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三天,新营地中忙忙碌碌,白音兴建家园,到处一派热火朝天,其间有来自沙民大族的探马出现,在远处驻足观察,白音沙王念在大家同时沙民一脉的情分上,亲自去迎上其中一队以示善意,但对方面无表情,不等他靠近就转身离开了。
被沙主统一了整整二十年的沙民大族,现在和白音还是同族么?没人敢肯定……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几天里没人来找麻烦,沙主也始终不曾露面。
抵达目的地的第四天清晨,吃早饭的时候,班大人忽然问宋阳:“能记起七七喜庆典和回鹘登皇帝的登基大礼么?”
宋阳茫然摇头:“什么跟什么?”
老头子不解释,嘿嘿一笑:“告诉你一声,还差三天!”
距离七七喜庆典只差三天了,神殿柴措答塔宫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吐蕃的僧侣、臣民人人精神抖擞,圣城四门大开,迎接各方信徒朝拜。
这一天里,被活佛弟子引领着,在高原各处兜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圈子的燕国师景泰,也终于抵达圣城仁喀。
进入圣城时,不管什么样的尊贵人物,都必须下车步行,国师入乡随俗,好在他的斗篷宽大,足以掩住全身的溃烂,且篷帽深深,阴影遮住了惨白铁面,这才没有吓到旁人。
稻草跟在国师身旁,神情友善环顾四周,和初到圣城的游人没有丝毫区别,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目光很有些换撒,让人分不清他在看什么;或者说,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却又仿佛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稻草的相貌实在太普通了,任谁都不会对他过多留意,又怎会发觉他的目光有异。
经过城门,国师暂时驻足,望向城中神山,腹语带笑:“总算是到地方了。”
稻草一晒:“博结引着我们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要让我们来仁喀。”
国师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他小气?”
稻草应道:“他本来就小气,还用我觉得么?堂堂高原君王、密宗佛主,做出来的事情全无风度可言。”
“他让我们兜圈子,用意何在呢?”国师淡淡问道。
稻草想也不想,直接应道:“杀您的威风。”
国师再问:“博结这么做,于我有什么害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稻草耸了耸肩膀:“国师还是国师,天下第一高手仍是天下第一个高手,于您没有半点损失,于博结也没有半点好处,反倒是显出了他的小气,徒惹人耻笑。”
燕顶笑了起来:“好家伙,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觉得,吐蕃的大活佛莫不是个傻子吧?做出的事情既不伤敌也不利己,平白给自己惹来个小气的坏名声……”
稻草能听得懂燕顶的语气,立刻收敛了一贯的懒散,始终游散的目光也变得清晰明亮,郑重道:“弟子愚钝,请师伯赐教。”
国师独手一摆,继续笑道:“不用那么认真,自己人之间的闲聊天罢了,平时你师父也这么正经么?”
稻草也笑了:“那倒不是,师父凶起来谁都受不了,但平时都随和得很,不怎么正经…不是不正经…咳”
腹语沉闷而大笑响亮,惹得行人侧目,燕顶却一改平曰里的低调神秘,大笑不改直到心怀舒畅才告收声,跟着他忽然转身面对神山的方向,双膝跪倒以侍佛之礼匍匐大拜。
而街上的许多吐蕃行人,一见有人遥拜神山,全都停下了脚步,整肃衣衫、面色恭谨、口中喃喃念唱着礼唱调子,也都跪地拜倒,一时之间大街上不见忙碌,只剩无尽虔诚……稻草吓了一跳,既觉得眼前情形有些好笑,又因吐蕃信徒的虔诚惊讶,当然也少不了万分纳闷,不明白国师在做什么。
礼毕后街上又复喧闹,国师也告起身,对稻草笑道:“见我向神山施礼,以为我拜的是大活佛?错了,刚刚我拜的是佛祖,不是宫殿里那个大活佛,这一重我清楚得很。不过这些吐蕃人却正相反,也许他们自己都以为自己拜的是佛祖,可实际里,他们拜的是博结……咱们这些外人看来,佛祖是什么、大活佛博结又是什么,完全能分得明白,不会混乱;可是在吐蕃人眼中,博结和佛祖,或许真没什么区别了。”
吐蕃人当然不会分不清佛祖与博结,国师的话另有所指――吐蕃是佛国,大活佛则是密宗认为的、佛陀在人间的唯一代表,所以吐蕃人笃信佛陀,便等若信仰大活佛,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对于大活佛来说,他想要加强统治,也不用如何突出自己,只要让境内子民加强信仰,认真侍奉佛祖便足够了……而高原之上,本来也不止密宗这一重信仰的,曾也有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巫门、神教。这些信仰和神祗在很长时间里,都与密宗并存,直到最近这几十年间、确切的说是博结当权之后的几十年,或是邪神带来灾祸、或是佛陀降下祥瑞,彼消此长中,无数旁它教门灰飞烟灭,密宗空前发展,举国上下人人笃信密宗,终成吐蕃建国后从未有过的盛世。
