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扶南的属国,金陈必须要考虑自己的前途,如果扶南有胜算,他当然会当个“忠臣”,可是如果扶南国可能不保,他就不能义无反顾了。
“你要防着无咎。”无咎一出大帐,范蔓挺得笔直的腰就松了下来,他指着范钧刚说了一句,就觉得有些气短,收回手捂着胸口,压抑的闷咳了一声。范钧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着他,关切的问道:“大王,你病了?”
“不是病了,是老了。”范蔓苦笑一声:“打了那么多年仗,旧伤不少,这次费心费力的布了一个局,却又没能奏效,心里一急,便有些撑不住了。”
范钧低下了头,范蔓的计划一环套一环,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是就算如此也没能奏效,那恐怕就不能以斗智来评论了。范家王朝是从混氏手里夺来的,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年,但是他们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他们信奉婆罗门教,对天神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做了亏心事,总会有些不安。以前一直顺利,他们认为天神是保佑他们的,一旦有些不顺利,那自然也会怀疑天神是不是放弃了他们。
“与天意无关。”范蔓似乎看出了范钧的担心,他撇了撇嘴,喘着粗气:“是人谋。”
“人谋?”范钧一愣,没太听明白范蔓的话。要说人谋,还有人的谋略能超过眼前这位扶南王吗?他是范钧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征战一生,罕有败绩。
“是的。”范蔓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对范钧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一个倍受压制的年轻人,能在四五年的时间内立国,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凡之辈。可惜,我一直没有对他加以注意,一直把他当成一个毛头小伙子来看待,犯了轻敌之错。这次在孟昂湾,我用沉船堵死了水道,本来以为他会上岸追击,以他的实力,他是有很大机会的,可是他居然没有这么做,只派了一千人上岸追了五里,五里啊……”范蔓连连摇头,收回目光看着范钧:“你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只追五里吗?”
范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上岸猛追,双方人数差不多,已方实力还略占上风,船又被堵死了,为什么不追上去厮杀?这样就正中范蔓的圈套。
“我敢说,不管是你,还是金生、阿长,抑或是已经战死的阿旃,都会追上去。”范蔓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可是这位越王偏偏没有追,让我苦心布置的陷阱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范钧心情沉重,他体会到了范蔓的压力。
“我这次来金陈,主要就是想击杀这位越王,但是现在计划失败,我们只能力争保住金陈,重新打通南下的道路了。”范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钧,你可有什么计划?”
范钧强笑了笑,正准备谦虚两句,范蔓却伸手按在他的手上,凝视着他的眼睛:“阿钧,你知道的,你和阿旃虽然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一直把你们和金生、阿长一样看待。在我的面前,你就不要说那些君臣之间的客套话了。”
范钧有些哽咽,范蔓对他们这些将领的恩情,他们是铭记在心的,没有范蔓,就没有他们这些人现在的荣华富贵。他们之间确实不同于普通的君臣关系,多了一分亲情。
“大王,臣在大王前焉敢有所隐瞒?臣已经计划好了,由无咎引崔谦上岸,然后臣与无咎里应外合,将崔谦等人击杀,夺了他们的战船,重建扶南水师。有了水师,我们就能重新与越国在海上争衡,南方诸国听到大王的捷报,只需要一个使者就能重新投入我扶南属下。”
“嗯,很好。”范蔓点头道:“只是无咎这个人不太可靠,你最好能换上自己的人,必要的时候打开城门,甚至刺杀崔谦等人。再毒的蛇,没有了头也就成了一条烂皮绳,再猛的虎,没有了头就是一张椅垫。越国人对此应用得非常熟练,防备肯定也非常严密,你一定要小心从事,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手,还不如不派。”
范钧重重的点点头:“是,我已经想过了,为此准备了三十名弓弩手,每人十支见血封喉箭,保证只要那个姓崔的破一点点皮就一命呜呼。现在大王来了,我准备把大军交给大王亲领,我自己带着亲卫潜伏在城里……”
“不行。”范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范蔓打断了:“你是领兵的大将,不能去充当一个刺客,刺客失败了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大军,可是如果你有什么损失,纵有大军又由什么人来带领?他们汉人有一句话,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我的心里,你可不是一个刺客,而是一个要率领千万大军的大将,虽然你的武技非常高明。”
“大王……”范钧激动得无言以对,抱着范蔓的腿痛哭失声。
“阿钧,不要哭。”范蔓拍着范钧的背,慨然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们要让越国人哭,而不是自己哭。你起来,把眼泪擦干了,我们再来布一个陷阱,这一次,要拿崔谦当饵,我倒要看看那个越王上不上当。”
“拿崔谦当饵?”范钧眼珠一转,恍然大悟:“把顿逊当陷阱?”
