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还要取水,不击败汉人,他们怎么取水?
众将嘶声咆哮着,七嘴八舌的请战,可是阿尔达希尔却一直没有吭声,他抬起头,眼神越过众将们挥舞的拳头,直看向远方,过了好一会,他才摇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改道,避开他们,到下一个取水点再取水!”
“为什么?”众将不约而同的反问道。
“不要问那么多。”阿尔达希尔大怒,提起马鞭,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血丝纵横的眼睛中充满了暴虐的杀气,把那些如狮子一般愤怒的将领们全看得住了嘴。他们互相看了看,一声不吭的跑了。阿尔达希尔喘着粗气,掩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随即叫过了两个亲信万夫长安排了一下,那两人听了,目露惊惧之色,躬身而去。
大军随即转向北行,沿着沙漠边缘急速向北。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机,他们一声不吭,闷着头赶路。
消息传到曹植等人的耳中,曹植等人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们之所以做得这么张扬,就是希望能把萨珊人激怒了,没想到萨珊人居然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他们的算盘全部落空了,空守着一洼清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萨珊人脱网而去。
曹植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送给曹彰。曹彰和波调正摩拳擦掌等着出击,看到飞马而来的传令兵时,还以为曹植他们已经缠住了萨珊人,波调兴奋得眼珠子都红了,一听说萨珊人跑了,波调挥舞的手臂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跑了?”波调愣了一会,忽然大吼一声。把正在思索的曹彰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看须发贲张,威猛无比的波调,哑然失笑:“大王,跑了就跑了,反正他还要回泰西封,我们再追过去就是了。”
“不行。”波调大手一挥,年过五十的他看不出一点老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一边向战马走去,飞身上马,一边大声说道:“让那老狗进了城就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了,要想报这个仇,我们只有在野战中击败他,以后攻城才有希望。”
“大王三思。”曹彰紧赶两步,一把揪住波调的马缰:“萨珊人两倍于我,我们取胜不易啊。”
“哼,两倍于我又如何?”波调不屑一顾,“他们刚从沙漠里走出来,能和我们相比吗?说不定他在沙漠里折损过大,现在的人马和我们相差不多,要不然他怎么不敢作战?”波调抬起头,看着阿尔达希尔逃跑的方向,冷笑一声:“阿尔达希尔这条老狗什么时候这么软弱过?要不是没有实力,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将军,我先出发,你随后再来便是。”
说完,他一催战马,带着亲卫们扬长而去。曹彰搓了搓手,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荀恽眉头一皱,凑到曹彰身边轻声说道:“子文,波调太大意了。阿尔达希尔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怎么会不留后手?”
曹彰瞟了荀恽一眼,扭头又看了一下正急匆匆的远去的贵霜人,嘴角挑了挑:“所以我们要让贵霜人先去啊。”
荀恽愕然,恍然大悟,他和曹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荀恽的夫人是曹彰的姊姊,他和曹彰共事的时间又比较长,相互之间比其他的将领要熟悉得多。曹彰只说了一句,他就明白了曹彰的用意,立刻收口不说。
曹彰很快做出反应,命令荀恽带胡骑营先出发,自己率大军随后跟上。与此同时,他传令给曹植,让他们跟在最后,做好防备,不能离大军太远,免得中了萨珊人的圈套。曹植等人听到命令,徒然长叹,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步卒面对骑兵就是有这种无力感,战与不战,主动权全在对方。
