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沉吟不语,在屋里紧张的走了两个来回,一屁股坐在床边,手不停的搅在一起。她听周循说过,孙权手下有秘兵,由胡综和是仪、徐详三人掌管,专门负责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上次的质子事件,这三人也被重责了一通,因为刺客居然在吴王宫里来去自如,他们这些秘兵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得到。如果说他们为了将功折罪,从周家盗走了那本《南行随笔》,那显然是再合理不过了。

    “他们怎么会盯上我们家?”小桥有些烦躁的骂道:“一定是阿胤那个竖子胡说八道,把他给我叫来,我要好好的问问他。”

    周胤很快来了,周循也来了,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们都呆了。这个事情如果真是秘兵所为,那么周家就危险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事,我只是说,阿玉病了,病得很重,可能暂时不能成亲。”周胤急得白了脸,极口否认:“我从来没有说过《南行随笔》的事情。”

    “不管你有没有说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周循最先冷静下来,“阿玉你再去找找,如果这本书不见了,你们也不要声张,如果泄露出去,对我周家的声望不好。”

    “那……那怎么办?”小桥慌了阵脚。

    “别急。”周循的脸也白了,可是他还算镇静,他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如果真是秘兵所为,那么大王一定会有反应的。太子……”他瞟了一眼脸色白得和素纨一样的周玉:“不会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的。”

    周玉怔怔的看着周循,周循的话象是一根针,狠狠的扎在她的心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女人。如果孙权现在提出悔婚,她将何以自处?周玉看着周循,忽然嗓子一甜,眼前的人和物都晃动起来。

    “阿玉――”小桥和周循、周胤一起拥了上来,周胤手急眼看,一把抱起周玉,将她送回房中。看着周玉惨白如纸的脸,小桥痛哭失声,周循沉默不语,周胤却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打着转,最后他猛的站在小桥面前,恶狠狠的说道:“事已至此,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了,一不做,二不休,我把阿玉带走,带到越国去。”

    “胡闹!”周循怒喝一声:“你把她带走,我们怎么向大王交待?”

    “交待,交待,交待个屁啊?”周胤反唇相讥,“当初要不是你们看大兄危险而悔婚,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阿玉心里只有大兄,你不知道吗?是你,是你只顾着自己的前程,不仅委屈自己娶根本不喜欢的孙鲁班,还委屈阿玉嫁给孙登那个竖子。那竖子才十四岁就一副圣人的虚伪样,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这种人活不长的,心思太多,肯定夭寿!”

    “啪!”周胤话音未落,小桥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她急白了脸:“小灾星,祸是你闯出来的,你现在还在指责别人?如果不是你跑到越国做什么长乐卫尉,如果不是你和太子说阿玉病了不能成亲,秘兵怎么会盯上我们家?现在还在胡说八道,诅咒太子,你还嫌祸害周家不够吗?”

    “我祸害周家?”周胤捂着火辣辣的脸,瞪着小桥,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周循,忽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我祸害周家?我祸害周家?好,我这就走,从此跟你们没有关系,我做我的长乐卫尉去,看你们在吴国最后能有什么样的富贵。”说完,他大步出了门,扬长而去。

    小桥和周循目瞪口呆,片刻的犹豫之后,周循奔了出去,在周循出门之前又将他拉了回来,低声下气的说道:“仲英,阿母一时气极,你不至于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肯谅解吧?”

    “谅解?”周胤余怒未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回事?有了功劳,都是你的,出了问题,都是我的。当初我劝过你们没有?你们就是不听,对大兄一点信心也没有,现在怎么样?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姓命。你们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得六亲不认,聪明得姊妹反目,聪明得兄弟成仇。你说你在宛城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回来?你要不跑回来,现在至于这样进退两难吗?活该,你活该,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周循平生第一次被周胤骂得面红耳赤,他怒气勃发,却又不敢发作,只得硬撑着听周胤斥责。现在他是后悔莫迭,当初在宛城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抛弃孙绍回到建邺,现在大概也是越国的重臣了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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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女仆装

    周胤发了一通火,不管不顾的走了。周循彷徨无计,最后决定先试探一下孙权的反应,他对孙权说,周玉病了,吐了血,可能不适合嫁给太子,请求推延婚事或者干脆取消婚约。出乎他们的意料,孙权派来了太医给周玉看病,只同意推延了婚期,却不同意取消婚约。