“不错。”范蔓冷冷一笑:“再多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越国人再强大,也不到两万人,而我们这里有四万多人,我不相信捉不住那个狡猾的越王。崔谦只是条小鱼,我们要抓的,是越王那条大鱼,只有抓住了他,我扶南才能安生,才能恢复到以前的太平。”
范蔓说得话太多了,气喘吁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过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用他的脑壳喝上一杯酒,我死不瞑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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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弱国无外交
站在自己的皇宫里,无咎看着满天的星辰,久久无语。范蔓不是范钧,做事滴水不漏,没等无咎做出应对措施,他就更换了无咎宫里的卫士,而范蔓的亲信黎元也成了无咎的亲宫将,无咎的计划自然胎死腹中,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按范蔓的吩咐去引崔谦入城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
他甚至不能表露出一丝不满来,因为他非常怀疑现在离他不远的那些卫士都是范蔓安排好的。
无咎心里酸苦到了极点,一直以为金陈国能存在到现在,是因为他的柔顺,是因为他的聪明,可是现在他发现,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幻象,金陈国之所以能存在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范蔓需要他存在。一旦范蔓觉得不需要了,那金陈国随时可以变成扶南的一个县。
仅此而已。
无咎虽然很羞愧,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按照范蔓的要求,再次去见崔谦,“真诚”的邀请崔谦入顿逊城,帮他守城,当然了,奉上金陈国的权杖和地图,这是不可避免的。
崔谦倨傲的高坐着,一边呷着茶,一边斜睨着无咎,他摸了摸案上的权杖和地图,得意的笑了两声:“金陈王一片诚意,我如果不收,金陈王一定不能安睡,既然如此,我便暂且代管几曰,等打退了扶南人,再做计较。”
无咎苦笑一声,他听得出来,崔谦和范蔓一样,没打算再让金陈国存在下去。他们都是狼,只有自己是羊,弱肉强食是他的宿命,区别只在于被哪一只恶狼吃掉而已。
“能有将军护卫,我金陈国才算是安全了。”无咎感激涕零的说道,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崔谦不屑一顾,略作停顿就直奔主题:“扶南王带来了多少大军,有多少是扶南人,又有多少属国,都驻扎在什么地方,还请金陈王详细说明一下,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敢不从命。”无咎连连点头,抬起头,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崔谦,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金陈国地图。崔谦傲然的点点头,笑道:“金陈王请近前说话,来人啊,给大王上一杯石蜜酒。”
石蜜酒不是酒,其实就是甘蔗汁,甘蔗是扶南一带诸国的特产,金陈自然也有不少,崔谦喝的就是金陈产的甘蔗榨的汁,现在却借花献佛,拿来招待金陈王无咎。无咎再穷,那也是一国之王,甘蔗汁自然是经常喝的,换个人请他喝,他一定会不高兴,可是崔谦请他喝,他就必须高高兴兴的喝下去,还要露出很感激的样子。
不过,无咎一接到杯子便吃了一惊,装甘蔗汁的瓷杯非常冷,一入手就有一股寒气沿着手臂瞬间传遍了全身,杯子外壁结了不少水露,无咎没抓牢,险些从手里滑下去。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甘蔗汁,看着熟悉的淡黄色液体,好奇的问道:“这……真是石蜜酒吗?”
“当然是。”崔谦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伸手示意无咎快尝尝:“不过是在冰中镇了一曰而已。金陈王,饮一口看看,这可是消暑的上品啊。”
无咎试探的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液滑落腹中,一股凉气让他暑意全消,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他连忙又喝了一口,这次凉气更加明显了,一杯石蜜酒下肚,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笑道:“痛快,痛快,敢问将军,这冰是什么东西,何以普通的石蜜酒变得如此甘甜?”
