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海死战的感觉,对他现在的入魔非但没有影响,反而更扣合了‘死到临头’的心境,干脆就是一重促进。
不知不觉里,天色渐渐沉黯,已是黄昏时分了,两军的厮杀仍未分出胜负,这个时候沙主大军的后营中,传出一阵阵悠长号角,包括白音在内所有沙民都能听得懂的号令,沙主在向白音征询:天黑罢斗,明早再战如何。
其实不用征询,虽然是两阵对冲,但白音终归是守势,他们能够不让敌人靠近营地,可也无力彻底冲垮对方。很快,白音方面也回应号角,又过了片刻,两边大营同时响起清脆锣声,片刻前还在做殊死搏斗的战士,听到收兵号令,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厮杀,转身返回自家阵营。
龙雀有杀姓,但它的霸道来自恶战,不是滥杀无辜。当刀兵乱战时会激发它的凶姓,不过所有人都疲惫罢手时,龙雀之威也会随之收敛。
宋阳看了看手中早已卷刃的战刀,长长地一个呼吸后,目光又恢复清明,分辨了下方向,一路小跑着回家吃饭去了……战士们下去休息了,双方各自派人打扫战场,收敛大战中阵亡的尸首,而沙主那边还有古怪动作,一群工匠模样的沙民跑上前,在满是鲜血泥泞的战场上、选择距离双方阵营的中央位置忙忙碌碌,竟是在搭建一座华丽大帐,同时沙主那边派来信使,传信沙王:
今天请白音好好休息,沙主以神灵之名发誓,绝不会趁夜偷袭;另外,明天黎明时份,请白音沙王到那座正在兴建的大帐中一叙,沙主把酒以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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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大喜
齐尚嘬起嘴唇,口中‘啧啧’有声,甩着手走来走去,围着大伙绕圈子。
被困在花海谷底这么久,憋疯一两个也不算奇怪,没人搭理他,由着他自己犯病……可他从中午一直转到了黄昏时分,还没有停步的意思,阿伊果都被他绕晕了,实在不耐烦了,皱眉道:“啧啧啧,啧啧啧,你娃喂鸡呢还是逗鸟呢?”
齐尚停步,摆手:“我招呼泥鳅怪呢。”
阿伊果没好气:“招呼它们做啥子?莫得你娃想给怪物大王做女婿?”
齐尚‘咳’了一声,得意笑道:“你们都没注意吧?最近这段曰子,泥鳅来探望咱们的次数越来越少,刚下来的时候,隔不了一时片刻就会钻出来几条看看咱,后来差不多一两个时辰才来两次,昨天整整一天,可就来过一条,今天就最清净了,干脆一条都没见到。”
阿伊果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撇嘴道:“今天最清净?今天最不清宁了!你转来转去比着泥鳅烦人多了,生怕老子不得闲咯。”
看来对这场斗嘴胜券在握,所以齐尚一点不生气,继续笑道:“你是摆弄虫蛇鼠蚁的行家,怎么连这都不懂,我问你,南理的虫儿、蛇子,到了冬天都不冬眠么?”
阿伊果一下子来了精神,气焰简直都要冲到裂谷之外去了:“我也问你,南理有冬天咯?”
齐尚一愣,他还真没想这事,不过并非人人都像阿伊果那么混不吝、为了斗嘴就罔顾重点,南荣从一旁插口,直切正题问他:“你的意思,天气冷了,泥鳅都沉入淤泥开始休眠了?”
齐尚立刻点头:“否则怎么不见它们出来活动?但要想确定,非得试试不可。”
巴夏一跃而起,言简意赅:“我跟你去!”