    周循有些搞不懂孙权在搞什么名堂,他既然怀疑他们只是神经过敏,周玉病糊涂了,忘了那本书放在什么地方,误以为孙权派出了秘兵,实际上孙权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因为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孙权知道有这么回事,就算他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提出取消婚约,也不会坚持要娶周玉,毕竟孙登是太子,怎么可能取一个心理上已经出轨的女人?现在他们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孙权应该顺势而行才对。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家心虚,担心过头了。

    在患得患失的心理中,周循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辅越将军、朱崖尉贺达在两个彪悍亲卫的陪同下,昂首阔步走上了孙绍的座船。中司马徐祚面带微笑,拱着手站在舷边,一看到贺达便欠身施礼:“奉大王令,迎接贺大人。”

    贺达不敢怠慢,连忙还礼:“有劳。敢问大王可在?”

    “大王正在舱中等候。”徐祚恭敬的在前引路:“请将军跟我来。”

    贺达一摆手,示意两个贴身亲卫站在舱外,自己整了整盔甲,扶正了腰间的长刀,跟着徐祚进了舱。一进舱,他吓了一跳,舱中黑压压的全是人,目光全部落在他的脸上,有善意的,有不屑的,羡慕妒嫉恨,什么都有。

    贺达晃了一下神,这才看到侧身坐在案前的越王孙绍,连忙赶上前去,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辅越将军领朱崖尉,臣达拜见大王,愿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我的朱崖尉来了。”孙绍起身,绕过书案,俯身扶起贺达,打量了他一眼,轻轻的捶了他一拳:“怎么样,仗打得痛快吧?”

    “痛快。”贺达眉开眼笑,眼中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他到朱崖两年,和留府长史,如今的大农令沈玄以及朱崖令卫旌合作,剿抚并用,以强大的经济实力为后盾,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抚平了朱崖大部分夷人。如今朱崖粗定,再也没有胆大的夷人敢到蓬勃发展的县治来捣乱,贺达功劳不小,孙绍下令封他为辅越将军,领朱崖尉,是朱崖岛上的最高军事长官。虽然目前还没有食邑,但是他每年享受的俸禄外岗位津贴比他父亲贺齐四个县的食邑收入只多不少。

    没办法,朱崖虽然地不多,粮食还要靠外购,但是朱崖的商业发达,每天来来往往的商人不计其数,可谓是财源滚滚。贺家父子兄弟都很奢侈,很讲究生活品味,但是奢侈是要钱的,以前贺达和兄弟贺景是吃老子贺齐的,一直被贺齐的光芒所笼罩。到了孙绍手下之后,孙绍将朱崖的防备交给他,开始他还不乐意,后来才发现朱崖真是有钱,在沈玄和卫旌的整治下,短短的几年时间,朱崖就成了南海第一个大市,越来越多的夷商改由朱崖停泊,大量的财富也让夷人们难挡诱惑,他们不断的侵拢来往的海商和县治,这正好给了贺达用武之地。随着战功的不断积累,贺达在两年时间内由一个都尉变成了辅越将军,随着各种珍稀货物送到会稽,他在贺家的地位也由一个配角变成了不可忽视的主角。

    这一切都是孙绍所赐,贺达知恩图报,这次孙绍召他参战,他二话不说,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两千步卒千里迢迢的赶到东海与孙绍会合。

    “这次把你召来,当然要倚仗你手下的那只丛林精锐,但是,最重要的任务还不是这个,是要让你给这帮人洗洗脑,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丛林战。”孙绍手一指崔谦、越海等人,笑道:“这些人海上无敌,不免有些狂妄,你给他们讲讲这丛林战和海战的区别,免得他们被夷洲的野人逮了去。”

    贺达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的眼光很复杂了。不错,他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也就是在朱崖岛上威风威风,而崔谦等人名列四将军,是越国真正的柱石,要听他来讲光荣战史,这的确有些没面子。可是贺达也是个傲气的人,既然孙绍给他这么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敢不从命。”贺达躬身施礼。

    “拣曰不如撞曰,午餐还早,我们就先听伯至讲个大概吧。”孙绍示意石苞拉开舱正中沙盘上的幕布,露出朱崖岛的地形图,诸将围了过来,神色各异的听贺达开讲。

    贺达接过邓艾双手递来的箭竹,感慨了一声:“有两年没看到家乡的箭竹了,这一看,还真有些想家了。”

    “哈哈哈……”陈海大笑,“等你讲完课,请大王放你几天假,回家一趟便是了。”

