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果还不死心:“正经事自然要紧咯,上去后我也跟你们一起找谢家妹儿,或者…等找到了人,大伙都没事了,你再帮我下来一趟,抓个泥鳅咯?”
这次不等齐尚回答,一旁的巴夏就哈哈一笑:“借你吉言!要是真正找到小姐,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下来帮你抓泥鳅!”
阿伊果一改平时的蛮横霸道,没口子地道谢,最后眉花眼笑道:“这泥鳅可是好东西,除了刘二的怪鸟,老子真想不起天底下啥子比它们更吓人。”
可惜宋阳不在谷底,否则一定接上她的话,告诉阿伊果三个字:“大蜥蜴!”
……宋阳摔回到石板路上,全身披血。从头顶到脚面数不清的伤口,唯独胸口衣襟完整,怀中的小娃娃安然无恙。
刚刚蜥蜴一拥而上,乱到无法去形容的混战,宋阳不知道这一仗打了多久,不知道他又杀了几头怪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突破重围,从路旁重回到石板上。陷入蜥蜴包围时他只知道,哪个抓他他就去掰它的指甲,哪个用嘴巴咬自己他就去扣谁的眼睛,开始打得还有些章法,后来脑海中干脆一片空白,完全来自本能的应变与还击……最后被一头巨大蜥蜴咬住了左肩,他竟把右手绕过去,伸进对方口中用力去拉它的舌头。
拔舌之苦堪比酷刑,大蜥蜴吃痛不过,用力把他甩飞,摔回到石板路上。
石板光滑,宋阳脊背着地向后滑去,若非撞上了一座石像,此刻他已经坠入深渊。
怪蜥们不停打着响鼻来宣泄愤怒,鼓起的双眼凶光毕现,死死盯住宋阳,再度围拢上来。
宋阳攀着石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悬崖,已经必死无疑了,相比丧生蜥吻,跳下悬崖无疑是种更好的死法。可宋阳很快又转回头,费力迎向了怪蜥。
跳崖是自杀,宋阳不会。
手中的铁铲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气喘吁吁中,才刚踏出一步,双腿就突然发软,他又重新跌坐在地。一场乱战和一身重伤,几乎耗去所有力量。
怪蜥此刻已经知道了宋阳的厉害,见他忽然跌倒,非但没有趁虚而上,反倒还以为他又要发难,全都暂止身形,几头谨慎些的身子还后退了两步。
宋阳没想吓唬这伙丑东西,可是见了它们的样子,他还是蛮得意的,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把胸襟拉开了些,露出小娃的脑袋,伸手指点蜥蜴,对小娃笑道:“看咱把它们吓得。”
小娃没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宋阳咳了一声,又把他重新包好。其实包不包无所谓了,几十头怪蜥又复开始前进,再不用多久,他就会变成野兽们的一顿美餐,小娃娃自然也没有幸免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弓弦嗡鸣从远处传来。
宋阳霍然大喜!
弓弦声便是有人放箭、便是援兵赶到,而宋阳的兴奋却不止于此,更多的喜悦是源于他意识深处,对弓弦震颤的声音有一份亲切,既是长辈也是朋友,一声嗡鸣过后应该还有一道金光璀璨吧……宋阳想不起陈返或罗冠,可他记住了引弓之声。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只有弓弦震鸣,并无想象中的绽裂金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箭,从来路方向射至,准头很不错,正中一只蜥蜴;但力量很普通,没能扎透蜥蜴的皮甲,吧嗒一声箭矢弹落在地。
旋即空旷的地宫中,一串串号角声回荡不休,嘈杂却激昂的冲锋呐喊震耳欲聋,一群高大强壮的汉子手舞利刃快步冲来。
沙民。
三天之前怪蜥掳走不少小娃,在宋阳追下去不久后,沙民就发现了营地遭到袭击,由沙王亲自带领族中数百勇士,沿着怪蜥留下的地道一路追踪而至。
沙民或许比不得南理深山中的蛮族土猴子,但他们也是挖地打洞的好手,在坑洞下的行动速度并不慢,他们已经到了一会了,不过宋阳和怪蜥正在殊死捕斗,谁都没发觉他们潜伏在远处……突遇强敌,怪蜥又惊又怒,暂时顾不得宋阳,在蜥王的率领下转身冲向沙民。
战局惨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沙民也知道这种畜生的可怕之处,都留在石板路上作战。而此间是怪蜥的巢穴,它们领地意识极强,绝不容大群外敌侵入,宁可抛去钻土的优势也要发疯般的撕咬入侵者。
怪蜥拥有个体优势,可怪蜥终归还是远远比不得常春侯家的宠物泰坦鸟,所以这种个体实力的差距,完全被沙民的人数、作战时彼此的策应合作所弥补,而怪蜥又舍掉了最大的钻土优势,在青石板上和沙民厮杀,结果不言而喻。
一场激烈搏杀过后,沙民死伤过百,怪蜥则尽数伏诛。
