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无聊逗口水的时候,周围的泥沼一荡,一头泥鳅怪露头出来,围住众人缓缓游动,转了几圈身子一缩又遁入泥浆。
随时都会有泥鳅怪上来看他们一眼,可能是监视,可能等他们孵卵,也可能是纳闷他们怎么还欢蹦乱跳的,不过怪蜥始终没发动过任何攻击,两下里相安无事。
见了泥鳅,阿伊果把‘百万大钱有多高’之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就此岔开话题,问齐尚道:“单打独斗,你打得过泥鳅不?”
泥鳅的可怕之处在于‘鱼多势众’和不知不觉中给人种卵,抛开这两重,单论个体实力远远比不得齐尚。
待齐尚点头之后,阿伊果继续道:“那下次再有泥鳅上来,你娃帮我抓一条呗?你欠我的账一笔勾销。”
齐尚不明所以:“抓来做什么?”
阿伊果略显兴奋,不过没急着回答:“你说,泥鳅怪到底是虫儿,还是鱼儿?看它们的嘴巴、吸血时的样子,明明就是虫,可肉中有骨、皮外生鳍,又是鱼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些怪物至少带了些虫姓,你蛊家仙子的拿手本领就是炮制虫子,这天底下么得老子摸不熟的虫。”
齐尚眨了眨眼睛:“恩,我帮你抓条泥鳅怪,就算你把它摸熟了,然后呢?”
“笨娃子咯!”阿伊果撇了撇嘴角:“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过不多久就能回家去了,老子要是弄明白了它们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到时候能带几条回家去养,这些泥鳅怪喜欢热泥巴,我家山里就热得紧,泥塘也有的是。”
这件事也是阿伊果最近闲得实在无聊才开始琢磨的,她和别人不同,修习祖上传承的虫蛊邪术,从小就和各种蝎蚁虫豸打交道,比着裂谷泥塘再恶心十倍的虫子窝她都掏过,所以丝毫不觉得泥鳅惹人生厌,反倒是琢磨着,这种似虫似鱼的东西挺威风,要是能回去养一泥塘,成就感十足。
齐尚明白她的意思了,琢磨了片刻才开口道:“抓个泥鳅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帮不了你。您可莫忘了,咱们现在泥鳅的地盘,它们不来吃咱们,大伙就该烧高香谢过佛祖保佑了,哪还能主动招惹它们?万一抓了一条惹怒一群,麻烦就大了。”
阿伊果根本就没想这回事,她就是觉得现在待着没事做,正好用这段时间来研究研究怪鱼,闻言愣了愣,赶忙点点头,齐尚说的在理,贸然抓泥鳅来玩,说不定就会惹出大祸。可是已经动过了心思,就此放弃她又不甘心:“现在不抓也莫得关系,等咱们走的时候,你娃再帮我抓一条咯,我上去后再琢磨它。”
不料齐尚还是摇头:“能上去的时候,我就没空帮你了。”
一贯乐观开朗的汉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稍稍一黯……他把自家小姐弄丢了,只要能上去,第一件事就去找谢孜濯,哪还有空陪瑶女胡闹。
齐尚和巴夏都是谢门小狗,不过他们以前不是武夷卫,也根本没见过谢大人的面,原先做事大都在外面跑,和谢孜濯没太多见面的机会,对自家这位小姐自然谈不到如何忠心,但他们是帛夫人的下属,对帛夫人忠心耿耿。
帛夫人把谢孜濯托付给他们,如今差事办砸了,哥俩无论如如何也要挽回来的。
若找不到谢孜濯,估计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荒原;若发现谢孜濯已死,两个人便会处心积虑查找凶手,为她报仇……不为谢孜濯,而是为了给帛夫人一个交代。
阿伊果还不死心:“正经事自然要紧咯,上去后我也跟你们一起找谢家妹儿,或者…等找到了人,大伙都没事了,你再帮我下来一趟,抓个泥鳅咯?”
这次不等齐尚回答,一旁的巴夏就哈哈一笑:“借你吉言!要是真正找到小姐,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下来帮你抓泥鳅!”
阿伊果一改平时的蛮横霸道,没口子地道谢,最后眉花眼笑道:“这泥鳅可是好东西,除了刘二的怪鸟,老子真想不起天底下啥子比它们更吓人。”
可惜宋阳不在谷底,否则一定接上她的话,告诉阿伊果三个字:“大蜥蜴!”
