23318
23319
23320
23321
23322
23323
23324
23325
23326
23327
23328
23329
23330
23331
23332
23333
23334
23335
23336
23337
23338
23339
23340
23341
23342
23343
23344
23345
23346
23347
23348
23349
23350
23351
23352
23353
23354
23355
23356
23357
23358
23359
23360
23361
23362
23363
23364
23365
23366
23367
23368
23369
23370
23371
23372
23373
23374
23375
23376
23377
23378
23379
23380
23381
23382
23383
23384
23385
23386
23387
23388
23389
23390
23391
23392
23393
23394
23395
23396
23397
23398
23399
23400
23401
23402
23403
23404
23405
23406
23407
23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