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第几次的,国师又笑了起来,说话更没了讲究:“光秃秃的高原,有个屁龙脉,何况光靠着这种玄虚说法可打不下世界。不过得高原者得天下这种说法绝不会错,说穿了吧,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一个字:高!中土五国中,单以地势而论,吐蕃是至高点,占了此处便可鸟瞰天下、屯兵此处便可制衡天下。”

    两军会战,最要紧的兵策之一便是抢占至高点,战术上如此,战略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从大洪的兴衰就能看出来,谁家抢下了高原,谁家就在大战略上占了主动,这才是国师不理犬戎、回鹘,把全部心思都扑在吐蕃上的真正原因。

    “自家事自己知,你这个大活佛要比我更清楚,真要是把高原削平了,你打得过回鹘么?你抗衡得了我大燕么?凭着你们,能成为中土四座强国之一,还不是占了高原的便宜,别人来打你,行程要一路向上,你打别人却是俯冲而去,这才能让你们站稳脚跟。”毕生图谋终于走出最要的一步,国师的兴致可想而知,肚皮震动不停腹语也响个不休:“高原傲立中土,但环境使然,作物难长且天候极端,人口始终有限,自保有余可发展不足,可惜这么一块好地方,白白便宜了你们密宗这么多年。不过以后就不一样了!”

    国师独手一挥,声音陡然提高:“以后吐蕃表面看去依旧读力,其实却成了大燕的一座高原州,大燕富庶冠绝中土,这块宝地由我家来经营,中土可期,天下可期!”

    国师放声大笑,大活佛的心中而同时闪过一丝笑意,说了这许久,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他一直在寻找的关键,不等对方笑声散去便冷冷重复国师的话:“吐蕃表面看上去仍旧读力…你替景泰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不能公之于众,当真可惜得很。”

    吐蕃不是大燕出兵占下的,而是国师用阴谋诡计偷来的,这桩天大功劳当然不能广而告之,若吐蕃人得知消息,怕是立刻就会冲进圣宫,把摄政的乌达和假灵童剥皮剔骨。

    对博结的嘲讽燕顶毫不介意,摇着头继续笑着,脚下步伐不停,已经走进大活佛驾前十丈距离。

    “国师给我写过的求援书信、借兵字据、谢表、欠条,我都妥帖保管着,不论我的死活,只要三天内没收到本座法旨,这些东西立刻会随燕雀飞散大燕各地,任谁也阻挡不住。”大活佛语气了笑意满满:“可惜了,燕兵燕民不知你的苦心,那些东西落在他们眼中,非但不是国师的功劳,反而是大雷音台卖国的罪证……你猜那个时候,景泰会不会护着你呢?”

    国师越走越近,大活佛加快了语速:“为了宝座安稳,父子反目等闲事耳。当民意涌动、龙庭震荡时,景泰要想坐稳位子,非得把你、把大雷音台法办不可。”

    “盛景,刚才你自己说的,你除了儿子什么都没有;可是莫忘记,你是你,景泰是景泰,你什么都没有,他却应有尽有,会有多在乎你这个爹?”说到这里,大活佛陡地放声大笑,声若洪钟震耳发聩:“你为景泰费劲心血;到头来景泰会如何对你?穷爹富子,天下最可笑事莫过于……”话没说完,博结遽然探出一拳,直劈燕顶面门。

    (未完待续)
------------

第八十八章 国贼

    燕顶为大燕窃取吐蕃,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绝顶机密;但是大燕刚被吐蕃番军袭扰,一度被打得‘溃不成军’,在燕国引出不小的动荡,国师和大活佛那些往来文书若传扬出去,国师便会坐实卖国大罪。

    没有折中解决的办法、无法调和的矛盾,被博结死死抓住且引申到父子情义上去……其实,若大活佛能脱困、逃出这座神殿,燕顶的图谋自然败露;若博结不敌对方惨死当场,以后的事情也再和他没有关系,博结此时的大笑和大喊,只是为了在最后一击事能让强敌稍有震怒、稍有分心。

    能击碎顽石的重拳劈面轰向国师铁面,拳势如电却未荡起一丝风声,大活佛真正的修持远比看起来更凶猛,即便以国师之能,面对这样的敌人时心境也不容丝毫浮躁。可惜,从铁面后透出的目光,明显泛起了怒火。

    燕顶被对方的话激怒了,所以大活佛奔雷一击正中燕顶铁面!

