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节:“我笑你只听陆轩的一面之辞,就要治我与畅哥儿重罪,真真是昏聩啊!”

    代先生:“吴节,不可无礼。”

    吴节朗声道:“汉朝王符有云: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又有人问: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闻。舜明四目,达四聪,故共、鲧、欢兜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辱。是故兼听广纳,则下位者不得拥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

    这是吴节前一段时间在《贞观政要》里看到的,还记得。

    这段话说得犀利,代先生和陆大老爷听得连连点头,甚以为是。

    而陆炜则僵住了。

    这个时候,陆畅母子二人也止住了哭声。

    吴节又冷笑道:“陆二老爷一听到陆轩的话,还没分出真假,甚至没等畅哥儿自辩,就家法侍侯。就算此事真是如此,二老爷这也是不教而诛。况且,事情的真相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们也没买题。若二老爷不信,可问大爷,那个卖考题的究竟是什么人物。依吴节看来,那人就是个骗子,怎么会有考题在手。”

    被吴节一通抢白,陆炜没想到吴节如此能言善辩,脸上又青又白。猛地转头问陆绎:“兄长,那个买考题的究竟是什么人物,他手头的题目究竟是真是假?”

    陆大爷苦笑:“考题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总得要等乡试结束,才能辩清真伪。如今,人犯已经羁押在我南衙,只等乡试一结束,才论罪处置。不过……”

    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神色有些迟疑:“按说吧,能够弄出顺天府乡试题目之人,再怎么着也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我看那厮也就是个泼皮,又找人查了查,那人祖上三代都是普通百姓,也不认识任何官员,想来这其中疑点还真是不少。”

    吴节立即接着道:“考题真假其实也不难查,吴节已经断定那人是个骗子,手头的题目肯定是假的。”

    陆家两位老爷,包括代先生都同时问:“缘何如此肯定?”

    吴节将昨天在酒楼上的一幕详细同众人说了一遍,道:“那人连陆凤仪是何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考题?”

    众人这才“哦!”一声,陆大老爷更是一拍额头:“看来这人真的就是个骗子,你想啊,顺天府乡试的题目如此要紧,怎么可能只卖二十两银子,还不留收据,分明就是一锤子买卖,骗得到算是白拣,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还有,他连陆凤仪的来历都不知道,分明对官场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弄得到题目。哎,疏忽了,疏忽了。看来,我们是错怪了畅哥儿了!”

    这个时候,陆胖子的母亲这才又一声大哭:“我的儿呀,你受了这不白之冤,娘心里难过呀!”

    陆炜还是板着个脸,喝道:“哭什么,这小畜生若是心底光明,怎么可能同一个骗子说上话。苍蝇不叮无缝隙的蛋,分明就是存了买考题的念头,心存侥幸。这一顿家法,也算是对他顽劣姓子的一种惩戒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陆畅又叫起来:“爹,陆轩诬陷我怎么算,呜,放开我……”

    原来,关夫人已经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不住流泪:“不争气的儿呀,你想气死我啊!”

    “放开我!”胖子还在剧烈地挣扎。

    “你就惯这个小畜生吧!”陆炜面上涌动着黑气。

    吴节心中叹息:看来,这个陆二老爷还真是不喜欢陆胖子。这陆府的家事,还真是不好说的很。

    他上前扶住陆畅,低声喝道:“若还想参乡试,就别废话了。忘记你以前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要争气的,你说你不想要人看不起你的。不就是被人诬陷吗,等到乡试一结束,自然水落石出。”

    胖子不动了,慢慢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了吴节一眼,目光又落到陆二老爷脸上:“爹,我知道你喜欢冯姨娘,我知道你喜欢陆轩。你讨厌我娘,讨厌我。宁可相信他们,也不信我。子不言父之过,雷霆雨露,我这个做儿子的只能默默受了。今曰之事,就算是儿子错了,错在我是陆家嫡孙,错在我母亲不是小妾。”

    这话说得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陆炜浑身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

    说来也怪,听到这声咳嗽,屋中所有的人像是被施了魔法,同时安静下来。

    然后是一个老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夜了,折腾哪般?两个不肖的东西枉活了一把年纪,却偏听偏信,还没吴节这个后生活得灵醒。多大点事儿,闹成这样,都散了吧!”

    “是,父亲。”陆家二位老爷同时恭敬地应了一声。

    “多谢老太爷,多谢老太爷!”关夫人又惊又喜。

    “原来,说话的的是陆炳啊!”吴节精神一振,忙和关夫人一道扶陆畅出去。

    却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六十来岁,瘦成一副骨头架子的老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莫可明状的强大气场。这威势,甚至比嘉靖皇帝还要强上半分;另外一个却是陆三小姐陆爽。

    “哥,哥!”三小姐大哭着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胖子。

    “死不了,走了!”胖子被她一折腾,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衣服红成一片。

    “吴节。”老人突然叫住吴节。

    吴节一揖到地:“小子吴节,见过陆公。”

    “刚才你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出口成章,果然了得,去吧。”陆炳挥了挥手,又小声的咳嗽起来。

    等吴节和陆畅母子三人出去之后,陆炳看着恭敬地侍立在一旁的两个儿子,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兄弟两,一个没脑子;另外一个心胸狭窄,连亲生儿子都容不下。哈哈,好本事,好本事,陆家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你了。倒是畅儿有胆有识,交往的又是饱学之士。你们啊,连个小辈都比不上,可笑。”

    就将拐杖朝陆炜扔去。

    陆家兄弟慌忙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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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没信心

    夜凉如水,繁星如雨,与满城的烟花连成一片,也分不清了。

    隐约有重阳的鞭炮声传来,让夜显得更是静谧。

    陆府已经夜禁,各房各归本院。偌大一个左都督府静得让人心头沉重,就如退潮之后的大海,深邃而黑暗。

    吴节走出书屋,汗水被秋风一吹,顿时收了。

    他叹息一声,转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亥时刚过,有灯光从书房和陆胖子的房间里投射出来,落到院子里几丛龙爪菊上。

    送陆畅回院之后,又安抚下陆二老爷大房三人的情绪,时间已经耽搁,陆府已经上了门板,禁了灯。看样子,今天晚上要留宿在死胖子这里了。

    出了这么多事,心绪实在烦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姓披衣起来。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丝极为压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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