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碧波荡漾的海面上,十几个小点正排成一字横队,飞速驶来。马克西穆斯目力极佳,他已经认出这些应该是战船,但究竟是什么战船,他一时还看不清。
“皇帝陛下,他们向前面的战船冲过去了,好象要攻击他们。”望楼上的士卒又惊恐的叫了起来。
马克西穆斯大吃一惊,飞身冲进了望楼,手一伸就将望楼里的士卒拽了出来,自己钻了进去。站得高,看得远,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十几艘来历不明的战船果然冲着前面的战船冲了过去,借着海风,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就在马克西穆斯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最前面的战船已经和一艘运兵的战船撞在一起。
马克西穆斯这次出征全是步兵和骑兵,根本没有海军,要不然的话他就直接进入地中海了。这次用来动兵的战船其实都不是真正的战船,而是商船,每艘船上都装了两三百人,但是却没有什么战斗敲诈,速度也不快。之所以用这样的船来当战船,是因为马克西穆斯知道戈尔狄安也没有真正的战船,他才有这个胆量。
可是,现在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十几艘真正的战船,并且开始攻击那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运兵战船,这等于羊群里突然闯进了几头狼。征战多年的马克西穆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就在马克西穆斯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后面也传来了惊叫声,马克西穆斯转头向后面看去,只见后面同样也有十几艘这样的战船,更以非常快的速度向正在前进的船队冲去。
马克西穆斯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极其歹毒的陷阱,现在他就是一头被逼到了悬崖中间吊桥上的老虎,虽然有尖牙利爪,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卑鄙的老鼠把吊桥的绳索咬断,然后绝望的落入深渊。
“备战——”卡佩里阿努斯跟着马克西穆斯多年,深知马克西穆斯现在的脸色意味着什么,他下意识的拔出短剑,大声吼叫起来。船上的近卫军将士一听,纷纷拔出武器,可是随即又茫然的互相看看,敌人在哪里?在狭窄的船上连站都站不开,又怎么列阵迎战?
船上几百双眼睛齐唰唰的看向马克西穆斯,马克西穆斯的额头沁出了冷汗,被海风一吹,浑身冰凉,暑气全消。
表情冷漠的崔谦大马金刀的坐在楼船的顶上,手中拄着战刀,他的楼船借着风势一马当先的闯入罗马人的船队之中,接二连三的撞翻了几艘战船,看着那些惊恐的罗马人在清澈的海水里扑腾,他的心里充满了快意。去年年初,他随孙绍由锡兰出发,却没有在阿克苏姆登陆,而是遵从孙绍的命令,带着属下一万水师和足足两年的给养从亚丁湾转而向南,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他到达了大陆的最南端,为了闯过那片魔鬼海域,他损失了近千将士和三成的给养,然后又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足足走了半年,才赶到了地中海的西端直布罗陀海峡。就在他准备偷偷潜入地中海重艹旧业的时候,他遇到了在那里等他的蒋干,传达了孙绍的最新命令:帮助罗马人平叛,截击马克西穆斯的叛军,地点就是博斯普鲁斯海峡。
有仗打,崔谦很兴奋,但是这一路赶来,却让他和将士们吃尽了苦头。以前水师远距离航行很少有超过两个月的,而这一次,他在海上足足走了八个月。而要从直布罗陀海峡赶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他又要横跨地中海,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也要近万里,孙绍留给他的时间却只有两个月。为了及时赶到,他放弃了大部分的给养船,带着水师昼夜赶路,可以说,为了赶到这里截住马克西穆斯,崔谦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憋了近一年的邪火,这次全倾泻在了马克西穆斯头上。
以越国水师打头,近百艘从罗马赶来的罗马战船随后,分成两路,一东一西冲进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马克西穆斯的船队,他们不求伤敌,而是像赶羊似的把船队往海峡中间赶。马克西穆斯的战船都是商船改装而成的,所谓改装,只不过是在头尾加上了望楼,增加了一些水手而已,并没有其他太多的变化,因为船只有限,为了尽快将大军运过去,马克西穆斯几乎让每艘船都满载甚至超载,士兵们只能挤在一起,别说拔出武器迎战了,就是转个身都比较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要面对武装到牙齿的越国战舰,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仅从体积来看,这些船只能和那些中型斗舰相比,面对巨毋霸一般的楼船,他们连较量的勇气都无从谈起,除了躲避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在冲在前面的楼船连续撞沉了十几艘运兵的战船之后,崔谦顺利的完成了目标,将三百多艘运兵船被困在了海中,三十多艘越国战舰、一百多艘罗马战船围成一圈,虎视眈眈。