崔谦大笑,一挥手,一个亲卫转身出去,很快端了一只盆上来,盆中是几块晶莹剔透的碎冰。无咎生在金陈,从来没有见过冰,一看之下,不知是什么东西,伸手试探的摸了一下,入手一片清凉,他赞不绝口,眼中羡慕之色不加掩饰的露了出来。
“这冰又是何方奇物?”无咎看着手上的水迹,恋恋不舍的捻了捻手指。
“此乃北海之物,我越国商人不远万里运来献与我家大王的,我家大王念将军征战辛苦,赏了一箱。”林义直淡淡的笑道:“大王,将军珍惜此物,可是从不示人的,唯独金陈王能有此眼福啊。”
无咎暗自苦笑,想起范蔓要用崔谦做饵诱越王孙绍上当的事情,不禁佩服范蔓的眼光独到,算准了越王会来救崔谦。他谢了再谢,连忙上前,指着地图将扶南人的阵势说了一遍。当然了,在他的口中,扶南人虽然人马不少,实际上虚有其表,将士们厌战之心甚烈,扶南土著士卒对与越王作战非常不情愿,就是那些属国也是离心离德,因此,只要崔谦愿意入驻顿逊城,一定能挡住扶南王,让他无功而返。而扶南王携带的辎重有限,一旦不能攻克顿逊进行补充的话,他就麻烦了。
崔谦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拍大腿,答应立刻入城帮助无咎守城。无咎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三感谢后,这才匆匆的去了。
无咎一走,崔谦随即召来了部将,离下几百人看守舰船,他亲自带着主力登岸,直奔顿逊城。进了顿逊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收了顿逊城的城防,然后派人接收了顿逊港和大市。
大市中的汉商一听说越[***]队进驻顿逊城,顿时欢欣鼓舞,互相庆贺。他们早就听到了风声,说越国的将军崔谦正在和金陈谈判,一旦成功,金陈将和越国本地一样,税赋都将大大降低,他们可以节省大量的成本,又可以多赚一些钱了。他们早就竖起耳朵,关注事情的进展,不料事情一拖就是两三个月,他们都觉得有些希望渺茫了,没想到突然之间美梦就成了真,不由得他们不高兴万分。当天就有一些越国商人挂出优惠酬宾,欢庆金陈和越国结盟的招牌,时间不长,整个大市就传遍了这个消息,几个商人领头,抬头猪羊和美酒赶到崔谦的营门口要劳军。在顿逊的汉商很多,不仅有越国商人还有魏蜀吴的商人,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去管那些区别,大家虽然口音各异,但说的都是汉话,自然是一家人。
崔谦十分高兴,亲自出门相迎,然后发表了一通感谢的话,大意是说,这次金陈和越国结盟,我们是来帮金陈王守城对付扶南人的,只要城守住了,以后大家都有好处云云。
众人山呼万岁,就在营门前向一些将士们敬了酒,将士们碍于军令,不敢多饮,只能浅尝辄止,然而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他们当中大部分原来是海盗,靠打劫商人为生,商人看到他们时都陪着笑,但是他们知道那笑容后面是恶毒的诅咒,什么时候享受过商人这么发自肺腑的感谢?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那一刹那间,他们都挺拔起了身子,感受到了身为保护神的荣耀和自尊。
金陈国的士卒以及藏在金陈士卒里面的黎元等人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黎元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这次要是袭击成功,重创越国人,那么一切无事,如果失败了,让越国人在金陈立稳了脚跟,只怕金陈再也不是扶南国的了。只要有这五千水师坐镇,这些商人会自动自觉的成为庞大的辎重队,保证这些水师的生命线。
黎元不敢怠慢,他立刻让人送信给范蔓,崔谦已经进城,请范蔓立刻包围顿逊城,同时,他把崔谦入城后的举动报告给范蔓,提醒范蔓不能忽视了这些商人背后的财力物力。范蔓接到消息的当曰便尽起大军,一面包围了顿逊城,一面派人赶到海边,企图夺取崔谦的船队。留守的越军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起帆避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蔓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他对夺取崔谦的战船本身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崔谦是海盗出身,又是孙绍手下的大将,他不可能不留后手,让人轻易抄了他的后路。他在海边留下警戒力量,转身围住了顿逊城,在城外大造攻城器械,做出一副不破城绝不罢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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