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半阙将进酒,宋阳唱罢却不收声,反过头来再重头唱起,一遍又一遍地重唱,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不知不觉里,雄浑你内劲渐渐浸入歌声,歌声也从几乎微不足闻变成即便漫天雷霆也遮掩不去,再到最后甚至压过了暴雨轰鸣,与白音营地内来回冲荡。

    而越唱,宋阳的神色就越发清明,但瓷娃娃看得清清楚楚,暴雨倾落在他脸上,冲得走眼泪,却洗不去眸中血红。

    将进酒,杯莫停!

    半具尸体深埋土下,天空暴雨酝酿,涝疫随时爆发,周围所有人都在沉默……环境截然不同,但一样的雨云压头,一样的压抑气氛,一样的生死未卜。刚刚下雨前营地中的感觉,与当曰红城众人等待大雨时的心情何其相似。

    前生今世里,那一天里他从未有过的痛苦;那一天里他经历过最冰冻的雨水。

    而此刻落在身上的雨水,又何尝不是寒意逼人、阴冷难耐?

    最近一段时间里,回忆本就在蠢蠢欲动;白天恶战时,诸多熟悉感觉的刺激;夜里营地中,似曾相识的气氛;在加上那首从前生带到今世,若能再有轮回宋阳还会继续唱到下一个世界的‘将进酒’,一次次对冲击与震荡,终于惊醒了他的回忆。

    宋阳醒了。

    其实即便没有今天的经历,再过上一段时间他的记忆也会自然恢复,不过额外的刺激,能让这个过程缩短一些。

    一首歌唱得惊天动地,终于收声后,宋阳转回头,望向班大人和谢孜濯。

    老头子冷冰冰的和他对望,冷晒道:“唱得不错,好大的声音。不过唱得再好也没用,明天如果开战,还不是得死。”

    对宋阳,班大人一贯没好话。

    “万一要没死…您老又肯答应不再联络旧党门生的话,我不想把您留在回鹘了,大家一起回南理,就在燕子坪养老吧,就是您平时得避讳点李大,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反了他的。”

    班大人一愣:“当真?”随即又是一声惊呼:“你醒了?”

    宋阳笑着点头:“当真。”

    老头子在世最后的一点执念莫过终老故土,立刻就想点头答应,可那张老脸还有些放不下来,双手对揣扬起下颌:“我是无意在和以前的学生联络什么,可他们要来看望长辈,我也不会避而不见。”

    宋阳摆手笑道:“他们又不知道您在燕子坪,就算知道也没事,谁来看你我就打谁,打两次就没人来了。”

    说完也不管老头子的反应,转目望向了谢孜濯。

    瓷娃娃已经懵掉了,站在雨水中愣愣望着宋阳,目光异常忐忑……他醒了,便会知道我算不得他的妻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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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赌斗

    宋阳笑了,对谢孜濯。

    以前谢孜濯一定会还上他一个笑容,可这次她没能笑出来,带了几分心虚、几分迟疑、还有几分戒备地问:“你…笑什么?”

    “一觉醒了过来,再看你好像不一样了。”宋阳口中应着,迈步向她走去。最近这一段时间,谢孜濯早都习惯了和宋阳亲亲密密地状态,只是现在他醒了,谢孜濯忽然间就没办法再确定,自己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下意识的,她向后退去,小小的身体瑟缩于冷雨,后退,仿佛不敢面对宋阳,口中还逞强地应着:“哪有不一样。”

    她又怎么能躲得开宋阳,才后退了两步,双臂就被宋阳握住,那个刹那里,谢孜濯真就觉得,四肢百骸中再没有了一点力气,退不开了、说不动了、站不住了,就连全身的重量也都他的双手带走。

    其实宋阳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不过他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瓷娃娃被他横腰抱起,随即只觉身体一轻,扶摇而起,一‘飞’冲天。

    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瓷娃娃一个她最最开心的飞天。

    尖叫只半声,就变成了咯咯的脆笑,瓷娃娃有一点点想哭,但眼睛的小小酸楚瞬间里就被心底满满绽放的欢喜冲散得一干二净,一个一飞冲天,足足当得千万解释,心意其中,实在不用多说什么了。

    随着记忆尽起,宋阳当然也想起了任小捕、任初榕甚至不知下落未卜生死的‘同类’苏杭,可失忆中和瓷娃娃的一段相处也同样镌刻心底,抹之不去……暴雨中,谢孜濯飞起、落下、被接住,欢快笑意和湿沾在额上颊上的长发分明对比。宋阳也笑:“怎样?”

    “再来。”瓷娃娃想都不想。

    “好!”

    “混账!”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班大人气急败坏,从一旁恶声训斥:“打雷下雨,胡闹也不看看天气,你再扔啊、你在飞啊,看看会不会劈死谁!”

    宋阳赶紧把谢孜濯放下来了,下雨天玩这个的确有点找死的意思。

    班大人还意犹未尽,倒是不骂人了,改成冷着脸甩闲话:“刚醒回来,便又复恢复了本色,做事只图痛快不计较利害,我都想不通你怎么活到今天的。”

    瓷娃娃维护心上人:“他都答应带您回南理了,您就莫在骂人了。”

    老头子才不吃那套,冷冰冰地应道:“他该骂,我便骂,在荒原上如此,回了他的地头也是一样,若不想听我废话,趁早别带我回去。”

    老头子没耍脾气,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宋阳摇头而笑:“扯远了,不相干。”说着拉起两个同伴钻进帐篷,总在大雨里浇着也不是个事。恢复了记忆,前生今世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回到脑海,由此,回到帐内宋阳第一件事,就是追问花海恶战后其他人的下落。

    谢孜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下落不明,都在风暴中失散了,凭着他们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现在怕是正满荒原的寻找咱们。”

    瓷娃娃说谎了,原因很简单:大难当头,与白音精诚合作都难以脱险,若在心存芥蒂,真就只剩死路一条了,以宋阳的姓子,谁也保不准他听说同伴被沙王扔进裂谷喂泥鳅之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尤其被扔下花海众人中还有一个罗冠。救谭归德、找到琥珀、夺一品擂、救无鱼斗青木…他曾给宋阳帮过无数大忙,在加上陈返的关系,罗冠算是宋阳的长辈、朋友、亲人,此人殉难,就算沙王对宋阳再好十倍,宋阳也一定会报仇。

    谢孜濯当然不怕宋阳杀了白音王,但她心里还想着明天到了战场上,白音王能够照顾一下宋阳。

    白音沙王自然不会知道瓷娃娃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帮他免去了个大麻烦,他正在布置后事:白音族内重要人物此刻都聚集在王帐中,沙王稳稳当当,把一条一条的任务指派下去……等到黎明,他要去赴沙主之约,万一回不来的话家里总得有人做主。

    几乎所有长老都劝沙王别去,沙主心狠手辣,此行危险不言而喻,但白音王并不理会。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但只冲着‘白音能存于世上的最后一份希望’,他就非去不可。

    在沙王心里,白音存亡远胜一己安危。

    把事情交代完也差不多到时候了,沙王不顾族人最后劝阻,带上护卫精壮护卫直出营地,去往沙主在战场中央刚刚搭建的华丽大帐……在白音王的印象里,沙主是个身体壮硕、狮鼻阔口、神情张扬的彪形大汉,可这次相见时他才恍然想起,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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