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赛十分满意,但是她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说要回去商量一下。做了这么多年的海盗,秦赛对什么人都有些防备,她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孙绍也不勉强,他继续去巡视,每天上午总有许多海盗在经过一夜的辛苦之后,赶到他这里来换钱换粮。而这个时候也是他挑选人手的好时候,伏击一人,再赶上一夜的路,这个时候身体的强弱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那个女海盗虽然有些气短,步子也有些沉重,但是却不散乱,可见是个很强悍的人,与她表现上的秀气并不相衬。

    这样的人才是最有用的,更何况她还精通各种夷语。孙绍这次出海,越发的感到这样的人才难得,在他的手下现在只有两个人精通各种夷语,一个是专门负责做生意的程钧,一个是负责军中通译的皮罗,这两人都忙得四脚朝天,他正再找一些人来帮他们分担呢。

    朝阳从海面上升了起来,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昨天一夜收获颇丰,近千海盗出手,足足杀死了三百多扶南士卒,这其中大部分是被远程击杀的,这些海盗抽冷子、下黑手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一旦解脱了要首级的限制,他们的战绩直接飘红了。

    “大王,三天下来,范旃的扶南兵已经被干掉近两成了。”敖雷笑眯眯的看着地上的头颅,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兴奋得有些不知所以:“大王,你这招太高明了,我想范旃现在一定要疯了。”

    “老天要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孙绍撇撇嘴:“他在踏入曰南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疯了。”

    “那也是。”敖雷连连点头,见孙绍停住了脚步,抬起手对远处叫道:“阿虎,把椅子搬过来。”

    “唉——”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应了一声,搬着一张沉重的椅子飞奔过来,熟练的把椅子往孙绍背后一放,顺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嗡声嗡气的说道:“大王坐。”

    “阿虎,这几天力气又见涨啊。”孙绍看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大王教的办法好。”阿虎咧着大嘴,憨厚的笑了起来。阿虎大名涂虎,原是山越的一个酋长之子,老爹被叔叔砍了,老娘被叔叔霸占了,他逃出寨子,流落到钱唐,只会打架,不会手艺,在钱唐惹了不少事,属于那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后来不知道受了谁的点拨投军了,结果体检的时候正好被孙绍看到了,觉得这小子体大力不亏,手脚又灵活,便收到身边做了个郎中。经过孙绍几个月的调教,这个原本力气就不小的家伙现在提着几十斤重的檀香木椅子跟玩儿似的。

    “好,什么时候能把敖雷给揍了,我给你娶媳妇。”孙绍笑道。

    “唉!”涂虎看看敖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敖雷瞪了他一眼,“反了你了,还不去拿点茶来,大王都渴了。”

    涂虎脸一塌,低着头,一溜烟的跑了。他刚走远,敖雷就央求道:“大王,你可不能再这么说了,这小子天生神力,人又傻,练死来不知道累,我已经不是他对手了,他出手又不知轻重,万一把我打残了怎么办?我阿妈要是看到我残废了,那不得哭死?”

    “对了,你阿妈什么时候到?”孙绍忽然想起来,转过身看着敖雷。他听敖雷说过,他阿妈是林邑国的公主,可是拿下林邑之后,他查了一下,区连并没有什么女儿被人抢走的,再问敖雷,敖雷也说不清,于是孙绍让他把一家人全搬到林邑再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可是还没到。

    “快了,快了。”敖雷满脸的幸福。

    “看把你乐得。”孙绍撇了撇嘴,却是十分欣慰,敖雷虽然粗野,却是个很孝顺的汉子,不仅怕老婆,更怕老妈,这种人真是稀有啊。看到敖雷这副样子,孙绍不由得想起大桥,他这次满足了大桥的心愿,把小桥一家全带到了朱崖,又把周循从孙登那里抢了过来,给他立功的机会,周循这次和魏平一起轻松的拿下了林邑,立了首功,整个人也变得开朗起来,和孙鲁班的夫妻关系中也渐渐趋于平衡,这让他十分高兴。只是他还不能做到让大桥满意,在对待周玉的事情上,他一直没有松口,他知道大桥的心思,可是他觉得这非常不好,可是怎么对大桥说才好呢?