    不过打中的仅仅是铁面而已。博结只道自己击中强敌,胖脸上喜色迸现,但是还不等那份欢喜真正扩散开来,在大活佛的眼前忽然又显出了一张脸,脓疮、疖子、血肉模糊、不停腐烂同时又不停生长的脸……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博结重拳袭来,燕顶则摆头甩掉铁面,一步跨入博结怀中,与对方鼻尖相对、四目相对。终归还是国师的动作更快些,所以大活佛打中的仅是被燕顶甩脱的铁面,而非敌人。

    大活佛只来得及在心中苦笑一声,就觉得胸口倏然一冷,身体中的磅礴内劲于刹那间被抽空,甚至连站立、说话的力量都不存一丝,又何谈继续战斗。肥壮的身体软了、摔回到宝座之内。

    最后一重依仗也完了,论心计不成、论身手依旧远逊,大活佛实实在在地败给了燕顶,但他还没死,只是身体不能动、不能言,五感仍存呼吸尚在……叮当一声脆响、玄铁铸就、被博结一拳几乎打烂的面具掉落在地。

    燕顶缓缓收回按中对方胸口的独手:“我这一生都在算计你,临死前总要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腐烂的唇角掀起,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最后的那几句哈,的确是惹我生气了,但与景泰、大燕或者我以后的会否被定罪和通缉无关,我是在气你……一辈子的敌人,我始终不曾小觑你,不想最后你看轻了我,以为那几句话就能乱我心境。你错了,当罚。”说着,燕顶挥手一击耳光。

    不算沉重、更没有加毒,但声音着实响亮。

    大活佛是什么样的身份,高位之人斗败横死他不在乎,可是临死前还要挨上这样的侮辱是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铜铃般的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无奈体内劲力全失,再如何震怒也不能稍动。

    而国师留他暂时不死,也只是为了那‘你错了、该罚’,打过耳光惩罚之后就不再留他姓命,伸手按在他的头顶,劲力微微一吐,大活佛的身体猛然抽动几下,就此气绝身亡。

    几乎与此同时,乌达突然放声大哭。

    情绪复杂。大活佛这个人毛病不少,可是平心而论他对乌达还是不错的,此刻惨死于金顶神殿,当得这一场大哭;而乌达哭声里更多的却是另一番滋味,炼体苦楚、催面煎熬、三十年中无数心血与隐忍,到了此刻终于成就大事,乌达无限感慨,就只有以大哭宣泄。

    燕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就站在一旁陪着爱徒,其间甚至还拍了拍乌达的肩膀。

    哭过一场,乌达收泪、收声,起身对燕顶道:“弟子这就去追查师尊与博结往来文书的下落,绝不容它们流入东土。”

    不料燕顶却摇了摇头:“那些文书随它们去吧,不用管了。如今大活佛死了,但想要真正拿下吐蕃,还有无数麻烦事情,容不得你我分心。”

    乌达愣了愣,虽然国师态度坚决,但他还是提醒道:“博结死前言辞是为了激怒师尊,可其中也的确有些道理,那些文书流入…您老和大雷音台会被动得很。”

    “传书东土,公布罪状,钉实我的卖国之罪,大活佛死后如此,望谷死后也是一样,”燕顶笑了起来:“都来这一套,没什么新鲜的。”

    说话时,燕顶自怀中又摸出了一张全新铁面扣于脸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乌达从不喜欢多嘴,可眼前的事情他明明白白就是看不透,在真正的师尊面前,他也不用掩饰什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面对心腹,燕顶也不卖关子或隐瞒什么,不过他没直接去解释,而是反问道:“你可知,大燕的以前和以后,会有什么不同么?”