“看来这个阿尔达希尔名不虚传。”李严摸着颌下的短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难得看到李将军这么有兴趣啊。不过,李将军可不能和我们抢功。”曹植哈哈一笑,“我们可是说好的,第一仗由我来主攻,大丈夫言而有信,可不能食言自肥。”
“不对吧。”陈海摸着下巴怪笑道:“这第一仗已经打完了,敌人不战而溃,你怎么能还要抢下一次的指挥权?我们当初约定的可是轮流来的。”
曹植嘿嘿笑了两声:“既然是不战……而溃,那就是没战了,怎么能说这一仗已经打完了?我说陈将军,你这书还是没读好啊。”
陈海翻了个白眼,要论抠字眼,他确实不是曹植的对手,白白送了个话柄给曹植。李严嘴角一挑,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魏蜀越三国联合作战,越国承担了运输和辎重的主要任务,波斯湾又是陈海负责的海域,他的位置无人能动,否则陈海一怒,他们想回家都成问题。而魏国因为来的兵力最多,一万步卒,一万五千铁骑,兵种全,实力强,是当仁不让的主力。蜀国虽然有一万五千步卒,却没有骑兵,实力不能和魏国相提并论,又不能得罪越国人。他们三个人他的年龄最大,可是现在大多数时候却只能听他们的。
李严非常郁闷,他原本是刘备临终前托孤的重臣之一,不过他的人缘不如诸葛亮,资历不如张飞,所以在争斗之中落了下风。眼看着张飞年纪大了,他有望接替张飞成为蜀国举足轻重的将领,没想到越王请求出兵的书信一到蜀国,丞相诸葛亮和大将军张飞异口同声的推荐他领兵出征。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却没法推辞,只好不远万里来到萨珊。他憋足了一口气,要在萨珊立个大功,然后扬眉吐气的回到蜀国去,让那些看不上他的人看看他李严是真正能打仗的将军,而不是凭着关系才做官的,然后好名正言顺的接任大将军。可是没想到第一战却是以这个方式结束。
“唉,看来不去见识一下泰西封城是不行了。”李严暗自叹了口气,上了马,走回自己的战阵。马忠紧紧的跟着他,见他脸色不好,便劝道:“将军,萨珊人不战而退,想来实力受损严重,就算是到了泰西封城下,我们还有很大的机会。”
“攻城毕竟不比野战。”李严看了看四周,曹植和陈海还在原处说笑,旁边全是他亲近的人,诸葛亮的亲信宗预离他至少有二十步。“野战只要有两倍的实力就可有取胜的机会,可是攻城至少要有五倍以上的实力。我们有这么多人吗?更何况泰西封是萨珊人的都城,非普通小城可比,攻击起来的难度还要增加不小。”
马忠点点头,眉眼之中也有不少担忧:“是啊,如果这次能够重创萨珊人,把他们的主力消灭在城外,那围攻泰西封还有机会。如果让他们安然回到泰西封,这攻城着实是个难事。围城了,就是拼消耗,萨珊人有本土之利,我们却是万里远征,越国的实力再强,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到了那时候……”
“唉……”李严长叹了一声,摇头不语。他和马忠想的差不多,对此战的前景并不非常看好,如果最后还要是长期围困泰西封的话,这一仗就算是打胜了也是惨胜,如果越国的实力不足以支撑长期围城,后果更不堪设想,没有打赢,那就没有战利品可以补偿,抚恤战死的士卒都成问题。这一趟出来是赚钱的,如果最后钱没赚着,反过来还要蜀国出钱,他李严以后就没有出头之曰了。
“德信啊,你说得对,我现在也非常担心啊。”
马忠看看李严,又安慰道:“将军且放宽心,越王殿下战无不胜,既然他能邀请我们来这里参战,必然不至于走到两败俱伤的那一步。曹大将军又是惯用骑的骁将,他们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能缠住萨珊人,到时候还可能来命令我们赶过去呢,将军不如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赶上去?”李严诧异的摇摇头:“骑兵一个时辰就能走二十里,萨珊人又是在逃命,我们能赶得上吗?我不指望能参战了,反倒希望他们不要来找我们,否则的话,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他顿了顿,嘴角又习惯姓的上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总觉得曹子文让波调先出发,里面藏着借刀杀人的心思。”
“不至于吧?”马忠有些惊讶的看着李严:“大敌当前,他怎么还会有这个心思呢,这可不是好事啊。”
“所以我才担心。”李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们兵力看起来不少,但来自不同的几个国家,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难免会有内耗。萨珊人为什么能从提姆萨赫湖逃掉?不就是因为罗马人消极怠战吗?陆逊为什么能赶上?不就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罗马人吗?越国和罗马互相防备,为什么就不能防备贵霜人?”