……宋阳摔回到石板路上,全身披血。从头顶到脚面数不清的伤口,唯独胸口衣襟完整,怀中的小娃娃安然无恙。
刚刚蜥蜴一拥而上,乱到无法去形容的混战,宋阳不知道这一仗打了多久,不知道他又杀了几头怪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突破重围,从路旁重回到石板上。陷入蜥蜴包围时他只知道,哪个抓他他就去掰它的指甲,哪个用嘴巴咬自己他就去扣谁的眼睛,开始打得还有些章法,后来脑海中干脆一片空白,完全来自本能的应变与还击……最后被一头巨大蜥蜴咬住了左肩,他竟把右手绕过去,伸进对方口中用力去拉它的舌头。
拔舌之苦堪比酷刑,大蜥蜴吃痛不过,用力把他甩飞,摔回到石板路上。
石板光滑,宋阳脊背着地向后滑去,若非撞上了一座石像,此刻他已经坠入深渊。
怪蜥们不停打着响鼻来宣泄愤怒,鼓起的双眼凶光毕现,死死盯住宋阳,再度围拢上来。
宋阳攀着石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悬崖,已经必死无疑了,相比丧生蜥吻,跳下悬崖无疑是种更好的死法。可宋阳很快又转回头,费力迎向了怪蜥。
跳崖是自杀,宋阳不会。
手中的铁铲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气喘吁吁中,才刚踏出一步,双腿就突然发软,他又重新跌坐在地。一场乱战和一身重伤,几乎耗去所有力量。
怪蜥此刻已经知道了宋阳的厉害,见他忽然跌倒,非但没有趁虚而上,反倒还以为他又要发难,全都暂止身形,几头谨慎些的身子还后退了两步。
宋阳没想吓唬这伙丑东西,可是见了它们的样子,他还是蛮得意的,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把胸襟拉开了些,露出小娃的脑袋,伸手指点蜥蜴,对小娃笑道:“看咱把它们吓得。”
小娃没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宋阳咳了一声,又把他重新包好。其实包不包无所谓了,几十头怪蜥又复开始前进,再不用多久,他就会变成野兽们的一顿美餐,小娃娃自然也没有幸免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弓弦嗡鸣从远处传来。
宋阳霍然大喜!
弓弦声便是有人放箭、便是援兵赶到,而宋阳的兴奋却不止于此,更多的喜悦是源于他意识深处,对弓弦震颤的声音有一份亲切,既是长辈也是朋友,一声嗡鸣过后应该还有一道金光璀璨吧……宋阳想不起陈返或罗冠,可他记住了引弓之声。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只有弓弦震鸣,并无想象中的绽裂金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箭,从来路方向射至,准头很不错,正中一只蜥蜴;但力量很普通,没能扎透蜥蜴的皮甲,吧嗒一声箭矢弹落在地。
旋即空旷的地宫中,一串串号角声回荡不休,嘈杂却激昂的冲锋呐喊震耳欲聋,一群高大强壮的汉子手舞利刃快步冲来。
沙民。
三天之前怪蜥掳走不少小娃,在宋阳追下去不久后,沙民就发现了营地遭到袭击,由沙王亲自带领族中数百勇士,沿着怪蜥留下的地道一路追踪而至。
沙民或许比不得南理深山中的蛮族土猴子,但他们也是挖地打洞的好手,在坑洞下的行动速度并不慢,他们已经到了一会了,不过宋阳和怪蜥正在殊死捕斗,谁都没发觉他们潜伏在远处……突遇强敌,怪蜥又惊又怒,暂时顾不得宋阳,在蜥王的率领下转身冲向沙民。
战局惨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沙民也知道这种畜生的可怕之处,都留在石板路上作战。而此间是怪蜥的巢穴,它们领地意识极强,绝不容大群外敌侵入,宁可抛去钻土的优势也要发疯般的撕咬入侵者。
怪蜥拥有个体优势,可怪蜥终归还是远远比不得常春侯家的宠物泰坦鸟,所以这种个体实力的差距,完全被沙民的人数、作战时彼此的策应合作所弥补,而怪蜥又舍掉了最大的钻土优势,在青石板上和沙民厮杀,结果不言而喻。
一场激烈搏杀过后,沙民死伤过百,怪蜥则尽数伏诛。
随后沙民分作两部,一半留在石板路上照顾受伤的同族、埋葬阵亡者入土;另一半化成多支小队,开始仔细搜索地宫。沙王则走到宋阳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撕开他的胸襟,待见到怀中小娃后,沙王犹豫了片刻,回过头对身后手下说了句什么。
当即有沙民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走孩子,又用他们的古怪药物帮宋阳处理伤势、包扎伤口,沙民的神情友善,显然刚才沙王的命令并无对宋阳不利之意。
很快,去四处搜索的沙民小队发现了骨丘,当场捣碎蜥蜴卵,收拢遇难娃娃的尸体,返回到沙王身边复命,其中还有个多事的沙民,手里抓着那头刚刚孵化出不久的小蜥蜴,对沙王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不知什么意思。
宋阳见状勉强坐起身,一边说一边比划,示意这头小蜥蜴能不能送给自己。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很喜欢蜥蜴的朋友……听到弓弦声觉得熟悉,见到蜥蜴想起个朋友,虽然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一个个模糊的念头,但这些都是好事,征兆着宋阳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可惜,沙王没能满足宋阳的心愿,随队跟来的有祭祀,就用这条小蜥蜴做了个古怪仪式,看起来应该是祭奠那些死在此处的沙民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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