“让他们投降,要不然送他们下海喂海妖。”崔谦一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连正眼都不看一下站在他身旁的小戈尔狄安。小戈尔狄安是为了联络方便才上了崔谦的战船的,一上船他就发现这个越国将军不好说话,几乎看不到他笑,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吹胡子瞪眼睛。他原本很不服气,觉得崔谦不懂礼节,和那些蛮人没什么两样,他对越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再看到崔谦这副德姓,更看不起越人了,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的罗马贵族和这样的人并肩作战实在是丢人。
可是现在看着崔谦势如破竹的把马克西穆斯和他近三万多主力困在了大海里,他才知道了崔谦脾气不好的原因所在。别说是对付马克西穆斯那些运兵船,就是面对真正的罗马战船,恐怕崔谦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将军英勇,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小戈尔狄安心悦诚服的说道。
听了通译的话,崔谦斜着眼睛看了小戈尔狄安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倒觉得有些胜之不武。我越国水师称雄天下,未逢敌手,对付这些船和欺负一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将军以后休要再提。”
小戈尔狄安热脸碰了个冷屁股,自觉无趣,又被崔谦张狂之极的话气得有些难堪,可是对方的强大就在眼前,他也只能忍着,只好佯装听不懂,转身让人把旗语打了过去。
马克西穆斯冷汗涔涔,他没有想到成功在望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怪事,这些越国水师是哪儿来的?马克西穆斯只知道地中海和红海是不通的,他甚至想不出这些船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从天上来的?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莫米娅,怪不得莫米娅有那么足的胆气,而孙绍又那么张狂,原来越国人果真有鬼神不测之能。
旗语已经催了两遍,马克西穆斯还是呆若木鸡,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被这个巨大的打击打蒙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因所在,说来说去,只有一个理由似乎成立,那就是罗马诸神愤怒了,帮助越国人从红海飞到了地中海,借着越国人的手来处罚他这个胆大包天的蛮族。
人最大的恐惧还是来自于未知的力量,如果马克西穆斯知道从地中海向南可以绕过南非大陆,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恐。其实别说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清楚这条航道,对于越国水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都觉得十分意外,只有神力可以解释。
崔谦见对方没有反应,有些恼怒了,他一挥手,下令战船缩小包围圈,逼到五十步以内,一声令下,几艘楼船上的十几架抛石机开始发威,目标集中在马克西穆斯的座船上。马克西穆斯为了彰显自己罗马皇帝的威风,特地将船帆换成了紫色的,与他身上的罗马皇帝战袍相衬,没想到这成了最醒目的目标。
十斤重的石块划破碧蓝的天空,带着凛然的杀气直奔马克西穆斯的座船,破空时发出的厉啸声把正在苦劝马克西穆斯的将领们都吸引得抬起头来。一看飞来的黑点,他们顿时面无人色。
片刻之间,三只石球击中了这船紫帆的大船,两颗击在了人群之中,被击中的几个罗马士卒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夺走了生命,而他们仓促之间举起的木盾在飞临的石球面前连越国商人卖的纸都不如,轻易的就被击成了碎片,扎伤了旁边好几个同伴。
一颗石球擦着马克西穆斯的肩膀飞过,击穿了望楼的板壁,激起的风声刮得马克西穆斯的脸生疼,板壁被打出了两个圆洞,飞起的木屑扎在了马克西穆斯的脸上,鲜血直流,疼痛让马克西穆斯从游魂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一跃而起,跳下望楼,被卡佩里阿努斯和伊帕戈苏斯连忙扶住他,焦急的看着他:“陛下,怎么办?”
“怎么办?”马克西穆斯茫然的回应了一声。
就在他们这一问一答之间,又是两颗石球击中大船,其中一块击在桅杆上,高大的桅杆发出一声呻吟,从中折断,宽大的紫帆摇晃了几下,慢慢倾倒下来。船上的士卒大声惊叫着,纷纷推开旁边的同伴躲避。这艘船上虽然不像其他船那样拥护,但是要想躲避也是不易,站在最边上的几个士卒被推下了海,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跳下大海,似乎跳到海里反而比船上安全一些似的。
这些近卫军的装备都不错,不仅身上穿着锁子甲、鳞甲,还带了铁剑,只有手中的木制盾牌还能提供一点浮力,一到了海里,不少人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沉,后面的人一看,连忙七手八脚的想脱掉身上的甲,扔掉腰间的剑,只抱着盾牌往海里跳,可是混乱的船上根本没有多少空间让他们从容的做这些准备,往往刚扔掉头盔,就被后面的同伴推到了手里,连救命的盾牌都没来及得拿。
原本还算是秩序井然的座船顿时纷乱不堪,士卒们这个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什么上司和同伴了,为了活命,他们推攘着,踢打着,而不时飞来的石球更加剧了这种混乱,不少士卒为了活命,居然拔出武器开始砍杀身边的人。
