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和景泰,只有局内人才能感觉到的紧张对峙,宋阳就是局内人,之前在千万燕人声嘶力竭的喝骂中他都能从容大笑,可现在的寂静,却让他握着龙雀的手掌冒汗……不过,即便紧张,宋阳一见苏杭还是愣了下,表情古怪:“怎么打扮得跟春丽似的?”

    “不是要打架么,得像那么回事,早知道不该剪头发…”少有的,苏杭这次只贫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就变得郑重了:“谁都看得出,是你串通罗冠、夺下一品擂,凭景泰的姓子,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活过今晚!现在连国师都到了,咱们还不逃么?”

    宋阳皱了下眉头:“咱们,你也要逃?”

    “本来我不用逃跑,不过要救你,我就得和你一起逃!”说着,苏杭踮起脚尖,在宋阳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宋阳先是面露诧异,跟着点头而笑,对苏杭道:“谢谢。”

    苏杭咯咯一笑,全不管别人的目光,抬手捏住宋阳的脸颊:“谢个什么,别傻了!”

    燕民之中认得苏杭的人不多,看她身着奇装异服、众目睽睽下和一个男子又是贴身耳语、又是捏脸调笑,尤其可恨的是这个女子长相那么好看、偏偏去和南理的狗子打情骂俏,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骂。

    苏杭和宋阳的亲昵,全都落在了景泰的眼中,皇帝终于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哪个了,不自禁地桀桀低笑,可苏杭却忘乎所以似的,抱着宋阳的胳膊,扬手对景泰笑着招呼:“我喜欢他!”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响起‘咕’的一声怪笑,国师转头望向了他们,目光里透着几分好奇……而宋阳还嫌不够,又放开声音,对满城燕人笑道:“她是明曰山庄庄主,苏杭…我是宋阳,南理人。”

    一百个睛城燕人中,有九十九个没见过苏杭,可没有一个没听说过明曰山庄,人尽皆知,苏杭是奇女子,为景泰所倾慕,但圣上不已势力强娶,送出万千宠爱,静待苏杭改变心意…本来是一段佳话,任谁也想不到啊,这个南理小子不光抢了一品擂魁首的名声,他还抢了万岁爷的女人。

    轰的一声,百姓间喧哗再起,阿伊果小声对南荣笑道:“阳娃子能干哟,抢了皇帝老子的女人…是不是就等于抢了燕国人的妈?”

    笑声虽低,不过就在她们旁边的二傻还是听见了,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盾牌举高了些,心里琢磨着,夺妈之恨,这得是多大的仇。

    城楼景泰,听到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好不容易才平息少许的怒火再度烧疼了胸口,今天晚上短短一会功夫,被罗冠、宋阳轮番地猛抽耳光,登基二十余年,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就这个时候,刚刚去请国师入宫的内侍首领跑回城楼,正想靠近皇帝说话,景泰忽然省起了什么,暂时顾不得城下事情,厉声何止内臣:“止步!后退!”

    国师擅毒,冒充他的人会不会也擅毒?会不会通过这个太监把毒传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脾气太暴躁,景泰应该算个细心人吧,喝退内侍,但又不想他大声宣出对方的密语,只得命身边的侍卫上前…前后五个人依次传话,‘国师’的交代终于传到了景泰耳中。

    ‘国师’说:恭喜万岁,此行南理大功告成,燕顶被碎尸万段。

    还有一件信物,内侍捧在手中,黑色的鳞皮手套,国师的贴身之物。

    侍卫的声音很轻,但落入景泰耳中,无异九天神雷!刹那里怒火焚碎肝胆,胸口憋闷欲炸,可即便如此,他仍强忍着……不能传旨拿下‘国师’。

    宫前千万百姓,半数奉国师为仙佛,地位崇高无上,禁军一旦动手,顷刻就会激起民变;而‘国师’能来到这里,说明他已经骗过雷音台的僧众,若现在去缉拿此人,大雷音台便会尽出精锐,直扑皇宫,那就真的乱了。

    当务之急不是直斥国师冒充,那样只会惹出搔乱。无论怎样,都要先散去百姓再说…他不在了,我便不能发疯。景泰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传旨……”

    才刚说了两个字,一支本来在广场上负责维持秩序的百人禁军队,忽然转头扑向国师,带队军官纵声高喊:“奉旨,缉拿逆贼盛景和尚,包庇者罪同谋逆、反抗者九族诛灭!”

    盛景,就是国师的法号了。

    国师身边就有三十多名高手弟子,一支百人禁军根本杀不到正主,但他们打着皇帝的旗号、做了皇帝最害怕、最不敢做的事情。

    景泰急怒攻心,再也无法忍耐,‘噗’的一口鲜血喷出!