    愁啊,孙绍捏了捏眉心,非常小资的叹了口气。

    “呯!”范旃一脚踢飞了眼前的漆木案,暴跳如雷。短短三天时间,七百五十一名士卒在营外被人袭杀,昨天晚上更离谱,居然有两个士卒在营里被人杀死了,杀他们的凶器现在就摆在范旃的面前,是两枚一尺长的短箭。范旃对这种短箭并不陌生,别看这箭只是一截竹片磨尖而已,并没有金属箭矢,可是这种箭头上涂了毒药,基本上是见血就死。这种毒箭的射程很近,最多只有十步远,敌人能逼近到营盘十步以内攻击营里的士卒,这也太猖狂了。

    范旃还不知道孙绍的海盗集结令,他的斥候根本派不出去,离营一里基本就失踪了,他现在已经成了瞎子聋子,所能探知的范围仅在军营以内,但是从能让人扮海盗袭击林邑国的作风来看,范旃相信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只有那个越王干得出来。汉人的官儿他知道,一般都喜欢用堂堂之阵,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暗杀,这种战术通常是他们用来对付汉人的,可不曾想,这次汉人给他玩了个大的。

    让范旃想不明白的是,越王手下哪来的这些人,他们就算是精通暗杀之术,可是怎么可能对曰南的地形这么熟悉?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又象是吴国人干的,他们军中应该熟悉曰南地形的斥候,来搞暗杀倒是合适,但是他们哪来这么多的斥候?

    范旃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得快内分泌失调了。他要和吕岱决战,可是吕岱胆小如鼠,根本不出营,他想强攻,吕岱就用强弩密集射击,专挑那些象兵背上的长矛手和弓手射击。吕岱还在寨前挖了一道深沟,深得连大象掉进去都爬不上来,搞得范旃头疼不已。眼看着军粮快要见底了,没想到又冒出来这么一件事。

    范旃发了一通火,最后无力的倒在榻上,长吁短叹,这仗还怎么打啊,一个对手躲在营里扮乌龟,怎么也不肯出来,另一个对手更好,连影子都看不着,就在暗中下口,一口就是一块肉,四天七百人,再被他搞几天,我还打不打了?可是,总不能缩在营里不出去啊?

    范旃愁眉苦脸的想了好半天,最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打不赢这场仗了,再拖下去,除非能从吴军那里抢到粮食,否则他要饿着肚子回扶南。撤,趁着吴军不敢出营的时候,悄悄的撤,只要一夜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到了长山了。

    范旃打定了主意,连区连都没有通知,吩咐手下做好准备。他手下的将士们早就担惊受怕得不想打了,一听说要撤了,一个个开心得和过年似的。天色一黑,范旃假模假式的进城和区连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战法,从城里一回来,就拔营起程,连带着从林邑国拐来的士卒,向着长山方向急行。归心似箭,这支狼狈的扶南军恨不得扔掉速度缓慢的象兵赶紧回家,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驱赶着战象连夜赶路,只在黎明的时候休息了一个时辰,第二天下午,他们赶到了长山。

    一看到长山,他们就象是看到了家乡,一个个不顾疲劳,兴奋的向山上走去。穿过茂密的树林,眼看着就能看到扶南国的国土,范旃心烦的叹了一口气,回是回来了,可是怎么面对扶南王范蔓的质问呢?这仗……可打得丢人啊。

    就在范旃犯愁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一阵烟尘冲天而起,走在最前面的一头战象连同它背上的士卒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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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锋芒毕露

    正在埋头前进的队伍顿时大乱,后面的人惊恐的看着地上忽然出现的一个大坑,看着那头象在里面挣扎、嘶吼,发出凄厉的嚎叫,前面的人却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远处的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况,对停下来不走的同伴十分不满,怒声大骂。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树林里近千具蹶张弩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猛的一声鼓响,将嘈杂的叫骂声全部压了下去,已经瞄准了半天的弩手们冲着如没头苍蝇般的扶南士卒射出了致命的箭雨。

    缓慢移动的队伍成了绝佳的瞄准靶子,弩手们轻松的扣动弩机,长箭呼啸而出,从或古老或年轻的树干和茂盛的枝叶之间飞过,准确的扎入一个个扶南兵的身体里,犀利的箭风带动树叶翩翩起舞。扶南兵大部分都穿着简单的皮甲,在铁制的箭头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长箭入体,血花迸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兴奋的归乡之旅转眼就成了死亡之路。

    受到最大关注的自然是战象背上的那些士卒,一千多具弩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照顾他们的,第一通鼓刚刚敲了几下,十头战象就失去了控制,它们嘶吼着,胡乱踩踏着旁边的士卒,沉重的蹄子将一个个扶南士卒踩得筋骨断裂,血肉模糊,更将企图就地组成小阵进行反击的扶南士卒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范旃坐在象背上,惊恐的眼睛瞪得溜圆,却已经失去了神彩,嘴巴张得老大,却没有声音喊出来,在第一时间内,他就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十几支弩箭同时射中了他。虽然他身上穿着鳄鱼皮的甲胄,但是两只穿喉而过的弩箭还是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的姓命。

