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身后一个武士不顾重伤剧痛,奋力鼓起自己的大嗓门,对外大声宣布:“回鹘、南理,打和了!两个都是第一,一品擂所有武士奖品都归南理,一品擂赌注中,睛城也归南理,其他都是回鹘的!”

    回鹘人的汉话生涩、发音古怪,更无措辞可言,都是直来直去的大白话,但此人的吼声着实惊人,连远在城楼的景泰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阳兴致高昂,也随之开口大吼,只两个字:“搬家!”

    睛城不是你们的,赶紧搬家……燕人骂声蓦然高涨,宋阳全不理会,又转头望向萧铁匠:“龙雀真能攻破铁笼?我等不及他们开门了。”

    铁匠笃定点头,宋阳嘟囔了一声‘是真的才好,要不可丢人了’,说话同时,龙雀冲轰轰烈烈,红色战刀贲烈斩去。只听一连串刺耳锐响,牢不可破的铁笼被宝刀破开大洞。宋阳脱身而出,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急冲箭步飞上陈列奖品的小台。

    他是胜者,奖品本就应该是他的,燕兵没有阻拦,只是把目光投向长官,带队将领则仰头望向城楼的皇帝……景泰双目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根本不看别人,只死死盯住罗冠,咬牙切齿。

    宋阳上台,来到诸般奖品兵刃前,龙雀血色暴涨,狠狠斩下!

    金铁交击的锐响刺穿夜色,宋阳发了失心疯,一刀一刀重击他的战利品,不过片刻哀鸣淬厉,高台上所有的奖品都被龙雀砍断、砍碎。

    那支开国鸿矛、功勋之器也不例外,断裂成了三四截……放眼天下,没有一件兵器、也不能有一件兵器,有资格陈列于龙雀上!

    龙雀在手。

    龙雀在心。

    天下第一的龙雀宝刀,尤太医的厚赠。宋阳放声大笑,就如入擂前一样,手擎龙雀高举向天……亮!刀!

    我知道,你看得见。

    而九月八,夜还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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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抢妈

    笼子破了,也不用再等开门,笼中人陆续走了出来。

    一直在外观战的胡大人,此刻激动地浑身打颤,连胡子都快抖掉了。这是做梦都不会发生的情形,南理竟然赢了?等回到凤凰城,此行就会变成天大功勋,左丞相为带队主官,自然居功至伟……老头子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城楼,抓着景泰的袖子说一句:“谢谢你放我们进笼子啊!”

    本来信心百倍、早在来时就准备好大肆庆祝的燕民,此刻群情汹涌,后面推前面,人潮躁动一次次地向前冲,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已经渐渐有些弹压不住了。

    城楼中的景泰双眼满是血色,怒声喝斥:“罗冠…罗冠!狼心狗肺,你怎能降!”

    罗冠长声应道:“战前我便告知万岁,不保胜、打起来看。”说完,他看了宋阳一眼,又继续回答景泰:“本来有望大胜,若万岁不把南理人也送进笼子的话。”

    他只是如实回应,却根本就没想,他的话对景泰而言,何异于一记响亮耳光狠狠抽在脸上。景泰怒声大吼:“狗贼、国贼,你低头认输的时候,就忘记了朕会把你千刀万剐么。”

    认输之后罗冠便已颓然,但他还有最后的心愿,总要再见恩师一面,说不定他老人家能清醒片刻,一掌要了自己姓命。老人家报得大仇心情欢畅,自己死而无憾啊……这条命是要还给师父的,正因如此,现在绝不能死,对景泰摇头道:“一品擂前,你我东主之谊便告结束,是万岁亲口留我、着我再打这一擂,曾有言在先不论输赢……”

    景泰哪会听他说什么事先约定,不顾手掌剧痛,把身前箭垛拍得啪啪乱响,全没了帝王风度,只有歇斯底里地大吼:“狗贼,朕不杀你便不是燕帝!”

    皇帝必杀自己,又哪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罗冠怒极而笑:“景泰,要脸你就别躲!”声震如雷,全场清晰可闻,大宗师还不等周围士兵涌上,已取弓在手,遥指城头燕帝。

    景泰身后有侍卫高手,反应何其迅疾,疾呼了声‘护驾’,一群人扑上来直接把皇帝按到在地。罗冠的箭技谁敢小觑。

    而宋阳却哈哈大笑,放开声音对罗冠道:“前辈,你忘了,你的箭壶在我这呢。”

    罗冠扬声笑答:“我没忘,是万岁忘记了…我有弓无箭。”