随后沙民分作两部,一半留在石板路上照顾受伤的同族、埋葬阵亡者入土;另一半化成多支小队,开始仔细搜索地宫。沙王则走到宋阳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撕开他的胸襟,待见到怀中小娃后,沙王犹豫了片刻,回过头对身后手下说了句什么。
当即有沙民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走孩子,又用他们的古怪药物帮宋阳处理伤势、包扎伤口,沙民的神情友善,显然刚才沙王的命令并无对宋阳不利之意。
很快,去四处搜索的沙民小队发现了骨丘,当场捣碎蜥蜴卵,收拢遇难娃娃的尸体,返回到沙王身边复命,其中还有个多事的沙民,手里抓着那头刚刚孵化出不久的小蜥蜴,对沙王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不知什么意思。
宋阳见状勉强坐起身,一边说一边比划,示意这头小蜥蜴能不能送给自己。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很喜欢蜥蜴的朋友……听到弓弦声觉得熟悉,见到蜥蜴想起个朋友,虽然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一个个模糊的念头,但这些都是好事,征兆着宋阳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可惜,沙王没能满足宋阳的心愿,随队跟来的有祭祀,就用这条小蜥蜴做了个古怪仪式,看起来应该是祭奠那些死在此处的沙民亡魂。
忙完这一切,沙王一声令下,沙民战士照顾着伤者,离开地宫返回营地。
对地下的古怪遗迹沙民也好奇得很,但深渊横亘路断中途,要想继续查探下去,非得耗去大量时间和精力,且这么古怪的地方,多半会有凶险隐藏。反观白音一部,正在迁徙途中,必须在冬季大雪降临前赶到新的营地,时间虽不算太紧但也绝不宽裕,沙王不欲多事。
宋阳又自告奋勇,卖力比划着,想留在此地继续探索。他主要是不想跟沙民走,瓷娃娃的警告言犹在耳,被沙民抓到便凶多吉少。结果沙王理都不理他,派了几个人直接把他架走了。
三天过后,沙王带着几十张蜥蜴皮和宋阳返回营地,白音上下欢欣鼓舞,死者已矣,沙民不会沉溺在悲伤中,他们相信去世之人将会得到更美好的生活,再不用自己担心,所以他们更在意生者。
对族人的祝福与赞美,沙王匆匆应酬过去,带着宋阳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随即又命人去喊谢孜濯与班大人。
……沙民营地出事,谢孜濯根本不在意,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担心宋阳。本来说好的,以后每天都来见面,不料‘认亲’过后他就没了踪影。谢孜濯心中忧虑,对沙王凯旋而归也不当回事,没去和沙民一起迎接,班大人也一样懒得去看,是以直到进入沙王的帐篷,他俩才知道宋阳竟然被对方抓住了。
见到宋阳,谢孜濯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因他现在的处境轻轻皱眉,可最后她还是笑了,走上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宋阳的手。
事已至此,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处?谢孜濯静静望着宋阳:“放心,有我在,我陪你。”
她护不住宋阳,但她说的也不是‘我会保你平安’,她说:有我在,我陪你。
宋阳的回答很伤人:“不用你陪。”
谢孜濯却笑得更好看了,全不顾还有别人在场,伸出另只手去摸宋阳的脸颊,一如既往,她的很轻,仿佛眼前这个男人是枚气泡,稍一用力就会粉碎不见。
班大人神情也是一震,随后恢复了平静,先对宋阳打了个招呼,跟着望向了沙王。
沙王先屏退了帐中同族,随即用蛮语对班大人吩咐了句什么。
班大人点点头,转目望向宋阳,但并没急着发问,而是冷冰冰地训斥宋阳:“不是告诫过你,无论如何不能被沙民抓到么?这次小命保不住了。”
宋阳也挺郁郁:“算是意外,主要是小羊惹祸,要不啥事都没有。”
“什么小羊?”班大人听得一头雾水,随即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蛮子要我问你,你怎会死而复生、要你说出所有事情的经过。你不用搭理他,反正有什么话都是我和他说,这一重你就不用艹心了,到最后他若还是要杀你,那也是谁都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我也好奇得很,你上次离开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对班大人和谢孜濯,宋阳自然不用隐瞒什么,可是才刚说了几句,宋阳忽然笑了一声,对班大人道:“完了,麻烦了,这个蛮人听得懂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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