    范旃死了,死得非常不甘心,他从来没有想过汉人敢在他的归路上设置埋伏,他为他的自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汉人变了,然而,他却不能把这个用生命换来的经验传达到扶南王,他的首级送到扶南王面前的时候,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看得扶南王范蔓一阵阵的发冷。

    随着范旃首级而来的,还有一张字迹很工整的字条,上面是汉字,范蔓的汉学水平不错,认出了这几个字。字写得很温润,但是意思很嚣张。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后面落着款:“大汉吴太子孙登敬告扶南王。”

    范蔓目眦尽裂,范旃不仅是他的大将,还是他的外甥,现在不仅七千大军无一生还,还被人斩了首级,这个仇结大了,原本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和吴国和谈,先专心对付越国再说,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必须同时面对吴越。

    “集结大军,再攻曰南!”范蔓须发贲张,抓起那张纸撕得粉碎,厉声大吼:“砍下这个狗屁太子的人头,为范旃报仇!”

    很快,几个信使飞奔出了特牧城,或骑马,或乘船,奔向四面八方。

    ……其实范蔓冤枉了孙登,那场仗不是他打的,那张纸条也不是他写的,这全是诸葛恪的功劳。诸葛恪很热心,他没等所有的援兵赶到,就带着一批粮草上了路,趁着海路赶到西卷城的时候,陈时刚好从林邑回来。一听陈时转述的意见,诸葛恪就表示赞同,于是吕岱就拨给他两千人,连带着他带来的两千郡兵赶到长山设伏,为了能把范旃一网打尽,诸葛恪费尽了心机,在最短的时间内走遍了附近的几个山头,在范旃可能经过的地方都挖了坑。他带来的那些郡兵打仗可能还有些手生,但是挖坑却是行家里手,他们群策群力,揣摩战象受惊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后想出了连环梅花坑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主意,让诸葛恪都拍案叫绝。

    结果十头战象无一幸免,除了两头战象被当场射死之外,其余八头战象全部掉入坑中,麻烦的是后来为了把这些战象从坑里弄出来可费了吃奶的劲。

    孙登对这个战果很满意,不管怎么说,诸葛恪出山第一战就给他长了脸,当场击杀一千多人,生擒三千余人以及八头战象的战绩是辉煌的,孙登唯一感到不安的是,诸葛恪以他的名义写的那句话是不是太过了,解气是解气,万一激怒了扶南王,他起大兵来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诸葛恪对此的答复是,有两个理由必须这么做:第一,扶南王悍然入侵曰南,如果不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他会更不把吴国放在眼里,这些蛮夷知道什么仁义?不把他打痛了,他是不会听你讲仁义的。第二,越王为了几个商人都能出兵攻击扶南,事情搞得这么大,我们如果不展示一下雷霆手段,那以后吴国还想和越国平起平坐吗?谁会把吴国放在眼里?大概就连范蔓都会小瞧吴国,所以,必须让他知道,不仅是越国不能惹,吴国也不能惹,换句话说,汉人都不能惹。

    孙登虽然不同意诸葛恪的解释,但是事以至此,反正也收不回来了,现在的任务是解决西卷城里的区连,这个已经没有了林邑国的林邑王还不知道情况呢。孙登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吕岱,让他把八头战象往城外一赶,区连顿时知道大势已去,愤而在城头自杀,结束了自己辉煌而悲剧的一生。

    西卷城开城投降,曰南郡收复,孙登立刻派出六百里加急向建邺汇报,同时做好迎战准备,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大战不可避免。为了避免孤军作战,孙登派诸葛恪赶到林邑去见孙绍,希望大家统一行动。

    孙绍一见春风得意的诸葛恪就笑了:“元逊,坑挖得好啊。”

    诸葛恪谦虚的说道:“都是殿下指导有方。”

    然后两人没心没肺的相视大笑。

    笑了一阵后,两人入座,孙绍请他喝茶,诸葛恪喝了一口,顿时苦起了脸,他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道:“殿下,此为何物,如此苦涩?”

    “西夷称这东西为力量之源,据说喝了这个,能让你精力旺盛。”孙绍调弄着杯中后世称之为咖啡的东西,带着平静的微笑:“一开始不是很习惯,但慢慢的也许会喜欢。”

    “是吗?”诸葛恪看着被他呷了一口的力量之源,皱了皱眉头:“我觉得还是茶好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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