街上有一人参拜,其他路人都会追随着一起施礼,只此一项便不难看出吐蕃国内的礼佛之风了。
“这是国内,再说教内,密宗也不是铁板一块,想住进柴措答塔宫七层金顶的大有人在,可几十年下来,博结还是安安心心地坐在那里吃面,其他人要么被他收服,要么被他毁去,鬼王望谷算是下场最好的,侥幸逃过博结的诛杀,跑到外面揭竿而起,不过望谷现在的曰子比起丧家犬也强不了多少。”燕顶在面具后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博结,也算是个人物了。”
腹语中少少带了些兴奋,到了国师这个份上,若对手太平庸,他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几句话讲过博结的生平,国师语气一变:“若博结真是个气量狭小、毫无胸襟之人,又怎么能做出这样一番成绩。”说着,他再度望向稻草,微笑说道:“一个开创高原盛世、把密宗真正发扬光大借以稳固龙椅之人,哪会真的那么小气,会引着我们不停兜圈子,迟迟不肯与我相见?他若没有些特殊目的,我把脑袋输给你…脑袋就算了,我把面具输给你。”
国师的脑袋和面具稻草都不敢要,忙不迭摇头,同时追着国师的话追问:“那他的目的何在?”
“小气!”国师回答的理所当然。稻草张口结舌,说了半晌他又把话给兜回来了,合着刚才讲的那些都是废话?
“刚刚不是问过你,博结领着我兜圈子,对我有什么坏处?对他有什么好处?”国师这次给出了答案,仍是那两个字:“小气!”
停顿了片刻,他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让我以为他小气,就是对我的害处;让我以为他小气,便是对他的好处了。”
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稻草就枉被花小飞看重了:“博结装小气?”若是旁人,在说完这一句后多半会笑起来,但稻草没有笑,正相反的,他还皱起了眉头,仔细琢磨着其中的关键。
燕顶和花小飞情同手足,对这位好兄弟的爱徒,他甚至比着自己那些弟子还要更加爱护。说句实在话,自己弟子中他会如此提点的,就只有以前的那个叛徒阿泰,对阿大阿二他都懒得多说两句。
不过稻草沉思时,国师并未收声,既然已经开口指点,他就会把事情解释清楚:“博结装小气有两个好处。其一,他以为我是来求他帮忙的…既然是我有求于他,他少不了狮子大开口。可他又怕价码太高会把我吓破,所以先摆出一副小气模样。说得重一些,他是在给我洗脑,潜移默化中让我有了个‘博结是个真正小气之人’的念头,我心里有了这样一个自己给自己的暗示,免不了就会做好更坏结果的打算,后面再谈价钱的时候,对他更有利些。”
稻草狐疑:“这样做会管用?”
国师冷晒:“管不了太大的用处,可是你莫忘记我和他的身份地位,我和他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毫厘之差就是黄金万两、三城五地,他哪怕稍稍占上一点便宜,都不会是个小数目。”
待稻草点头后,国师又继续道:“装小气的第二重好处,就更‘隐蔽’一些了,不单是为了对付我。吐蕃佛主气量狭小之名,早都传遍了中土……小气是个缺点,别人想要对付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的毛病,少不了追着这个缺点布局,如此一来,还没开始较量博结就先抢到了上风。”
事情刚说完,前面负责引路的活佛弟子就接到了柴措答塔宫的命令,国师一行就此转向,先不去驿馆了……大活佛博结请燕顶入神殿会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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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问天
南理四季模糊,秋、冬两季照样热的人难受。不过今年的秋天很特殊,分外的清冷……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侯府内种植的花花草草耐不住阴冷,早早都凋谢、枯黄,把这个秋天也染得分外萧条。
又下了一整天的雨,淅淅沥沥,小的很,但直到天黑才告停歇。
小捕不知哪来的兴致,冒着雨一早就跑到封邑边缘看刘二训练大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承郃一个人在府中,屏退了下人,把一张长椅搬到了院中,毫不顾忌天凉,独自仰坐椅中,抬着头望着星空发呆。
雨后夜空如洗,一道星河斜挂天际,璀璨而美丽。可惜,承郃找不到她的那星……他是妖星降世,如今他走了,就该回到天上去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哪颗星是他呵。
承郃找不到,仿佛丢失心爱之物的娃娃,眼圈红了。
远处忽然出来了一声咳嗽,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形缓缓走来,山溪秀之主、老太婆木恩。
山溪蛮不讲究礼数,也不会寒暄什么,木恩径直走到她身旁,开门见山:“我听说,宋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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