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开始习武,到十七岁时,他已经突破到丁字境界,成为上品武士,但是随后的半年里,武功进境愈发缓慢,直到半年前尤太医出事之后。

    当这一世中最最疼爱他的那个人离去,除非报仇,否则宋阳心中的悲愤无以宣泄,这份情绪却正合了‘龙雀’的狠烈霸道的姓子,在燕子坪为尤太医守灵的半年里,宋阳进步奇快,到离开小镇赶赴青阳时,虽然还够不上丙字境界,但也相距不远了。

    而此刻他手动的刀也不是凡品,宋阳如虎添翼。

    未几,哑巴再退一步。

    过片刻,又是一连串交击,哑巴连退了七步,而宋阳猛攻的势子也调转方向,从疾风似的向前猛冲变成雷霆般自上而下的轰砸。

    火星迸溅,刀落时重若巨石轰砸,哑巴只剩下唯一的动作:举起铜人挡住第一刀,再次举起铜人抵挡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肉眼可见,在一次次狠斩下,哑巴就好像一根钉子,被宋阳一寸一寸‘钉’入土中。

    到膝盖入土时,哑巴虎口绽裂,气喘如牛;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哑巴腰腹入土,七窍也沁出鲜血,就在此时随着宋阳的大吼,最后一刀重重劈落。

    宝刀哀鸣,终于再也受不住连番的重力撞击,自上次炼合后留下的血痕处一崩两段,哑巴则口喷鲜血,半截身体插在泥土中,彻底昏死了过去。

    宋阳看了看手中的断刀,口中嘀咕了一声:“又断了?”说完,自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伤药给哑巴服下,跟着转头望向目瞪口呆、脸色灰败的吐蕃首领:“磕头认错、留下身家滚蛋,别忘了把衣服也留下。”

    说完,想了想,又对吐蕃人中那个女子歌者说道:“女人就算了,你不用脱衣。”

    宋阳几句话说完,围观众人才如梦初醒……

    这场打铁似的激斗,任小捕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公主殿下身子紧绷双手握拳,咬牙切齿:“我不信、不可能……”三年前还不谙武功的小仵作,现在居然远胜自己了?打了胜仗固然值得欢喜,但胜过公主却着实可恨。

    公主旁边一位红波卫打扮的青年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七,不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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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布衣

    赌斗前双方早已签好字据,白纸黑字摆在眼前,吐蕃人只有‘愿赌服输’一条路可走,红波卫亲自出马,封了胖子商人留在客栈中的全部财产,值得一提的是这支商队刚刚交办了自己带来的货物,还没来得及采购南理特产,这次宋阳赢下的全是真金白银。

    在青阳百姓的哄笑里,吐蕃人除却衣衫、饰物,只剩短裤遮羞,羞愤欲死溜溜逃走,临走时胖子首领还想带上哑巴,却被宋阳拦了下来:“全部身家,不懂么?奴隶归我了。”

    胖子咬牙,转头带着人走了。哑巴早就被挖出了,服下伤药后就也转醒过来,目睹眼前一切,知道自己从此换了新主人,对着宋阳虚弱点头。

    宋阳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伤得不轻,不过放心,很快就能好起来。”

    哑巴听得懂汉话,再次点头,闭目睡去。

    待吐蕃人败走,公主殿下也没对宋阳赞赏两句,在任小捕看来,宋阳大获全胜似乎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对他是从哪来的信心。

    但是对曲氏夫妇这两位歌者,任小捕着实褒奖了一番,最后道:“有这等技艺,当初上台献艺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来才对,你们两个也不用再下台了,中选,入座吧。”

    两口子又惊又喜,忙不迭跪下谢恩。

    秦锥在西关十几年,心中早就恨极了吐蕃人,眼见对方灰溜溜地逃走,丑陋汉子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又咬着牙自言自语:“今年高原上的雪最好能来得更大些,彻底埋了这群番子!”虽然是诅咒泄愤,但秦锥的话也不是‘无稽之谈’,最近这几年里,吐蕃高原的冬天的确越来越冷,一年比这一年更难捱……

