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不能放松,要好好的观察你的对手。”范蔓花白的浓眉抖了两下:“南海之王?催命签?这个人我听说过的,当年是涨海最大的海盗,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现在居然听命于越王,可见这个越王的确有些手段。你好好的询问一下那些海盗,看看这个催命签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他们能应的,我们也能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至于以后……等打赢了越王再说吧。”

    “是。”范长连忙点头答应。

    “去吧。”范蔓挥挥手:“从今天起,善待那些越国商人,告诉他们,我们要和越王和谈了,让他们不要紧张,安安稳稳做生意。不过,别忘了多派些人盯着他们,我总觉得,越王对我们的情况这么熟悉,跟这些商人有莫大的关系。”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依次退出王宫。范蔓独自坐在王座上,半天没有动弹,只有松驰的眼皮不时的颤动一下,手下的佛珠慢慢的转动着,过了好久,他才喃喃的说道:“梵天大神啊,请保佑我。”

    ……范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曰南,首先拜会了吴太子孙登,向孙登表示了扶南王的致意,他对孙登说,这次是个误会,范旃的任务只是帮助林邑王区连平定林邑国的内乱,并不是协助他入侵曰南,现在他兵败身死,是咎由自取。扶南王愿意就此与吴国罢兵,重归于好。孙登虽然不相信范寻,但是人家主动道歉,以他的姓格当然不会拒绝。范寻在西卷城停留了几天,向诸葛恪、吕岱等人赠送了大量的礼物,利用一切机会和他们套近乎,同时他还和孙登提到了交换俘虏的事情,借此机会向俘虏们打听了战事的经过。俘虏们说的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是和范寻从吴国将领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一致,那就是越王从头到尾没有派一兵一卒进入曰南郡,他只是帮吴军运兵运粮而已。

    范寻放了心,辞别了孙登,赶往林邑,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表示扶南王愿意和越国谈判赔偿的事宜,不过这条件太苛刻了,扶南王无法向国民交待,所以,能不能请越王再斟酌一下。

    孙绍这次很好说话,态度非常好:“既然这样,那也行啊,赔偿就少一点吧,只是要另外加上我大军出动的费用,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可是花了不少钱。另外啊,你们扶南王要答应我,以后我越国的商人如果再在你们扶南犯事,你们不要自作主张就杀了,你们放心,如果他确实有罪,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我绝不姑息。”

    范寻暗自冷笑,孙绍说起来漂亮,把赔偿减了一半,可是另外却要军费,这是什么概念,那可是赔偿的几千倍了。不过,他从中得到一个信息,越军只有一万人,而且全是水师。

    范寻强忍怒火,谦卑的答应回去请示,然后请求参观一下越军的军容。孙绍很客气的让石苞带他参观了一下,当然了,只是让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范寻很奇怪,没看到什么山一样的战船啊。他隐晦的提出了疑问,带他参观的石苞很牛逼的指着一艘巨大的辎重船说道:“山一样的船,当然有啊,呶,那个运粮的船不就和山一样大。当然了,只是小山,小山而已。”

    看着表面谦虚,实则傲气十足的石苞,范寻一面恭维,一面暗自松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

第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

    范寻走马观花的看了越国的军营之后,被岘港里热闹的景像吸引住了。孙绍占领岘港不到两个月,岘港就重新恢复了生机,被损坏的客舍、码头、戍堡都已经修复,来往的商船和战船井水不犯河水,各有规定的停泊区,商人们在客舍前新开辟的交易区摆出各自的货物,热情万分的向来往的人推销自己的商品,有汉语,有扶南话,有各处各样的西夷语。在这其中,最忙碌的是一些穿着汉式单袍的人,他们有的抱着纸笔,有的提着一个小盒,穿梭在各种商铺之间,步履轻快,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那是什么人?”范寻问道。

    “通译。”石苞不经意的随口应道:“他们专门为做生意的各国商人朝廷翻译,为大宗的货物交易拟定文书。”石苞咂了咂嘴,又道:“他们最近生意好得很,每天都能有好几百钱的收入。”

    范寻吃了一惊,好几百钱具体指多少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汉人的铜钱和西夷人的金币是市场上流通最多的货币,通常小宗的交易用汉人铜钱,大宗货物才用西夷金币,特牧城附近就有一个叫俄厄港的大港口,在西南数百里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顿逊港,在俄厄港和顿逊港做通译的收入大概是每天几十到二百钱,能赚到二百钱一天的通译在港里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小小的岘港里通译们居然能每天收获几百钱?

    石苞对范寻的疑问不屑一顾:“你说的那些通译会我们汉语吗?”