卡佩里阿努斯和伊帕戈苏斯一见,连忙拔出短剑护在马克西穆斯身前,将企图冲到马克西穆斯身前的士卒一个个砍倒,可是屠杀现在并不能平定混乱,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混乱,越来越多的士卒涌了过来,他们甚至拔出了剑,向卡佩里阿努斯二人进行攻击。卡佩里阿努斯接连砍倒两个士卒后,被一个士卒一剑刺中,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顷刻间就淹没了他。
伊帕戈苏斯大吃一惊,一边喊着卡佩里阿努斯的名字,一边挥剑架住面前一个红了眼的士卒刺来的长剑,可是却防不住另外一个士卒,眼看着自己就要步卡佩里阿努斯的后尘,伊帕戈苏期绝望的睁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那个一脸狞笑的士卒向后飞了起来,接着一声巨响,甲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伊帕戈苏斯吓得失魂落魄,他扭回头一看,更是大惊一惊,马克西穆斯还站在那里,但是头颅却不见了,一股股的鲜血正从腔子里冒出来,有如喷泉一般。
“啊——”伊帕戈苏斯扔掉短剑,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混乱的人群听到他这撕心裂肺的叫声,都向这边看来,看到那个身穿紫袍,却没有了头颅的尸身,也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马克西穆斯的身体晃了晃,缓缓的歪倒,翻过船舷,摔入大海,激起的水柱将伊帕戈苏斯浇得透湿。
“投降,投降!”一个士卒举起手中的短剑大声叫道。
“投降,投降!”其他回过神来的士卒也跟着喊起来。
喊声惊醒了接近疯狂的伊帕戈苏斯,他连忙爬上望楼,扶着破烂的木柱,颤抖着举起了白旗。
看到皇帝陛下的船上举起了白旗,其他船上虽然受到的攻击不如这艘船密集,也都一个接一个的举起了白旗。崔谦看到了信号,摆了摆手,下令停止攻击,转过身对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小戈尔狄安说道:“马克西穆斯投降了,通知你的父亲,可以展开攻击,逼降那些已经上岸的叛军了。”
“太好了,太好了。”小戈尔狄安兴奋难抑,连连搓着手,突然闭着眼睛单腿跪了下来,一手抚胸,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感谢起哪位罗马大神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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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利害
越国水师半渡而击,将马克西穆斯堵在海峡之中,马克西穆斯空有三万如狼似虎的主力,但是面对越国人的战船,他却没有还手之力,更在越国战舰上霹雳车的集中打击下当场身亡,大将伊帕戈苏斯肝胆俱裂,看着被击穿的战船不断的进水,再也没有一点斗志,当即下令投降。
消息传到拜占廷城下,正指挥两个罗马军团、两个雇佣军军团与戈尔狄安对阵的亚鲁利努斯心神大乱,指挥失当,被经验老到的戈尔狄安抓住机会,突然发起进攻,一个条顿雇佣军营最先杀入阵中,他们半狂化的战斗激情适时的击垮了叛军的斗志,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亚鲁利努斯被条顿军团的一个百夫长斩杀,大军崩溃,随即向戈尔狄安投降。
戈尔狄安以意想不到的轻松解决了战斗,把老头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片片跪倒的叛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消息随即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罗马,元老院欣喜若狂,他们在罗马广场上把胜利的消息传达给市民们,市民们也喜不自胜,他们纷纷把功劳归结到莫米娅的身上,正是她力主与越国人结盟,这才在越国战舰的帮助下力挽狂澜,挽救了罗马。他们自发聚拢到皇宫周围载歌载舞,表达对莫米娅的敬意。
罗马皇帝昆图斯喜滋滋的走进了皇宫,他的皇后莫米娅正抱着亚历山大的遗腹子菲力普?塞维鲁晃悠着,嘴里哼着儿歌,胖乎乎的菲力普躺在她的臂弯里,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一听到昆图斯的脚步声,又睁开了眼睛,咧着小嘴,冲着昆图斯张开了手臂,嘴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昆图斯笑着迎了上去,将菲力普抱了过来,高高举起,菲力普兴奋的大笑着,涎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滴在昆图斯的脸上。莫米娅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俩玩耍,脸上充满了温馨的笑容。
亚历山大的死对她是个极大的打击,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后悔自己没有像以往一样跟着亚历山大出征,第一次放飞,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后悔莫及。如今昆图斯在她的帮助下坐上了罗马皇帝的宝座,感恩图报,不仅娶她做了皇后,还将大部分的权利都交给她,更重要的是,他还将菲力普收为养子,许诺等菲力普长大了,要将皇位传给菲力普。
按说菲力普是亚历山大的遗腹子,就是昆图斯的孙子辈,收为养子似乎有些错了辈份,不过罗马人不讲究这些,亚历山大是他前任皇帝埃斯伽巴路斯的养子,其实他们只是表弟兄关系。
昆图斯和菲力普疯了一阵,这才让奶妈把他抱走,挽着莫米娅的手臂,走到窗前,指着沸腾的街道说道:“我们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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