    话没问不明不白,乌达不敢胡乱回答,摇了摇头。

    “以前的大燕,重在安内。”燕顶继续道:“安内时要求稳求安定,谢蛇、谭武、付文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再加上前帝遗老、朝中名宿,各种势力乱七八糟错综复杂,景泰去放手剪除那些庞然大物,收拢天下大权,我则要帮他稳住大燕的民心、民望。政事可以耽误,但民不可乱、兵不可能乱,大雷音台要帮他维持天下,直到景泰坐稳朝堂,百官不存异心……这件事已经做完了,虽然不算十全十美,但大体上总还算圆满。”

    说过以前,燕顶再论将来:“以后的大燕,重在争霸。便如我对博结所言,大燕富饶绝伦、又得了高原宝地,天下可期!可是莫忘记,大燕有两个主人,天无二曰国无双主,这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以前我和景泰摆出的又是对立架势,只要是个人就会预见,到头来雷音台与燕皇宫就只能留一座。所有燕人知道国内的佛主与人王会有殊死一战,所有燕人都知道内患未除,又何谈争霸天下?到了此刻,大雷音台已经成了毒瘤,不但帮不上景泰,反而还会涣散民心,既然如此我便舍了雷音台、舍了须弥院、舍了那个燕国师……我自己吧!”

    浑浊目光望住乌达,燕顶问道:“我说的,我做的,你明白了?”

    又有谁能想到的,就连博结和乌达挟持燕顶的‘罪证’,也落入了他的算计;又有谁能想得到,燕国师盛景竟要亲手毁掉他毕生的心血、亲手摧毁大雷音台;又有谁能想得到,当朝万岁的亲生父亲,为了帮助儿子竟自甘背负卖国贼的罪名、满心快乐地去遗臭万年。

    当然,国师会伏法被斩,不过燕顶不会死。

    大雷音台经营数十年,在燕民中威望了得,即便国师想把它毁去也不是件容易事,处理稍有不当便会激发民变。可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不久之后一桩桩罪证就会从吐蕃传至东土,国师是卖国贼的事实坐定,花费无数精力积累起来的威望一朝崩碎,那些曾经把燕顶奉为天人的愚民在震惊、愤怒的同时,心中还会恍然大悟地说上一句:还是吾皇英明神武,早就看出来了贼子燕顶的野心,这才和他一路相斗不停……望着乌达惊骇欲绝的神情,燕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做戏自然做全套,可以预见的,国师的‘心腹’会被皇帝一网打尽;国师的神殿会被景泰名正言顺地推成平地;但禅宗不会被废掉,所有信徒都能得到皇帝的慰勉:错在歼贼盛景,但我佛慈悲不曾稍改。

    从此大燕便只有一位雄主了。

    燕顶此刻还不知道,东土大燕中他现在最信赖的、以前就知道他的计划的心腹弟子天琼,已经死在了鬼军大营,他是甘心赴死,为了大雷音台、为了国师的英名自愿陪葬。

    再把事情倒回去看,以后变成‘卖国贼’早就是国师算计中的事情,博结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法破坏他的心境。

    柴措答塔神殿惊变,悄然之中吐蕃变了天,燕国皇宫中则一片太平,景泰还没睡,正裹着厚厚的裘皮中批阅公文,如果不是常常发疯的话,景泰也是个勤勉的好皇帝。

    正忙碌着,一旁侍奉的小虫子凑上前,轻声道:“万岁爷,有您一封信。”

    景泰放下奏折,纳闷问:“什么信?”

    “师父临行前留给我的,他老人家交代,非得今天、这个时候再给您看,不是我隐瞒,是师父不许我说。”

    景泰‘哦’了一声,笑道:“不用解释,又没人会怪你,快把信拿来我看。”小虫子立刻伸手入怀,除了信笺还有一粒药丸子,景泰更好奇了:“这颗药是做什么的?”

    小虫子老实摇头:“不知道,师父嘱咐我连着信一起给你。”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14734 14735 14736 14737 14738 14739 14740 14741 14742 14743 14744 14745 14746 14747 14748 14749 14750 14751 14752 14753 14754 14755 14756 14757 14758 14759 14760 14761 14762 14763 14764 14765 14766 14767 14768 14769 14770 14771 14772 14773 14774 14775 14776 14777 14778 14779 14780 14781 14782 14783 14784 14785 14786 14787 14788 14789 14790 14791 14792 14793 14794 14795 14796 14797 14798 14799 14800 14801 14802 14803 14804 14805 14806 14807 14808 14809 14810 14811 14812 14813 14814 14815 14816 14817 14818 14819 14820 14821 14822 14823 14824 14825 14826 14827 14828 14829 14830 14831 14832 14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