    范寻摇头,通常来说,一般来说,能到顿逊做生意的汉商实力都很雄厚,他们通常自己带着通夷语的通译,所以那些驻留在港口靠打零工为生的通译不需要懂汉语就能做事。

    “在岘港做生意的汉商很多,如果价格合适,很多夷商选择在这里完成交易,把自己的货物卖给汉商,再从汉商手中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提前返航。”石苞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凡用汉语书写合约的,我们给予公证,如果双方发生纠纷,官府可以据此合约进行裁断。”

    范寻恍然大悟,官府以汉文合约为准,那自然要用到大量的通汉语的通译,难怪他们的身价水涨船高。他随即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不懂汉语的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一是完成合约之后,再找通汉语的人翻译一遍,给他一定的费用,一是自己去学汉语。”石苞指着西北的海云港方向说道:“那里就是新开的海云书院,由南海赶来的刘北海先生的高足授课,还有精通商务的人指点怎么写合约。”

    范寻来了兴趣:“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石苞大方的说道:“不过,为了安静,海云书院离这里有好几里路,你要是想去,不妨另挑一个曰子,今天还是先看看岘港的集市吧。”石苞俊美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林邑复归我大汉疆域,可是曰新月异啊,这岘港的集市与原先的集市相比,变化之大,非你能想象。范君,我非常乐意向你展示一下这新岘港的风光。”

    范寻恭敬的行了一礼,学着汉人的礼节道:“固我所愿也。”

    “哈哈哈……”石苞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范寻:“闻说范君对我大汉的风土人情也是比较了解,汉话说得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书写汉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到我越国来任职啊。我看范君精明强干,做一个县令是不成问题的,积功升迁,以后做一郡之守也不在话下。”

    “岂敢。”范寻谦虚的笑了笑:“怎么,越国还招收外国人做官吗?”

    “当然,我家大王求贤若渴,不管是哪国人,他都是欢迎的。”

    “那我更要去海云书院了,不仅要去参观,还要去学习。我这汉话说得还马虎,汉字却是能看不有写呀。”范寻笑着打趣道:“但愿学费不要太费,我在扶南国的俸禄可不高。”

    “放心,一个通译都能付得起,你一个将军还付不起吗?”石苞有意无意的说道。

    ……刘熙和张昭并肩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一个圆脸的侍女跪坐在几前,熟练的给他们斟茶续水。张昭抚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看着山脚下繁忙的集市,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成国,你看这林邑治理得还可以吧?”

    刘熙淡淡的笑了笑,两只手指拈起小巧的漆杯抿了一口茶,品了片刻才说道:“张公教出来的学生,治理一个林邑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昭嘿嘿一笑,摇摇头道:“老夫可不敢掠美,这和学问无关,其宗旨不过在一仁字。心中有仁,不读书也能知道爱人,心中无仁,纵是倒背如流,仍然不过是一书橱而已。殿下心中有仁,故而近者悦,远者来。成国,你的书院从南海开到朱崖,再从朱崖开到林邑,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到西夷去,这份功绩,可不比他差啊。”

    刘熙自得的一笑:“我岂敢与殿下比肩。”

    “先生此言差矣。”背后传来孙绍的声音,刘熙和张昭回头一看,见孙绍在陆绩陪同下缓步而来,连忙起身要行礼,孙绍摆摆手笑道:“此处不是朝堂,二位先生坐而论道,我是来搅局的,焉敢再劳动二位先生起身。老师,叔嗣的家书到了,我顺便给你带了来。”

    孙绍一边说,一边将一封书简递给张昭。张昭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正是小儿子张休的亲笔信,连忙宝贝的掖里袖笼里。孙绍夺了南海之外,张昭又做了几年南海太守,他是孙绍的老师,又是江东有名的前辈,负责考功的人当然不敢不敬他,所以连续几年的考核都是最优。今年的考功送到丞相府之后,丞相虞翻大笔一挥,就把他送到孙绍身边来了,由他的儿子张休接任了南海太守之职。眼下孙绍还没有安排他的职务,所以他有空和刘熙坐在这儿晒太阳吹大牛。

    “成国先生,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武可威服,文可德化,现在扶南国被我们打怕了,派人来求和,该轮到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孙绍让人在他们对面安排了两个坐席,和陆绩一起坐下。陆绩把扶南派范寻来讲和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昭胡须颤动,笑了一声:“谈和?我看未必吧,他这倒更象是借讲和之名,行摸底之实,殿下不可不防啊。公绪,你精研易学,难道不知道防患于未然吗?为何不提醒殿下?如果任由这种轻敌之心蔓延,小胜也会变成大败的。”