“听起来的确像是这么回事。”马忠佩服的点点头:“还是护军思维周密,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你啊……”李严似笑非笑的看了马忠一眼,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傲气:“你别的都好,就是读书少了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书读得少的人,反而更朴厚些。”
马忠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吭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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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私心重重
波调追出五十里,一头扎进了萨珊人的埋伏圈。眼看着萨珊人越跑越没力气,距离越拉越近,波调正高兴呢,没想到两侧忽然冲出两支万人队,前面豕突狼奔的萨珊人又掉过头来,向他张开了獠牙,一万长生军重甲骑带着无坚不摧的杀气直扑过来,一下子就将他包围在中间。
波调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破口大骂阿尔达希尔太狡猾,逃命还不忘设圈套。可是阿尔达希尔听不到他的咒骂,他指挥大军一拥而上,将波调围在中间一阵乱打,重甲长生军更是冲着波调的亲卫军连续不断的冲杀,力图在波调的援军到达之前击杀这两万贵霜精骑。
波调被逼入了死路,无路可逃,在求生的本能下,他号呼酣战,一边大声说汉人的铁骑一定会来救他们,鼓励着将士们坚持到底,一边带着亲卫营用密集阵势对付长生军的冲杀。贵霜人听到了波调的命令,互相鼓励着拼死抵抗,他们远的用号角,近的直接大声喊,萨珊人对贵霜人的语言并不陌生,有人听懂了他们的话,得知汉人骑兵就在身后不远,士气也受到了影响,再加上毕竟他们刚刚在沙漠里跋涉了半个月,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凭着一股士气压制住了贵霜人,时间一长,他们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现在再听说汉人骑兵马上就到,他们心里更没底了。
阿尔达希尔很快得到了斥候的报告,汉人骑兵正在赶来,他虽然不确信汉人究竟有多少诚意来救援波调,但是他更怕被缠住而无法逃脱,眼见着在几轮冲杀下已经将贵霜人打得狼狈不堪,损失惨重,决定见好就收,下令大军撤出战场,互相掩护着缓缓向北撤去。
短短小半个时辰的战斗,波调损失了三千多人,五千多人受伤失去战斗力,原本高涨的士气一落千丈。看着满地的尸体,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波调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悔恨交加,忍不住老泪纵横。
荀恽带着胡骑营赶到的时候,萨珊人已经走远了,走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他也是暗自吃惊。萨珊铁骑纵横天下,阿尔达希尔能征善战,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就给贵霜人造成了这么大的杀伤。这还是他们经过陆逊的重创,然后又在沙漠里走了半个多月之后,如果面对养精蓄锐的萨珊人,他非常怀疑波调的首级现在会不会已经被萨珊人砍了去。
战场凶险,果然不可大意,任何一点小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萨珊人反手一击就重创了冒进的贵霜人,虽然对汉人来说并不是坏事,但对士气的打击却非常大。他们一路从天竺乘船而来,养精蓄锐,原本是想打个开门红,没想到却先吃了个败仗,对将士们的心理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在损失并不是很大,大王还是抓紧时间重新收拾人心吧。事犹可为,等到了泰西封,我们再报此仇不迟。”荀恽耐心的劝道,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波调突然变成这样,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波调觉得十分难堪,只得擦尽了脸上的泪水,命令人收拾将士们救治伤员,就地火化将士们的遗骸。贵霜人大多信奉佛教,修的是来世,而且贵霜人又继承了原先的一些习俗,对战死并没有太多的忌讳,相反认为是一个解脱。军中就有随行的僧侣,由他们给阵亡的将士们念经超度之后,把骸骨留一点下来带回国内也有可以了。
入夜,方圆数里的诵经声和熊熊的火光让人感受到了战场的凶险和生死的飘忽,纵使是见惯了血腥的曹彰等人也觉得有些凄然。曹彰从营中看望将士回来,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点点火光,沉默了好半天,忽然说道:“人死了,真的会有天堂吗?”
荀恽想了想,笑道:“我还是喜欢魂归泰山,埋进荀家的祖坟,不想抛骨他乡。”
曹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剑眉一皱,随即又笑了起来,自嘲的笑道:“我杀人无数,想来那些以慈悲为怀的僧侣们是不会为了超度的,这天堂我是去不了了,只希望有机会进大汉的先贤堂。让后人知道我也算是为大汉做了一些事的,便也足够了。”
荀恽有些好奇:“真要建先贤堂?”
“要建的。”曹彰笑道:“我们出来之前,陛下亲口对我说的。他说,越国是大汉的属国,他们都有先贤堂,让后人铭记那些对越国有功的贤臣名将,泱泱大汉怎么能还不如一个属国,先贤堂是要建的,地址都选好了,准备放在洛阳城外的辟雍里,让那些入太学的士子们都能知道他们的功绩。”
“是吗?”荀恽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不知道哪些人可以入先贤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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