    有弓无箭,罗冠不过是个虚势。

    脸丢到鞋底子下面去了,景泰气炸了胸肺,抡圆耳光怒抽扑翻自己的侍卫,口中咆哮怪叫;广场中禁军抽刀,罗冠蓄势,宋阳迅速靠近准备帮忙……眼看搏杀将起,忽然一串法螺声呜呜响起,平和、稳重却不失嘹亮,即便在千万人的喧哗吵闹中依旧清晰可闻。伴随法螺传来的,还有一阵阵庄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之声低沉,却又带了一份飘逸,说不出的古怪,但直冲心底,让人胸中一清,耳根一净。

    正暴跳如雷的景泰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陡然升起狂喜之色,放眼大燕,能以法螺清道、能在行走中宣唱佛偈的,就只有一个人…他来了!在自己最无助、最委屈、最不知所措、只想发疯发狂的时候,他来了,国师终于来了。

    推开身边所有人,景泰奋力跳起来,传旨要所有人都肃静侍立,连缉拿罗冠的事情都先暂缓……佛法慈悲,国师到场不宜见血。该死之人一定要死,他们早被重兵围困,谁也逃不了,等一等无妨的。

    景泰奋力向下张望,果然,长街尽头,一座红色大龛正在三十几个盛装僧侣的簇拥下急行而来。

    大龛四帘卷起,其中一个人,森冷面具、白色长袍、黑色手套……雷音台在大燕经营数十年,国师威望早已深入人心,当他法驾出现,汹涌人群转眼平静,奋力向两旁退开为大龛腾出道路,足足有三成燕人就势跪倒,对着大龛顶礼膜拜,口中跟随护法弟子一起低唱佛号。另外那些不算太虔诚的,也都躬身低头,面色恭敬。

    扛龛弟子修为精湛,移动迅捷,很快穿过长街,负责卫戍的燕兵哪敢阻拦国师法驾,纷纷让路,大龛穿过半座广场,在距离宋阳、罗冠等人不远处,停了下来。

    而这一会的功夫,也足以让景泰变得冷静一些。红色宝龛是国师的专用乘驾,平曰置于大雷音台、护送法驾的随行弟子也都是留守雷音台之人。国师回来了,却没有提前告诉自己,甚至都没有一封雀书,就直接返回寺里?没这个道理的。

    若真是他,不可能不打招呼……此刻国师已经走下大龛,带领众僧遥遥对着景泰合十施礼。景泰草草回了个礼,心中飞快盘转着各种念头,低声对身边侍卫传令:“宫内设伏,准备缉拿国、国师…一入宫便将其拿下!记得,不可伤害他的姓命。”

    虽然可疑,但还不敢笃定他就是假的,不过景泰能肯定两件事:其一,即便是假的,也不能当众缉拿此人,燕民不知国师是被冒充的,就凭国师的威望,下面的燕卒一动,非得激起民变不可,只能让他进宫再动手;另一,万一国师是真的,自己动粗拿抓错了他,他也绝不会和自己计较什么。

    他永远不会真的责怪我。

    太监高声宣旨,传国师入宫觐见,同时内侍首领脚步匆匆,赶到宫外法驾前,毕恭毕敬地接迎国师,景泰站在城楼,仔细观察着国师的举动。

    果然,国师不肯入宫,他对内侍首领轻轻说了句什么、又塞给他一件东西,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快回去把话带给皇帝。

    景泰急于想知道,这个‘国师’究竟说了什么,真恨不得派人下去用鞭子抽内侍,让他跑得快点…可是正不耐烦地等待时,景泰脸色遽然一变,他又看到了一个‘怪人’,古怪打扮的女人。

    和国师一样,这个女子也没有官兵敢阻拦――苏杭。

    穿过人群,苏杭脚步匆匆,一直奔向宋阳,其间还不忘对城楼上的景泰挥挥手。

    国师和景泰,只有局内人才能感觉到的紧张对峙,宋阳就是局内人,之前在千万燕人声嘶力竭的喝骂中他都能从容大笑,可现在的寂静,却让他握着龙雀的手掌冒汗……不过,即便紧张,宋阳一见苏杭还是愣了下,表情古怪:“怎么打扮得跟春丽似的?”

    “不是要打架么,得像那么回事,早知道不该剪头发…”少有的,苏杭这次只贫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就变得郑重了:“谁都看得出,是你串通罗冠、夺下一品擂,凭景泰的姓子,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活过今晚!现在连国师都到了,咱们还不逃么?”

    宋阳皱了下眉头:“咱们,你也要逃?”

    “本来我不用逃跑,不过要救你,我就得和你一起逃!”说着,苏杭踮起脚尖,在宋阳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宋阳先是面露诧异,跟着点头而笑,对苏杭道:“谢谢。”

    苏杭咯咯一笑,全不管别人的目光,抬手捏住宋阳的脸颊:“谢个什么,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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