    事已至此、大乱再无可挽回……景泰的脸色苍白如纸,唇齿、下颌、前襟浸染鲜血,声音嘶哑难听:“杀光…一个不留!”

    六个字说完,身体晃了几晃,重重栽倒、就此昏厥。

    此刻,无数燕人鼓噪,人潮涌动直冲广场,民变初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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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水火

    在燕国,有关国师的传说很多。

    比如,大燕子民笃信佛陀,唯独北方靠近草原的天宝府,城中百姓不拜佛祖菩萨,却信了草原上的邪魔外道,拜狼神侍萨满,终于在景泰七年出事了,城中突生恶疾,染病者先是长出红疹奇痒难耐,继而皮肤溃烂无法愈合,受剧痛折磨慢慢死去,针石无治、萨满调配的神药更不见半点用处。

    到后来连大萨满都染病而亡。

    别处燕民都说他们侍奉邪神,惹得佛祖不满,这才招致天谴,纯粹活该…唯独国师悲天悯人,说天宝百姓虽误入歧途,但终归还是大燕子民,佛法慈悲,无不可度之人,率领弟子连夜赶路,从睛城直抵天宝府,而后接连十三天十二夜不停不休,办了一场浩**事,为满城百姓祈福,祈求神佛宽恕。最终国师求来圣水,分与城中病患抹身。

    说也奇怪,圣水一到怪病不药而愈,即刻怯除。自那以后天宝府人人感念国师恩德,弃萨满改信佛陀……或者说改信大雷音台。

    又比如,景泰九年定州白蚁为害、景泰十一年白河城河水染毒,坊间传言是水妖为祸、同年洪梁县城妖道作祟等等,大燕国哪里出事,国师都会出现,带民做法求佛祖垂怜…只要他肯向神佛祈愿,灾祸立刻就会平息。

    少半燕民把他当成了活菩萨不是没道理,谁能救民于水火,百姓自然把他看做在世观音。

    而对国师来说,‘救民于水火’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先‘引一次水’或‘放一场火’,把‘民’放进其中,再把他们拉出来就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是这几放、几拉,不知不觉间,国师的威望就传遍燕土、深植人心。

    ……皇帝吐血昏倒,一队禁军高声‘宣旨’,还有李明玑、帛先生、顾昭君事先派出混入人群手下,齐声怒吼着:国师何罪……宫前燕民无数,胆小怕事的欲逃却无路、存心闹事的拼命怂恿、虔心向‘佛’的奋力前冲想要守护法驾、而更多的人则是盲从盲信。

    一品擂丢进颜面,燕人心中都积攒了无尽怒意,第一恨叛徒罗冠、第二恨南理回鹘,但这远远不够,还有一重熊熊怒火,直指自家景泰皇帝:若不是他昏庸无能错信歼贼,又怎么会输。

    还有,被人用空弓虚晃着比划一下,就忙不迭扑倒躲避…这样的帝王,威严何在、脸面何在。

    现在这个皇帝连罪名都不宣布,就要诛杀让万家生佛、得燕人敬仰的国师。

    皇宫广场前沿,顷刻大乱!

    从那个百队禁军突然出手要斩杀国师开始,万民哗然、万民哗变,大乱就在再也无可挽回……躁动乱民之中,三成是因为真心爱戴国师;三成是因为一品擂迁怒皇帝;另外那些则干脆什么都不为,有人闹他们便闹,有人烧杀他们便烧杀,藏在衣冠下、皮囊中、骨血间的兽心兽姓!

    而真正火上浇油、让民变迅速升级为暴乱的,则是景泰的‘镇压’圣旨。

    景泰没做错,昏厥前他已经看到:民心松动群情激奋、有人冒充国师、有禁军叛变假传圣旨,今夜大乱已成。民变无可避免,放任不理只会愈演愈烈,除了血腥镇压、诛灭所有敢于作乱之人外,再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民变化作暴乱,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一动刀兵,就一定会加速这个过程……没办法的抉择吧。

    今天里,睛城燕民的‘口号’一变再变,之前的‘南理,懦’,‘杀!杀!杀!’,现在已经变成‘国师何罪’。

    燕民乱冲,狠狠冲击着卫戍士兵的队列,广场上的其他队伍顾不得围捕罗冠或者国师,迅速与最外圈的友军汇合,扎住防线,带队将领大声传令,辖下军卒刀剑齐挥、红缨染血,杀声与惨嚎裹杂在一起直冲夜幕。

    皇宫大门迅速关闭,内廷禁军登上城头,持弩盘弓冷冷对准城下。与此同时宫中号角响彻四方,召唤四方禁军来镇压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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