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嘉靖皇帝之所以叫自己进西苑,不过是因为自己前一阵子断更太狠,实在等不下去罢了。而小说这种东西在古人眼中也不过是一种消遣,登不得大雅之堂。即便嘉靖在喜欢自己的故事,在他心目中,我吴节也不过是一个文化消费品,地位也仅仅比乐师什么的高上那么一点点。

    实际上,吴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也是嘉靖皇帝前一阵子来书斋的时候,大多随意看上一眼就走,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只要有书读就成,丝毫没有与他交流的兴致。

    好在先前同嘉靖谈了半天玄,总算让嘉靖留意上了。

    如今又让自己写一篇青词,这其中或许并没有任何含义。

    据史料记载,嘉靖皇帝朱厚璁并不以文才见长,也没见他有任何文字传世。他的长处在于极强的政治能力,几十年不上朝,国家机器依旧运行良好。如严嵩、陆炳这样的大权臣,一旦尾大不调,一个眼色过去,就拿下了。

    他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的文笔实在不怎么样,就不在这上面献丑了。不像清朝的乾隆皇帝,写的东西明明狗屁不通,偏偏有强烈的表现欲。一生当中写了四万三千首诗,总量已经超过《全唐诗》,可能传世的却没有一首。不但如此,他还将这写诗勒石为纪,到处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社会上兴起了文物收藏热,可这家伙的诗碑实在太多,竟无人问津。

    当年读大学时,吴节的老师一提着乾隆的四万三千首诗,就不住地吐口水,说,创作怎么可能这么搞?四万三千首诗,每天写一首,也得一百年。一天作一首诗,不是疯子就是白痴。

    这事就吴节看来,乾隆的自我感觉实在太好,写这么多诗,不但没有替自己换来一个好名声,反在史上流下浓墨重彩的荒谬一笔,活脱脱一个小丑。

    不像嘉靖皇帝,一生也不知道作过多少斋醮,偏偏没写过一篇青词。非不愿,实在是写不好,就不丢人了。反正他是皇帝,手下文笔好的人大把,又何必费那个精神亲自动笔?

    不知道怎么的,吴节的心思突然飘到那个自大成狂的“十全老人”身上,忍不住一笑。

    然后问黄锦:“现在写吗?”

    话刚一说出口,吴节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一整衣冠,站起来:“烦请黄公前头带路。”

    青词需要写在青腾纸上,还得用朱砂。

    朱砂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用,再说,这书屋里也没这两样东西。

    收拾停当,黄锦在前面慢慢地走着。

    吴节的思绪又回到了青词上面,以嘉靖以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来看,他吴节并没有给嘉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如果能够作一篇让他满意的青词出来,事情或许又是另外一种模样。

    他让自己写一篇青词或许只是随意之举,可对吴节来说,却是一桩莫大机遇。成不成,就看这次了。

    那么,他究竟想写一篇什么样的东西呢?

    吴节事先也背过不少青词,可青词因为是祈祷文,有特定的使用场。比如祭天文、祈福文、消灾文……场合不同,文章也是不同,不可乱用。

    想到这里,他脚步慢了下来。

    黄锦觉察到吴节的心意,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不知怎么的,他对身后的这个年轻人又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他的速度慢下来,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是一篇求雨文。”

    吴节一呆,求雨文大多是用在旱灾时,或者农种物生长期。京城这段时间正是伏天,热得厉害,可时不时却还是会来一场暴雨。再说,现在是农历八月底,地里也没什么庄稼……对了,南方的水稻应该开始收割了。不管是打谷子晒稻子,都需要大太阳,雨水越少越好,怎么反去求雨。

    吴节心中疑惑:“京城不缺雨水吧,也没什么庄稼需要灌溉。”

    黄锦:“冬小麦。”

    说完话,又再次加快了脚步。

    吴节拍了一下脑袋,暗叫一声:“我倒是糊涂了,冬小麦是农历八月下旬播种。京城有雨,不等于其他地方就不缺水,估计是有什么地方碰到旱灾了。”

    “求雨文,求雨文。”吴节一边走,一边沉吟:“要说求风文道是有一篇,《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借东风时那篇就能马上用上,至于祭文,也容易弄。

    求雨文他还记得几篇,不过,这种青词大多有实指的地点和曰期。需要在上面写明白何时何地,要为什么地方的人求雨,不能乱用。

    正思索间,黄锦就带吴节进了嘉靖居住的精舍。

    嘉靖皇帝的精舍位于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和吴节所住的书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吴节在玉熙宫也住了一段时间,除了不能出大门外,倒没有什么限制,只一条,不许进入飞玄真君静修的院子。

    其实,就算借吴节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这里来。

    只怕自己还没接近这座院子,立即就被人拿下捆了。

    在这七八天时间里,嘉靖皇帝好象一直都呆在这里没出去。实际上,这间小院已经变成了大明王朝最最要害的地方。

    但说来也怪,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静得厉害。

    只院门口站着两个小道士,也都是光秃秃的下巴,一看就是宫里太监。

    也不是刻意假装,这里是道观,进来的人都得穿道袍,这是嘉靖个规矩。想当年,他这一套甚至还搬到朝堂上去,命令所有上朝的官员都必须身着道袍,头戴香叶冠,将一个太和殿弄得像是三清观。结果,惹得当时的内阁首辅夏言大动肝火,狠狠地同嘉靖和群臣吵了一架,为他将来的失势埋下了伏笔。严嵩也是借这个机会,将他最大的政敌一举搬掉。

    在来之前,吴节不止一次想象过嘉靖皇帝办公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依他看来,这里要么富丽堂皇到极至,要么就是一间普通的禅堂模样的屋子。反正这个皇帝挺喜欢走极端的,不管是打扮还是使用的物件莫不如此。

    等走进精舍一看,却同想象的完全不同。

    眼前是一间很空旷的房间,也没什么物件。屋子正中是一个蒲团,旁边放了一只烧得檀香的铜炉。靠墙的地方是一条很大的长案,案上的文牍堆积如山。

    灯全点着,亮如白昼。

    门窗都关着,热得难受。

    吴节刚一进屋,就是一股热浪如同实质一般扑来,顿时出了一身大汗。

    那黄锦也不好受,额角的汗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成一片。

    吴节本以为皇帝现在应该在蒲团上打坐才是,可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噼劈啪啪的算盘响。抬头看去,嘉靖皇帝正坐在长案前用左手麻利地打着一把两尺长的红木算盘,眼睛却落到桌上的帐本上,而右手却不停歇地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打算盘的皇帝!”这个画面怎么看都也些违和,让吴节有些不适应。在摇曳的灯光中,嘉靖皇帝一脸的疲倦,额头上竟皱起了几条皱纹。恍惚间,让吴节想起来单位中的那个老会计。

    “真君,吴节过来侍侯。”黄锦走上前去,小声地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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