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抓起那份卷子,直接扔进了废纸篓里。

    大堂之中鸦雀无声。

    管考官心中一热,眼泪落下。

    他走到包应霞面前,一揖到地:“包公高风,直如那雪里翠竹。可笑管定予先前还怀疑大人有徇私舞弊的嫌疑,下官敬服!”

    包应霞一把将他扶起,叹息一声:“只愿那吴节能明白我的这一份苦心,不要怨怼才是。”

    管考官哽咽道:“包大人高风亮洁,吴节曰后若是知道事情,内心之中只有感激,怎会怨恨。”

    闹了半天,淘汰了一份卷子,天已经开始朦胧亮开。

    燕京的天都亮得早,看看时辰,已经过了卯时,大约是后世燕京时间五点钟的样子。

    接下来就到了搜遗环节,这需要花很多工夫。

    当下,包应霞和陆凤仪也不敢再耽搁,就在各房考官的带领下,去查那些先前被淘汰的卷子。

    好在考官们对自己淘汰下去的卷子心中有数,立即将一些还过得去的卷子呈上了。

    陆凤仪一颗心已经飞到天字号考房,对其他房的卷子也不在意,胡乱地点了一份卷子了事。

    倒是那包应霞有些认真,不但将推荐上来的卷子读了又读,甚至还不时去其他卷子里随即抽几张出来检查。

    如此,速度却已经慢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的天字号,陆凤仪道:“包大人已经倦了,且在旁边歇歇,还是让本官来吧。”

    一边说话,一边就在那堆卷子里仔细找起来。

    包应霞也是累得不成,见陆凤仪审得专注,倒也放心了,就坐在一边休息。

    陆凤仪心中也是急噪,刚才在大堂上发生的一幕他虽然不以为然,可内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在朱卷里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后几份卷子中看到一篇文章的破题部以四个“一”字打头。

    他心中一松,暗叫一声:黄天可怜,总算找着你了。如此,本官总算是不辱君命,不辱君命啊!

    又定睛看了一下那份卷子上的文章,陆凤仪不觉皱起了眉头:这文章实在是……实在是不怎么样啊,难怪要被刷下去。先前包应霞还在众人面前吹嘘他的学生吴节是张居正第二,不世出的奇才。依本官看来,也就这么回事。这几篇文章,写得倒也通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也仅仅停留在通顺的程度,至于什么立意、文采什么的,一概也无。老实说,这种卷子在考场上也是大路货,取也行,不取也可以。中与不中,只在房师的一念之间。管他呢,吴节有才也罢,是个白痴也好,都必须中,谁叫人家背后有天大的靠山呢!

    老实说,送这张卷子给包应霞过目的时候,陆凤仪还是非常紧张的,生怕被包大人给驳了回去,两条腿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好在包应霞也累了,大约看了一下那张卷子,道:“这文章也是寻常,不过,搜遗一事本就是科场上的额外恩典,文章如何倒不要紧。关键是要让考生和我们考官明白‘天道无常,运气使然’的道理。科场残酷啊,有的人虽有真本事,却没运气,那也是闲的;有的人冥冥中有运气后支撑,他念了几天书,就能中举,科场哪有公道?。就他吧。”

    既然搜遗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转桌会审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中午。

    顾不得吃饭,众考官开始最后的环节。

    将所有中举的卷子按顺序,流水一样传给各房考官审核,确定名次。

    考官们提起朱笔在卷子上画上圆圈、三角、红叉等标志做记号。其中,得圈最多的卷子就是头名解元。

    不出意外,先前管考官所朗诵的卷子中留下的那一份得圆圈最多,拿了第一名。

    第二名来得很是神奇,竟然是天字号房搜遗的那张。

    实话说,这张卷子实在太普通了,能够中举也是祖上烧高香,这次居然拿了第二,让许多人跌破眼镜。

    这其中,陆主考可是花了些心思的……

    转桌会审的秩序是由主考先审,然后转副主考,接着是各房考官。

    到这张四个“一”打头的卷子时,包应霞画了两个叉转到陆大人手里。

    陆凤仪也不客气,直接上了四个红圈,转给下一个考官,又狠狠地盯了人家一眼。

    那考官见副主考竟然画了这么多圈,虽然这文章再不成,可陆大人的面子还是不能不给,也提笔化了个圈,下面的人也画了个圈意思一下。轮到后面几人时,卷子上已经有不少红圈。

    顿时留了神,将文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死活也看不出好处来。不觉有些迷糊,心道:别人都觉得这卷子好,我若反驳,岂不显得学养低微,算了,从众吧。

    于是,这份卷子像一匹黑马,一路杀到第二。

    审核实在花时间,吃过午饭,又忙碌了一个时辰,这次乡试才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着是值堂的书办把墨卷的弥封当堂拆开来和卷校对一下,如果没什么错误时,另一书记用一纸条把姓名、年龄、籍贯填写好,给官长复阅后,传给填榜人将纸条比附在榜纸上用正楷端端正正地誊上,填写好后,这纸条拿开,便有人把它从门缝中传出,录报的就通知报子,报子就去寻着考生住处报喜去了。

    录报的报子从最后一名开始报。

    不断有衙役大声唱名。

    “乙榜第七十五名,房山县大凉厅村赵邵友,现居燕京歪脖胡同裕隆客栈。”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第六十名,顺义小河沿毕学成,现居西来顺客栈。”

    ……“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底五十三名,通州苦秫坝钱必达,现居东安门骡马市甜水胡同李四家。”

    ……乡试之后,秀才们都没有离开燕京,而是住在客栈或亲戚家中等着看榜。因此,在入考场之前都登记了联络地址,方便贡院的衙役报喜。

    对衙役们来说,去送报子可是一件美差。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中举的举人们都会非常大方地颁下赏钱。少的一钱,多的一两银子。不过,为了吉利,大多是铜钱,结成长长一大串,取意富禄连绵不决。

    当然,也会碰到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个时候,衙役就会再看看报子,然后说一声:“弄错了。”转身就走,故意捉弄。

    等到那个举人老爷老老实实地掏出钱来,才将喜报塞过去,拱手笑道:“恭喜老爷,竟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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