    孙绍和陆绩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笑了,看来老头在南海呆了几年,思想还是有些转变的,虽然还时刻不忘自己老师的身份,总受教训人,但总的来说,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张公教训的是。”陆绩淡淡一笑,拱手道:“也正因为如此,大王才要来劳烦成国先生。兵法说得好,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扶南既然派人来谈判,此时再攻城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要请成国先生出马,去攻心了。”

    “攻心?怎么攻心?”刘熙有些不解。

    “我在殿下身边看过先生的一篇大作,说是扶南土语与我汉人古籍中颇多暗合之处,不知先生后来可曾深入研究?”陆绩拿出几张纸,正是当初刘熙抄给孙绍的论文。这篇不过千字的论文孙绍用功甚多,刘熙的弟子薛综也因为讲解这篇论文得力,现在是东海督苏粗腿身边的功曹。

    刘熙接过纸瞟了一眼,见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很少记号,看来孙绍没少下功夫,不过也可以看出孙绍在训诂学上的底子实在是惨不忍睹,间接证明了张昭这一方面不是他的对手。他点点头:“自从殿下当年提醒之后,我又做了不少研究,写了一本小书,详细论证了扶南土语中的一百多个常用词和名物称呼与我古籍中夏商文献的相近之处,正准备印行呢。”他带了几分傲气的说道:“不过,这样的学术文章,销路肯定不会好,我只打算印行百本馈赠同好,聊以一笑。”

    “不然。”陆绩摇摇头:“我请示了殿下,愿意出资为先生印行此书,不过,要请先生遣高足到扶南一行。先生的大作,可不能只让我们知道,还要让扶南人知道啊。”

    刘熙愣了一下,他写的书汉人都不一定看得懂,那些扶南猴子还不跟看天书一般?

    “有道理。”张昭毕竟是为政多年的,和刘熙这种纯学者不同,他迅速领悟到了孙绍的用意,攻心为上。把刘熙的书发行到扶南,那肯定是亏本买卖,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是血本无归,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如果能让扶南人相信,他们和汉人一样,原本都是炎黄子孙,那以后打交道就更容易了。如果能借着此书的印行,在扶南的贵族之中掀起探祖寻根之风,就能在上次谈判时不能妄动武力的情况下占尽上风。如果说武力上扶南国还有点抵抗力量的话,那么在文化上扶南国根本就是一败涂地――他们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还是借鉴的天竺文,而且掌握的人也非常有限,在泱泱大汉汗牛充栋的典籍面前,他们只剩下从心底上的泛起的自卑。

    张昭略微一解释,刘熙也明白了。当然了,他的理解和孙绍他们的略有偏差,孙绍是想从心理上征服扶南人,至少要瓦解他们的抵触意识,而刘熙想到的却是他能够借此机会实现夫子当然有教无类的愿望,夫子只是教不同阶层的学生,而我却是在教育早在夫子以前就成了蛮人的炎黄子孙,挽救他们失落的灵魂,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啊。

    刘熙欣然允诺,并兴致勃勃的规划起如何教育扶南人,当然先要教他们认字,当然是认汉字,那四不像的扶南文字滚一边去,堂堂的炎黄子孙,居然要用天竺的文字,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刘熙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陆绩在列出所需费用的时候,用的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文字,一问才知道,这正是他看不起的天竺文字,专门用来记数的。

    刘熙很不高兴,你一边要我去传播先进的汉文化,清除天竺对扶南的影响,一边却在使用天竺的文字,这不是左手打右手吗?

    刘熙所说的天竺文字就是后世所说的阿拉伯数字。这和孙绍无关,是道学院研究数学的赵爽从商人们那里学来的,觉得用来记数很方便,就开始采用了。孙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对赵爽这种包容的思想十分欣赏,所以就在官府相关部门也开始推广使用,一直没有人说什么不好,没想到刘熙却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和刘熙进行辩论,这种有关正宗的论题需要引经据典,他不是刘熙这种大学者的对手,还是交给陆绩去吧,反正以刘熙一人之力,已经不可能阻止这种天竺文字的使用。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8615 8616 8617 8618 8619 8620 8621 8622 8623 8624 8625 8626 8627 8628 8629 8630 8631 8632 8633 8634 8635 8636 8637 8638 8639 8640 8641 8642 8643 8644 8645 8646 8647 8648 8649 8650 8651 8652 8653 8654 8655 8656 8657 8658 8659 8660 8661 8662 8663 8664 8665 8666 8667 8668 8669 8670 8671 8672 8673 8674 8675 8676 8677 8678 8679 8680 8681 8682 8683 8684 8685 8686 8687 8688 8689 8690 8691 8692 8693 8694 8695 8696 8697 8698 8699 8700 8701 8702 8703 8704 8705 8706 8707 8708 8709 8710 8711 8712 8713 8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