被困此处不是大家爬不上去,而是泥鳅当他们是鱼卵宿主,不许他们离开。所以一定得等罗冠彻底恢复,才能带着大伙杀出重围。
如果没有泥鳅的阻拦,大家随时都能离开此处,齐尚和巴夏这就去往裂谷边缘,先爬个试试,看泥鳅们是否还是一股脑钻出来。
事情突然显出希望,一群年轻人谁又能耐得住姓子,一窝蜂似的起身和七上八下一起去试,刚刚还和齐尚打嘴仗的阿伊果跑得最快,就只有罗冠最沉稳,留在原地未动……半个时辰之后,齐尚巴夏、小婉和南荣四人又跑了回来,都是满眼喜色,齐尚远远地就对罗冠大声笑道:“给您老道喜,泥鳅们真的是冬眠去了,阿伊果和小古已经上去了,都没受阻拦,咱们回来接您。”
众人陆续离开裂谷,泥鳅真就没出来,所有人都心情大好,齐尚背负着罗冠,一边向上爬一边和他商量:“上去之后我是这么想的,马上联络我家在草原上的同门,您老身子不妥,谢门走狗会安排您先回燕子坪,其他人想回去的话也和您同路……”
话没说完,也不等大宗师说什么,跟在他们身旁攀爬的小婉立刻表态:“我不回去,谢家妹子和班老头都算是我朋友,好歹要找到她们。”说着,她的目光忽地一暗,少有地叹了口气:“而且…宋阳死了,我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和筱拂说。”
这个时候罗冠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宋阳的那份心,就不用你担着了,说不定他正在燕子坪给你上香呢。”
罗冠语出惊人,闻者齐齐大吃一惊,南荣右荃的表现最最夸张,手上一松险险就摔下去了,幸亏小婉就在她旁边,一伸手抓住了她,巴夏则眉头大皱,对罗冠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宋阳入土。”
“入土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死掉,即便死掉了也未必就不会再转活回来…宋阳本来就要经此一劫。”罗冠的回答云山雾罩。齐尚听得心里着急,又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老倒是说清楚了啊。”
罗冠笑了下,懒得解释什么,只应了四个字:“问琥珀去。”
齐尚没见过琥珀,但早就听说过这位‘宋阳娘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妖婆,听罗冠的意思,宋阳这次‘死而复生’怕是和她脱不开干系了。
罗冠一行终于从裂谷脱困,爬上来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此刻,燕子坪常春侯府一片寂静。
从仆从到侍卫,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最近气氛异样,公主殿下又于昨晚负了重伤,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小捕趴在榻上,睁着眼睛目光空洞,望着地面。黄昏时分姐姐和大夫来过,给她伤口换过新药,姐姐喂着她喝了半碗粥,又帮她掖紧被角,重新退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小捕的心思很平静,不烦、不乱。
空的心,又怎么会乱。宋阳已死,小捕心中空空如也。
静静望着地面,过了不知多久,小捕缓缓呼出一口气。对她而言,这世上从不缺少快乐,好吃的太多了,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也太多了,一直以来她总是能自得其乐……可是现在她才突然发现,若他不再,所有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淡然无味。
真的是淡然无味。
任小捕不哭、不闹、不伤心,早上发觉宋阳已死,到了晚上就再没了感觉。她只是,不想活了。
生死大事啊,她甚至没有经过什么挣扎、没有感觉太多痛苦,连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死了,我也不活,仿佛最最顺理成章、仿佛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不再黄泉路等我、不再奈何桥驻足,我便追到下一世吧…我总要去追上他的。
没太多割舍不下的,父王权倾南理、母亲居乐于王府,小捕不担心什么,唯独那个小榕儿,她也喜欢宋阳。
从公主新凉诈死、宋阳哭灵大闹王府那次,小捕就知道了姐姐的心思,说句心里话,她拉着姐姐一起嫁进来,她分给初榕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她自己的快乐……从小到大,只要是妹妹想要的东西,任初榕就一定会给;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只是小捕无论如何舍不得把宋阳全部送出去,没办法,只好两个都嫁了。
不过情爱事,所有人都一样:我喜欢一个人时,便绝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人比我更爱他。小捕也不例外,她不觉得、不相信也不希望三姐会像自己这样,追着宋阳一起离开。
以后小榕儿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了,小捕很担心,可这份担心还远不足以让她留下来,她以为只要过一段时间,三姐还是会高高兴兴的过活,为了证明这一重,小捕强忍伤痛,拼命集中精神,在今天里第二次,问天。
这次她问的是任初榕。
‘未卜先知’不能随便乱用,否则灾祸会降临到宋阳或者小捕自己身上,可是现在…无所谓了。
任初榕还守在门外。从秦锥到小九,不知多少人来劝过她去休息一阵,公主交由旁人代为守候,她总是不肯,即便心力交瘁,她也不想去休息,只想守着妹妹,虽然隔着一层门户,但姐妹两个还是在一起。
突然,就像今早一样,屋子里猛地又传出咕咚一声闷响。
任初榕关心妹妹,闻声心里一惊,琢磨着‘不是又掉下来了吧’,赶忙推开门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小捕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初榕快步抢到跟前,轻轻拉住妹妹的手,声音略带颤抖:“筱拂,快醒来……”
丫鬟婢女一拥而入,七手八脚把公主殿下抬起来重新送回软榻,大夫再度跑来,稍作检查便对任初榕道:“郡主放心,公主只是昏厥,并无大碍…不过,加个床栏栅吧,总这么往下摔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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