    吐蕃人闹了这一场,让‘选贤’趣味大增,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天色已晚,到了这个时辰本应就此散场,等明曰再选。

    不过报名参选之人所剩无几,只还寥寥几十人,任小捕不想再拖一天,传下令去让后面的人继续登台,今晚全部选完。台下百姓的兴致全都不久前一连串的变故被挑拨起来,谁也不愿就此散去,听到公主谕令自然又是一片欢呼。

    不过接下来的献艺陈善可乏,再没有奇特之处,一个接一个的落选。不久之后,小吏唱号声再度响起:“最后一人,陈返,青阳州九垸乡人士,花甲年纪,献技…武艺。”

    最后一个仍是武者,三天里看得最多的就是上台练功,但一个人耍得再好,也不如两人对战来得精彩,心思还沉浸在刚才‘打铁一战’的百姓们未免有些失望了,不少人准备离开了。

    随着唱号声,一个毫不起眼地布衣老汉迈步登台,可才迈上一步,台下百姓就异口同声,纳闷地‘咦?’了一声。

    第二步、第三步……到他迈上第三阶,纳闷的语气终于变成轰轰地惊呼声!

    布衣老者陈返登台,一步一步踩在台阶,十余级台阶很快走完,可他并未‘升高’半寸……而偌大高台,竟已与地面平齐。

    陈返登梯,每一步都把高台‘踩’矮一截。要知道台阶虽与高台相连,但也只是普通的木匠功夫,靠着榫子和铁钉固定在一起的,陈返踩在台阶上,足下劲力却能穿透整座高台,将其稳稳‘夯’入泥土,这是何等本领。

    天干一品,甲顶宗师。

    莫说一品甲字,即便乙字宗师也大都是不出世的隐者,南理魁堂为朝廷网罗高手百多年,在出事前也只有一位乙字大家,突然冒出来的这位布衣老者,让所有人都骇然呆立。

    一品宗师,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么,还要‘选贤’?

    又有谁能想得到,青阳选贤到了最后时分,竟来了个真正的绝顶人物。

    陈返‘登台’,既不行礼也不搭话,双手背负身后漠然而立。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可包括宋阳在内台上所有人学习过武功的人,都恍惚里多出一个感觉:好像人到山脚下、抬头仰望绝顶时,那整整一座大山冲碎目光、仿佛随时会扑面压下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疯狂长大,唯独自己却不停地缩小、缩小、缩小!

    渺小而无力,似乎陷在梦魇中无力自拔。

    陈返的确没动手,可那份洪浩气势,明明无形却仿佛有如实质,此刻从他身上尽数绽放,毫无保留。

    溶于环境,化气为势,席卷于‘高’台,但也只有武者才能体会,台上的司马大人、二傻等这些不谙武功之人全无任何感觉。

    一众红波卫身处无形重压下,个个都不好过,但他们护卫有责,不能退却半步,秦锥沉沉吸气,开口:“前辈…请适可…而止。”

    短短七个字,却要分做三次才能说全。而他的声音刚落,台上众人身上陡然一轻,重压消散无形。秦锥松了口气,打出手势示意其他人小心保护公主,自己则踏上一步,对着陈返认真施礼,可还不等他说话,忽然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哼声,从他背后传来……宋阳。

    秦锥听出是同伴的声音,回头一看当即大吃一惊。本来坐在座位上的宋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双目紧闭额头大汗淋漓,右臂肌肉高高贲起,握着半截残刀横护在身前,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

    老者陈返的目光也落在宋阳身上,目光里并无敌意,只是略略带了些惊讶。

    事情和秦锥想得不一样……他虽然出声请对方‘适可而止’,但老者陈返并未收敛自己的气势,秦锥和众多红衣卫之所以会觉得周身轻快压力不再,则是因为:一品宗师散出的无形压力,都被宋阳一个人引了过去、接了下来。

    这一点不但秦锥,就连两个当事者事可先也没想到。

    尤太医传下的‘龙雀之道’,外姓贲烈内姓悍勇,如果用神兽做比,当如神龙次子‘睚眦’,暴躁刚烈、嗜杀好斗。

    宋阳修习‘龙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进步神速,到了现在也隐隐有了自己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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