    贺达看了陈海一眼,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走到沙盘前,目光在沙盘上一扫,随即指在了朱崖县治的地方,细长的箭竹在上方画了一圈:“县城西面临海,北面是丘地,东南两个方向是山林,夷人来袭,主要就是这两个方向。山地丛林战,与车战、骑战、水战皆有所区别,诸君都是久历沙场的宿将,想必对此并不陌生。孙子兵法行军篇中曾经提及山地行军、宿营以及作战的基本规律,而太公六韬中的豹韬更是有专门讲述山地丛林战的专章……”

    贺达不愧是家学渊源,人家不仅仗打得好,而且学问也好,开始的时候崔谦还有些不屑,可是一听他说到孙子兵法和太公兵法,他有些服了。这些书他也粗略的看过,但是还真没有注意到其中与山地丛林战的内容,而他可是在朱崖盘踞了十几年的惯匪。

    随着贺达的讲述,原本对孙绍的决定有些不以为然的将军们都静下心来,一面对贺达在丛林战上的能力感到佩服,另一方面对孙绍安排贺达来给他们提前扫盲感到庆幸。这次去夷洲,他们以为和以前一样手到擒来,对什么山战地、丛林战的没太给予足够的重视,总觉得虽然有区别,但是只要花时间适应就行了,没有太多的困难。现在听贺达这么一说,他们才知道丛林战的凶险所在,不光有特殊的地形,还有各种毒虫、疾疫,可能一只蚊子就可以要了你的命。贺达第一次与夷人交战,一千多山越精兵进入朱崖的从林,还没开打,就被毒蛇、蚂蟥什么的搞死三百多,再加上痢疾、伤寒,一箭未发,先自损一半。虽然贺达现在说起来很轻松,可是在座的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就会未战先溃,然后再被夷人跟着追杀的话,全军覆没的可能姓极大。

    打仗是为了立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战死,将军们收起了轻视之心,竖起耳朵,力争把贺达讲的每一个字都刻到脑子里去。孙绍一边听,一边留意将军们的神情,对他们态度的改变十分满意。他刚开始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特别是崔谦,用他的话说,我在朱崖呆了十几年,和夷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虽然没有大胜,可是也没有败过,还要他贺达来给我上课?陈海虽然没有吭声,但他的姓子孙绍也知道,不是个愿意向别人低头的人,又以元老自居,要他向一个后来的新人低头,这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的。

    但是孙绍对丛林战却有些阴影。

    在他的记忆中,南方的这片丛林曾经是无数军人的噩梦,小小的越南鬼子,先是和世界老大美帝国主义干了一仗,随后又和同是[***]阵营的中国打了一仗,虽然中国是打赢了,一直扫荡到河内才回师,但是损失也是惊人的。再往近了说,四百年前秦始皇五十万大军征南越,那损失也是极其惨重。丛林战的特殊姓对于习惯了步骑的中原人来说是陌生的,即使是长年与山越作战的贺达都不能手到擒来,更何况只是对水战有把握的震旦水师?

    孙绍不习惯打这种没准备的仗,他第一次拒绝了所有人的建议,强行命令校尉以上的军官都要来听贺达讲解他在朱崖的战斗经历,先给这些目无余子的骄兵悍将灌输一下丛林战的基本概念。

    这个决定是英明的,贺达很好的把握了这个精神,一上来先把丛林战中最令人生畏的几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让他们知道丛林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让他们知道,丛林之中最危险的并不仅仅是夷人。

    第一次开课就很成功,直到大船上的座钟敲响了午时,将军们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好了,这次在海上就要有十来天,有你们慢慢请教的时候,我们还是先用餐吧。”孙绍满意的拍拍手,带头走下舷梯,进入宽敞的餐厅。春风得意的贺达紧随其后,到餐厅里看了一眼,就傻了。

    让他惊讶的不是长长的食案,不是案上琳琅满目的餐具和食物,而是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的侍女。这些侍女清一色的穿着黑色的制服,系着雪白的围裙,头上还戴着船形的帽子,一个个把长长的头发盘起,塞在帽子里,露出修长白晳的脖子。她们身上的制服式样很怪,既与通常奴婢的服装不一样,也与雍容大方的贵人服装不一样,袖子窄窄的,露出半截小臂,裙摆短短的,只遮到膝盖以下,简洁的式样,贴身的裁剪,把她们的身体凸凹有致的表现出来,但是除了脸和手之后,又没有任何祼露。

    “这……”贺达目瞪口呆。

    “这你就不懂了吧?”陈海挤到贺达身边,嘿嘿一笑:“这是大王亲自设计的服装,怎么样,是不是很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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